041

    简彤例行在杂货区摆了会地摊, 售卖物品的种类有意比前次增加了一些。
    【88号摊位：什么都有】
    【初级阵盘：杀阵，每次攻击有50%的概率击中3级以下敌人, 对其造成相当于其自身当前生命1%至10%不等的攻击, 对3级敌人的整体伤害效果减弱20%。】
    【甘雪草：三十年生，叶片大，叶肉厚, 口感甘甜爽脆, 可生津止渴，建议冰镇后食用。】
    ……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年生的火灵果、四十年生的龙爪草、刻有初级迷踪阵和初级困阵的阵盘、几张初级符箓、外加用于练习初级锻造的基础矿石。
    其中甘雪草是从刚离开的小秘境采摘, 初级符箓是上次得买家相赠, 剩下的不是自制, 就是产自随身空间里。
    这些东西全卖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 但简彤有的是耐心, 她就像个真正的散修玩家一样, 靠着日复一日的进小秘境探索，一点点把日子过了起来。
    正因为她的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外加某个自认为看透她挂逼本质的好友主动帮忙扫尾, 哪怕卓一然在上次擂台赛后起了疑心, 派人将她全方位地查了一遍, 依然一无所获。
    他哪里知道, 这早已不是他卓大少爷调查一个普通玩家那么简单, 而是卓越公会和四季公会一众眼线的暗中较量。
    其实如果有人能多关注一些细节, 还是可以发现个别不同的。
    比如, 简彤积累回头客的速度远超旁人。
    初级阵盘依旧被守在这里的叶子一家三口包圆，因为她上次送的几枚灵果吃起来灵气充足、格外鲜美，叶子还咬牙买了几枚火灵果带走。
    其余灵蔬灵果也被上次随意尝鲜、而后发现了其中妙处的玩家火速卷走, 一个个神神叨叨的, 看得隔壁的男摊主一脸莫名。
    不就是二三十年份的东西呢，当谁会跟他/她抢似的？
    收摊之际，姬箬的四个壮汉保姆终于找来，抬着他的担架——不是，抬着他那把造价不菲的沉香美人椅，将姬箬一路护送到了本次拍卖会的举办地点。
    明心斋。
    据说是修仙界有名的高端连锁茶楼，开遍了大中小市坊，背后的东家和霓裳阁的大老板是同一人。
    因为跟在姬家少主身后，简彤被守门人当做了这位病秧子的保姆之一，连问都没问就将她一起放行。
    ……
    入了场，简彤心下感叹。
    不愧是高级拍卖会，场内布置不仅低调奢华，还嵌入了空间阵法。
    姬箬拿到的号码牌是6号，留下四个保姆在休息室等待，两人在小厮npc的引领下踏上超短距离传送阵，一瞬间就出现在了6号包厢内。
    因为个人号码牌上的编号对外保密，买家们也会被分别带到不同的传送阵前，于是最大程度保证了彼此竞价时不被识破身份，事后离开也更为安全。
    客人们看不到彼此的存在，却能听到其他房间的报价声，这是为了炒热气氛，促进成交率。
    看了眼包厢墙壁上的变声阵法，桌上的灵果灵茶，简彤尤为满意。
    “感谢各位贵客拨冗前来，我是本场拍卖会的司仪小莫。众所周知，我明心斋日前入手了一批好物，其中有五百年灵草一株、高附加效果法器一件、中级丹药及萌宠若干，更有进入碎星秘境或不可缺的雪女套装……”
    随着司仪小莫的声音徐徐传开，场内的交谈声逐渐由大变小。
    为了保持神秘感，预防客人们只盯着特定某样东西而忽略其他宝贝的可能性，本次拍卖会并未提前发下拍卖品一览册，不得不说是个明智的决定。
    司仪小莫继续道：“闲话不多说，第一件拍卖品，500年生中品灵草，起拍价，一块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块中品灵石。”
    嘶，真不便宜。
    简彤第一时间算了下自己的身家，19320块下品灵石，零头的320留给阿萝用作随身空间的维护费，她满打满算也就1.9块上品灵石。
    幸亏自己不缺灵草，尤其是高年份的，她心中不由庆幸。
    司仪小莫说罢高举手中的托盘，银色丝绒布上放着一株通体碧绿如玉的灵草，简彤随意一扫，视野内便跳出一行文字介绍——
    【虚实蕴灵草：500年生，种子仅存于空间裂隙内，见风即死，根须乃结金丹主药之一。】
    她一下记起来，自己曾经陪庄樾满市坊的找过这种灵草，当时还因为送了那位摊主“桃花”二字，意外开启了师徒系统。
    也不知道庄樾现在还需不需要这东西，她空间里其实有两株万年的，话说他今天也应该到场了吧？
    微一走神，会场内的竞价声已经此起彼伏。
    “9号包厢，加一次。”这是默认增加最低限，十块中品灵石。
    “1号包厢，都痛快点，赶紧买完赶紧走人，加一块上品灵石。”
    见这位急性子的客人直接将底价翻一倍，司仪小莫眉开眼笑，一番不露痕迹的恭维脱口而出。
    其他竞价者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简彤竖起耳朵一听，不过转眼间，这株灵草的价格已经由最初的一块上品灵石被叫到了一块极品灵石，并且价格还在蹿升。
    最终，8号包厢的客人以十块极品灵石的天价将之拿下，而且是从五块极品灵石直接翻的倍。
    1号包厢的急性子气得吐血，大声嚷嚷道：“8号的，你疯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小爷是上界赵家家主的独子，如果你愿意将这株灵草让出来，小爷可以——”
    “不让。”8号包厢的客人丝毫不为“上界”二字所动。
    拍卖会主办方有义务保护买家的身份，但像1号这位主动自曝的也不会阻止。
    有些身份地位足够高的客人的确可以凭此逆转拍卖结果，至于双方私下里如何利益交换，那就不关旁人的事了。
    司仪小莫笑着一锤定音，“恭喜这位8号包厢的客人，灵草稍后将直接传送到您所在的房间。下一件竞品是附带3%霜冻效果的碎冰斧，南方姬家出品，品质保障，诸位贵客一定不能错过……”
    简彤瞄了眼姬箬，见他一如既往神色恹恹的，似乎对那位来自上界的赵公子没什么印象，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
    中场休息时，简彤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厢，辗转见到了明心斋的大管事。
    “敝姓高，俗名高富贵，听说这位小友指明要求见我，不知所谓何事？”
    高大管事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脸上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并没因为简彤才1级就有所看轻，让人心生好感。
    简彤开门见山，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往地上一倒，笑问，“劳驾您，我想卖了这些东西，换点灵石参加竞拍。”
    因为她这毫不在乎的动作，高大管事还暗自失望了下，看样子是没什么奇珍异宝了，可惜他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正要客气告辞之际，他的视线随意一扫，立马黏在地上那堆灵草、法器上摘不下来了。
    高大管事激动地拿起一株芳香馥郁的星月花，一闻便知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星月花：500年生，常见于午夜的沼泽中，月出而生，月落而枯，其香四溢，闻者可安定神魂。】
    再拿起一柄双龙战戟，不说它自身散发的凛凛战意，光是手柄处隐约可见的“姬”字就已经让它身价倍增——
    【双龙战戟：法器（精良），攻击+90，有3%的几率附加晕眩效果，耐久度1000。】
    更别提剩下的高年份焰心草、苍兰花，同样有附加效果的流星锤、宿木弓箭……
    “这这这——”一连三声充分表达了高大管事的激动之情，“小友这些真都是拿来卖的？没拿错？家里大人同意了吗？”
    毕竟样样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哪怕是那柄看似常见的战戟，但凡附加效果大于1%的法器，就是炼器大族姬家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售卖。
    他本来是因为业绩不佳才被主子打发来末法世界打理产业，没想到还能有这番好运，拍卖会多了这些抢手的竞品，不说售卖后多拿的抽成，就是名气都要更上一层！
    简彤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交易成了一半，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定了二八比例的分成。
    东西售出后，拍卖会的主办方将抽走两成的利润，同时简彤如果在本场拍卖会成功拍下物品，最终价格可享受竞拍价的九折优惠。
    签下合约，交易达成。
    因为合约附带的保密条款，简彤收到了如下系统提示——
    【npc高富贵对你许下天道誓言：绝不将本次交易内容泄露给任何人，誓言已成立，特此知悉。】
    她满意一笑，不愧是正式服，比内测期的服务周到多了。
    ……
    简彤回到6号包厢时，姬箬刚随手拍下了一张残破的羊皮卷，东西从刻在桌子上的传送阵中直接出现，他拿到手里好奇地翻看。
    见她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也不多问，反而将手里的羊皮卷一扬，“有兴趣吗，上古大能洞府的地图，等我集齐了，到时候叫上你一起探索。”
    “好，你加油。”简彤笑着鼓励。
    这种看似神秘的藏宝图一角内测期出现过很多，九成九都是水货，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0.1成的小幸运，为此不知道省下来多少真金白银。
    包厢外，司仪小莫的声音突然提高。
    “诸位贵客今日前来，恐怕不少人都是冲着我手中的这样东西——五行灵精，大家一定很好奇，它到底是五行中的哪一行呢？”
    简彤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刚好听到其他客人笑骂司仪小莫、让他别骂关子的催促声。
    与此同时，高大管事也利用职权快速打听到了简彤的基本情况。
    普通玩家、五行灵根劣品资质、许家的不孝弃女、不被卓一然承认的原未婚妻，听起来似乎都是些不好的传闻，但他是生意人，靠的就是识人辨物的眼光，对此不以为然。
    就冲小姑娘倒东西时那股浑不在意的劲儿，人家就是见过世面的，且她此刻跟姬家少主同在一个包厢，也能很好地解释她手里那些高年份灵草和法器的来源。
    高大管事对客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只要交易物品的来源渠道正当就行。
    他不再有顾虑，开心地将东西精心包装一番，让人送去给司仪小莫。
    ……
    “各位，实不相瞒，这是我明心斋斋主在大秘境意外所得的——水精，仅此一块，起拍价，一块极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块上品灵石。”
    简彤看着托盘里那块椭圆形的透明晶石，算了算她拿去寄卖的物品价值，毫不犹豫地开口道：“6号包厢，两块极品灵石。”
    拍卖会场一静。
    众人没想到上来就是翻倍，连个试探的过程都没，不愧是传说中能提升灵根资质的好物，这是哪家的长辈在给自家生有水灵根的孩子铺路？
    有同样需求的人不在少数，竞价声陆续出现，只不过因为简彤上来就抬高战线，吓退了一部分喜欢凑热闹又或者底气不足的竞争对手，有效加快了整体竞拍的进度。
    “3号包厢，加一次。”
    “7号包厢，三块极品灵石。”
    “……”
    简彤一直关注着价格，并适时开口，“6号，四块极品灵石。”
    渐渐的，在价格升到五块极品灵石、即五百万下品灵石时，终于只剩下两个比价的声音，一个是简彤，另一个就是7号包厢的一道女声。
    简彤评估过水精的价值，正要继续喊价，却听对手突然用本人的真实声音道：“6号包厢的这位朋友，我是许家的许婉，天水灵根，纯度90%，如果你肯将水精让给我，我就有机会达到100%的无暇资质，届时不止许家会有重谢，对我们地球玩家来说也是一桩幸事，毕竟大家最终的目的都是上青云之巅一战，守护我们共同的地球家园。”
    前面提过，修炼资质按灵根纯度每20%划分一档，20%以下为劣品、20%~40%为低品……以此类推，80%~100%为极品。
    其中100%纯度的灵根又有一个特殊的称呼，就是“无暇资质”，但凡能达到这个高度的玩家，就是去了上界的仙门也会被重点培养。
    许婉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一下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前半截解释她为何需要水精，后半截暗指地球的获胜需要她，最后得出结论：你退出竞价，东西给我。
    还真有不少旁观者发出惊叹、感慨、赞美等声音，甚至提到了私下里流传甚广的“天选之子”的说法。
    1号包厢那个姓赵的当即大声帮腔，“没错，6号的，你如果不是90%以上的天水灵根就别抢了，水星灵气比你们充足，你们地球的玩家本来就不占优势——唔唔唔。”
    看来是话太多被堵住嘴了，该。
    简彤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本来我的底限是八块极品灵石，毕竟太贵了不划算，蚀月秘境里也有这东西，大不了晚些时候费点事去取一趟，但现在我没底限了，看谁先怂。
    她不理会许婉的要求，不紧不慢地继续报价，“六块极品灵石。”
    许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位朋友何必苦苦相逼，五行灵精虽然稀少，但也并非仅此一块，我是因为要进碎星秘境，这才急需此物，如果你肯让给我——”
    “不让。”
    简彤不耐烦地怼了一句，说完忽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随即想起来，8号那位高价买下500年份灵草的，当时也是这么回答的1号。
    许婉不由气急，水精对她来说意义太重大了，但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随便发脾气，于是求助般看向了坐在她身旁的卓一然。
    单是许家女儿的身份不够，再加上卓家下一任的家主如何？
    卓一然笑着安抚她，“放心，有我在。”
    因为许婉之前已经关闭了变声阵法，连带着隔音阵也失了效用，卓一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不是高级npc就是有修为的玩家，他这句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少时，卓一然提议道：“6号这位朋友，水精的最高价值也就是五块极品灵石，你出六块其实并不划算，何必不退一步海阔天空？主办方也不吃亏，小婉可以如愿以偿，我卓家和许家一起承了你这份情，日后——”
    简彤冷笑，“听不懂人话是脑子的问题，建议二位别买水精，留着钱多买点核桃精，好好补补。”
    卓一然猛然拍桌大怒道：“你——”
    “我什么？我以为‘有你在’的意思是你帮她出价竞争，原来还是没钱，全靠豁出去一张脸？两位要是觉得你们的脸面很值钱，不如现场拍卖出去，等筹够了钱再来跟我竞价，我不介意多等片刻。”
    言下之意，二位不仅没钱、无脑、还不要脸。
    场内一时死寂，倒是1号包厢里那位赵公子不避讳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没人捂他的嘴，显然在上界赵家的眼里，区区许家、卓家不值一提，想笑便笑了。
    之前有人欣赏许婉的崇高理想，现在自然也有人支持简彤的不畏强权。
    尤其是那些有钱没势的散修玩家，经常被修仙家族的人压着割爱，吃了亏还要一副“我很好，我很荣幸”的反应，真是又恶心又气人。
    现在有人敢同时跟许家、卓家杠上，有多解恨自不必提，可惜他们不敢像某个上界纨绔似的公然嘲笑，只能偷偷在心里暗爽而已。
    卓一然被个女玩家当众嘲笑没钱，自然面子上挂不住，深呼吸冷静下来后，饱含恶意地一笑道：“好，既然你想比财力，我奉陪到底，六块极品灵石而已，我跟！”
    于是你一块，我一块，转眼就将水精的价格生生抬到了二十块极品灵石。
    整整两千万的下品灵石，这是天价，哪怕对修仙家族的继承人来说也不例外！
    司仪小莫已经笑得合不拢腿。
    他本来还担心因为客人赌气导致价格虚高，最终获胜方所带的灵石不够流拍，听了小厮的暗中传话，得知一边是卓家，一边是姬家，顿时就踏实了。
    打起来打起来，他努力用最专业的术语挑拨着最激烈的斗争。
    ……
    同一时间，不同的对话分别发生在6号和7号包厢里。
    6号包厢——
    姬箬软趴趴地歪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瞥了简彤一眼，“悠着点，你就算高价卖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顶多也就值十几块极品灵石，我身上的钱还要留着跟人争寒冰髓，能匀给你的不多。”
    简彤白他一眼，“少操点心，好歹还能多活几天。”
    姬箬轻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
    7号包厢——
    许婉重新开启隔音阵，拉住卓一然的胳膊贴心地劝道：“一然哥，你小心别上对方的当，她可能就是想疯狂抬价坑咱们，其实自己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这套路我在小说里见多了。”
    卓一然点头，“我有数，五行灵精本身就难得，更何况恰好是适合你的水精，我爷爷说了，只要不超过三十块极品灵石，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就当做是卓家提前送的聘礼。”
    许婉闻言感动，含情脉脉地往卓一然怀里一靠，“谢谢一然哥，你对我真好。”
    卓一然拍拍她肩膀，心中无比受用，“你是我未婚妻，我不帮你帮谁。”
    ……
    不久后，在简彤和卓一然“你加一，我加一”的价格战中，价值五块极品灵石的水精终于翻了将近六倍的身价，成为了有史以来溢价最夸张的一款拍卖品。
    许婉偷偷打量卓一然的神色，见他开始动摇了，生怕他真的让步，故意体贴道：“一然哥，其实我的资质已经很好了，这个价格实在不值得，不如我们就让给对方吧，我不介意的。而且我猜，对方肯定是恶意竞争，其实没这么多钱。”
    卓一然看着她欣慰一笑，心里也这么认为。
    三十块极品灵石绝非一个小数字，有这等财力的几大家族他都认识，但这些人家的后辈里并没许婉这种只差一点就达到无暇资质的天水灵根，犯不着为了块水精掏空一半家底。
    于是，当简彤喊出三十块极品灵石的价格后，卓一然再次露出了恶意满满的笑容，毫不犹豫启动了他的备用计划。
    他大声道：“我宣布，退出竞价，水精是6号包厢这位朋友的了，就是不知道这位朋友是不是带够了灵石，毕竟明心斋有明心斋的规矩，如果不能立刻付清全款，恐怕就要被请出去了。”
    此时此刻，卓一然无比相信，他很快就会看到这令人愉悦的一幕。
    下一秒，6号包厢桌子上的传送阵便闪了闪，出现一个精致的托盘，等待简彤放入她承诺的三十块极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