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9)

    听说圣僧也要离开, 狐九立马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飞快将换洗衣服塞进去后就往外跑去：我去叫圣僧回来。
    陈炜没拦着他，自己跟白间将一些生活所需的用品也带上，又用铜铃将化生寺里的庙精叫过来。
    住在后厨里的常光跟石桑都听到了铃声，两只庙精当场当了房顶，顺着声音来了莲华院。
    房间内的人已经收拾好了两个行李包裹，白间蹲在他的肩上帮他拿着两个用来外出的斗笠，陈炜一手一个包裹从内走出来，瞧见两只庙精开口道：我要跟玄奘回一趟江州, 我师父大限将至, 明天不一定回来，藏经阁的课程暂时自习，你们帮我跟法正长老也说一声。
    常光本还想问他收拾行李做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到这番话, 想也不想的点头拉着石桑让开身子, 好让他通行：我记住了, 你们回去有任何事情要办的都可以通知我们，或者将石桑带上也行。
    石桑一听这话，就眼含期待的看着陈炜。
    自从对方回到化生寺后, 除了第一天的时间石桑跟对方亲近过，后面就忙着上课还有那只赤红的狐狸，霸占了它以前常窝着的怀抱。
    陈炜揉了揉雪白小狐狸，这一次不行，化生寺要开水陆大会肯定很忙的，我跟玄奘回去就行了。
    他们这里刚说完，那边狐九就顺着气味追踪到了玄奘的下落，坐在法正房间内的和尚正在跟人商议水陆大会上要讲的内容。
    赤红的小狐狸直接从窗口上跳了进来，落在玄奘跟前：圣僧，陈炜收拾行李说要回江州，让你也过去。
    盘腿打坐的玄奘听了狐九说的话，当场站起身来，看向法正：我先离开一趟，剩余的事宜你全全处理，给我一个整理好的议程就行。
    阿弥陀佛，那贫僧就自作主张了，圣僧快回去吧。法正点头，答应了下来，目送他离开后才将桌子上才谈了三分之一的章程拿起，自己删选着哪些需要留着，哪些需要剔除。
    玄奘回到莲华院时，陈炜已经坐在石凳子上抱着两个行李包裹等着他。
    听到脚步声传来，当场站了起来，将手里一直拽着的那封信递了过去：陈光蕊去了金山寺找师父打听我的消息，觉醒师兄说师父大限将至。
    路上说。
    玄奘没看手里的信件，直接拿出放在他袖子里的莲花宝座，宝座变大成一丈大小的莲花模样，玄奘拉着人上了宝座，狐九自动跳了进去。
    当即纵身上了云端，往江州方向而去。
    这莲花台内部的位置不大，可是坐着两个人却也不算拥挤，四周的莲花花瓣更是在飞上天后高出头顶，挡住了那快速前进带来的风力。
    陈炜抱着狐九，满脸焦急的重看那封信上写的内容，他刚才只看到师父身体不好，跟陈光蕊去了江州找师父打听情况，其他还没仔细看过。
    如今跟玄奘并肩坐在一起，那封信上的内容也被人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回到江州后，我去一趟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可以提升寿命，我不在庙里你随时拿着那把芭蕉扇，打不过就用这宝莲直接躲起来也行，今天学的法术还记得吗？玄奘冷静的看完整封信的内容，抬起陈炜的右手，将他放在袖子里的芭蕉扇也拿出来。
    试着用下午我教你的办法，可以将这把扇子也变成透明的，遇到对手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试试看。
    芭蕉扇塞进陈炜的手掌心内，陈炜试着将那个已经实验了上百次的手印接好，手掌中夹着的芭蕉扇当场没了踪影。
    玄奘又让他多试几次，确定他没忘记后才停下教学。
    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金山寺的山门处，陈炜将莲花宝座收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踩着台阶往山上爬去。
    到了三门处，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闭目坐在门口敲着木鱼念着佛经。
    觉醒师兄。
    陈炜快步跑过去，满脸焦急的看着地上盘腿打坐的人：师父呢？
    咚咚咚咚觉醒睁开眼，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出现的小师弟，停下手中敲击的木鱼，师父在方丈楼内等着你。
    听到法明长老还活着，陈炜头也不回的往方丈楼跑去。
    他后方，玄奘路过觉醒师兄身侧，行了一个佛礼这才抬脚踏入金山寺。
    觉醒等他们二人都离开后，继续闭上眼睛，口中念着佛号敲着木鱼。
    方丈楼内，陈炜已经到了法明长老的房间，上次离开放入还是昨日，那时候法明长老还给他一大把金饼，嗓门极大的喊着让他下山去。
    今日，陈炜将房门拉开，看到那道躺着的身影，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跪在塌前看着平躺着的人。
    到了跟前，才发现法明长老没睡，两只眼睛都睁着往上看。
    师父？陈炜跪在他身边，小声唤他。
    躺着的人眼珠子转了转，眼神聚焦的方向从房梁移动到旁边，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的模样，数秒后才确定了对方身份的人叹了一口长气，要坐起来。
    师父你就躺着吧，就这样说。陈炜连忙将人按住，玄奘说他去五庄观找镇元大仙，他家园子里的人参果吃一个就能够增加很长的寿命，你不会死的。
    法明瞪了他一眼，踢开身上的被子不用他扶，自己就坐起身来，老衲活到七十就腻了，你还想让我学那千年的王八，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上次赶走你的事情？
    跪在塌旁的凡人和尚无辜的跟他对视：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觉醒师兄在信上说的那么吓人。
    到了这里一看，法明的脸色还行，挺红润的，就是刚才躺着不动的样子有点可怕。
    你师兄也没说错，今天早上五方鬼判亲自登门，说看在我抚养了佛子的份上，特别照顾，提前通知我断气的时辰，让我先将身后事情都安排好。法明对自己大限已至这件事情，相当看的淡。
    什么时间，十年后？还是五十年后？陈炜抱着最后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小声道。
    法明将身上的被子揭开，伸了一个懒腰才接着道：今夜亥时。
    跪在地上的人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地上的手背，师父
    陈炜，你打什么主意我也管不着，我就临死前一个要求，别把你的那些主意用在我身上，老衲还挺好奇那幽冥地界是何模样，又好奇来生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又或者变成一阵风一朵云一片叶子，都很期待。法明眼底带着三分对死后的向往，又瞧见小徒弟在偷偷的抹眼泪，叹着气走到小徒弟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陈炜，师父有师父自己要走的道路，你愿意收到信回来送老衲最后一程，这就足够了。
    陈炜擦干眼泪，仰头看着法明，努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不定师父会修成金身罗汉呢，那样成佛后也就不用再度轮回之苦。
    法明嘴角抽搐着，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房内只有师徒二人后，压低嗓音偷偷告诉他：师父向佛之心不足以成就金身罗汉，我就没怎么信过佛。
    这下子小徒弟彻底不哭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和尚。
    从小被对方提着衣领，每天念经修佛的画面映入眼前，跟眼前这张老态横生说着自己根本不信佛的面孔合到了一起。
    法明人都快死了，也不在乎自己往日努力维持的形象，快意潇洒的重新坐回自己床上：这就是混口饭吃，我师父师兄都离开后，寺庙只能我继承，就我一个人，也没第二个人选，就顺便当了这个住持，再顺便收了你师兄还有你们当徒弟。
    吱呀
    房间门被人从外推开，法明条件反射的弹回那张床上，被子已经重新裹上身，人跟刚才一样安静无声的平躺着，就那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空。
    陈炜瞅着这副眼熟的画面，再扭头看看那边推门进来的身影。
    一时间，怀疑他在门外进来前，法明长老可能也根本没躺在那里，只是听到动静才卷了被子躺在那里。
    推开进来的玄奘一眼就先看到了陈炜有些红的眼睛，再看向那张床上躺着的人。
    作为旃檀功德佛，玄奘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身侧站着一名鬼判两名牛头马面。
    三名幽冥地界的官差对上佛子的眼神，纷纷举起手中的生死谱还有勾魂链，示意对方先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
    玄奘走到陈炜身边跪下，顺势看了一眼那鬼判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的生死谱。
    上面清楚的写着法明长老将在今晚亥时寿终正寝。
    躺在床上直板一样的法明，望着上空的房梁缓缓转过脑袋，眼神向刚才看陈炜那样慢吞吞的转到那张跟徒弟一模一样的面孔上，然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叫声。
    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玄奘，示意他过来。
    玄奘对上那双眼睛，起身往前走近了两步，附耳过去：师父，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出去。他可是要跟小徒弟聊不信佛这件事情，留一个佛子在房间多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玄奘：我怀疑我被小团体排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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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 二更
    玄奘扫了一眼床上坚持的人, 只好用眼神示意那一旁的鬼判跟无常都跟他出去。
    等他前脚离开，后脚躺在床上的法明长老就揭开被子重新坐了起来，数落一旁的人。
    你自己回来就行了, 怎么将他也带回来, 那化生寺不是说要举办水陆大会？
    虽然他在房间没怎么出去，可是金山寺住持带着弟子去长安的事情, 还是知道的。
    已经从跪改成坐的人，默默点头：是要举办水陆大会, 我们从长安飞回来只用一个时辰就到了这里, 那大会今天明年什么时候都能办，大不了推迟。
    据说还有很多僧人没到场，想办也要等人全部到齐了才行。
    法明眯着眼睛看着小徒弟那张出色的面孔，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老衲虽然不怎么信佛，可也算是为了这个身份背负了一辈子的责任，如今终于要抛下这个重担了，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情还没处理，想必你师兄已经在信中告诉了你, 陈光蕊找上门了。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陈炜脸色冷了下来, 没有隐瞒法明长老，直接将他们之前在泾河岸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法明听到他们在西门楼见到算命先生的事情，打断他：你说的这个人, 我恐怕知道一二。
    陈炜惊讶：师父知道这个算命先生是谁？
    当朝钦天监有个叫做袁守城之人, 是袁天罡的叔父, 据说此人常年在西门楼外摆桌算卦, 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如果是他为陈光蕊算的卦象, 那人恐怕还在金山寺内。
    法明长老话音落下，就看到一道白衣秀士模样打扮的鬼魂从半空中落下，瞧见法明后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大师，在下再次打扰，多有得罪。
    知道得罪还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道鬼魂从上方落下来的动静，让门外站着正在跟鬼判无常说话的玄奘也感应到了动静。
    跟陈光蕊一前一后进了门。
    这下子，房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法明瞧见进来的佛子，当场抬手指着玄奘那张臭脸：喏，你也别一趟一趟的跑了，这位就是你儿子。
    玄奘目光变得锐利：
    陈光蕊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陈炜摸了一把脸，觉得他家师父临死前真的相当放飞自我。
    别选了，就这个。法明破罐子破摔，指着玄奘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然后将旁边的小徒弟拉过来这个就是运气差，不小心跟你儿子长的一样。
    陈炜已经不想说话了，总觉得他说什么都说不过他家师父。
    好在陈光蕊也没在意这种情况，看了看他那张脸后又顺着法明长老手指的方向，看向玄奘：你是陈炜？
    贫僧玄奘。玄奘丝毫没有要认亲的打算。
    这种态度，对陈光蕊而言丝毫没有在意，他来之前就从西门楼那算卦先生口中得知，他留在世上的血亲已经出家当了和尚。
    如今见到了人，对他而言就遗憾了结，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态度，只是忍不住的多看了几次那张面孔，笑道：上一次在泾河边上我就觉得你们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生前到底在什么地方遇到过这样出色的父母，如今看你那张脸，想必是遗传了你娘的。
    他话语里充满了回忆跟感叹。
    可是这种话语却让玄奘没有丝毫的动容：你知道陈夫人当年怀孕的事情？
    正在感叹万千的陈光蕊一楞，随后摇头：我不知，当年太宗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我身为举人去应试，延试三策后被唐王御笔赐了状元，跨马游街时经过殷丞相府，当时你娘正在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寻夫。
    回忆起当年自己跟众人跨马游街那三日的画面，陈光蕊眼神恍惚，当时绣球打中我的乌纱帽，殷丞相府就派人将我迎进了相府直接拜了天地，第二日唐王就让我去来江州当江州洲主，我带着你娘拜别岳丈岳母走水路经走一月半后，就遇到劫匪落入水中，还好当时泾河龙王路过救了我的性命，又将我肉身保存完好，让我在龙宫里当一名都领。
    被法明长老拉着的陈炜，听完了整个故事后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所以你落了水，就不管那艘船上还有你的妻子仆人下属，龙王带着你走，你就走，我看你从长安到江州虽然是鬼身，可也算行动自如，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次，到江州来寻人？
    陈光蕊浑身一震，眼睛对上他惊讶道：当日劫匪凶残，我亲眼看到他将我的家童打死，又捅了我一刀将我踢进水中，这样穷凶极恶的劫匪怎么会留下活口。
    陈炜垂下眼帘，不再看向那张无辜的面孔：既然你知道不会留下活口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想找到自己的儿子，你是想知道在那种穷凶极恶的劫匪手里，你的儿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想知道你的老婆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死？又或者你只是得知你儿子成了整个大唐人人都知的得道高僧后，想直接过来摘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