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章-(22)沉默

    全阿克夏最宽最长的河流——恩典河。源自西方的幽影山脉，自西北往东南，流经金狮、辉耀，然后分隔了辉耀与半兽人邦国，从千里平原入海。
    恩典河畔居住着半兽人的水族，两岸的渡船全靠那些水族运作，运输相关的商业活动颇为蓬勃。
    半兽人虽然对人类友好度不高，甚至有些互相看不顺眼，但不妨碍两方的经济交流。人类需要他们的物产，而半兽人喜欢人类制作的各种链金术道具。
    他们的种族天赋是变身，能够自由转换兽型与半人型，身体结构特殊，几乎没有出现过拥有魔法师资质的半兽人，自然也无法学习链金术。
    相对于需要细腻操作的魔法道具，使用起来算是简单粗暴的链金术用品，非常受到半兽人的欢迎，还有各式功能的链金魔药，特别是滋补壮阳类的，每次进货都马上卖到缺货。
    渡船靠岸后，一票水族半兽人突然出现，上上下下地搬运货物，极为忙碌。
    旅客走另条通道下船，精灵游侠少女一出现，不少半兽人都凑过来打招呼。
    水族的半人型态长得有点像站立的巨大蜥蜴，眼睛分很开，皮肤带着淡绿，手脚都有蹼，习惯不穿鞋。他们把右手举到肩膀高度，掌心对着少女，咧着大嘴嘎啊地笑。
    少女学着水族的手势友善回应，虽然表情相当严肃，但戴护目镜的小脸实在太精致了，反而显得非常可爱。
    他们发出一阵哔咻哔咻的声音，高高兴兴地回去工作。
    半兽人真的这么喜欢精灵啊？
    米斯特有点好奇为什么，但还不想跟苍穹说话，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离开渡口，附近都是水族聚落，赶集采买的商人来来往往，使得通向城市的主要道路非常热闹。
    消息灵通的人类商贩多半前往最繁华的半兽王都，而两人要去的大树海，在那里游走的佣兵与猎人身份也不见得光彩，通常不喜惹事生非，假如有人认出负罪骑士倒也无碍。
    他们踏上往内陆的道路，这里没什么人类的踪迹了，经过的都是半兽人。苍穹被半兽人彻底无视，至于精灵游侠少女，依然获得许多善意，还有人主动靠拢来询问需不需要任何帮助。
    男人握住少女的手，挡开那名热情搭讪的水族青年。他蜥蜴似的圆眼睛简直要黏在她身上了，使龙骑士有点不乐意，于是苍穹故意带她绕路，走到没有人烟的小径。
    「放手。」米斯特给苍穹莫名其妙拉着走，脾气竟被激起来，声音带了几许冷冽。
    「不放。」男人嘶哑的回答。
    少女的不悦累积到顶点。她突然握起拳头直接轰过去，苍穹反射地仰头躲开，却还是坚持不松手。
    米斯特见一击不中，提膝再踢，苍穹横臂架住格挡，碰撞处迸出蓝色光漪以及震荡空气的爆音，显示其力量非常惊人。
    男人被轰得必须放手，少女竟然继续追击，一连串高速拳脚攻势，如雨点般密集落下，逼迫苍穹不得不认真应付。
    这是两人相遇后的第二次战斗。
    赤手空拳，短兵相接。
    米斯特灵活的身法极快，她化成一道银白影子，旋绕着男人，不断从各个角度攻击他。其动作相当凶狠，只要有一点轻忽，立刻会被她打中要害。
    然而苍穹闪躲得非常巧妙，均以最微小的幅度，避开少女凌厉拳脚。
    米斯特越打越暴戾，甚至凝聚增幅法阵，加强了力度与速度，男人已经不能闪躲，重拳上的金色法阵发出嗡鸣，炸雷般的轰向他。
    空气爆发一声撕裂的巨响，少女拳头击在男人摆出交叉防御态势的小臂上，他的护体斗气化成蓝光，一圈圈荡过周身，所承受的压力形成冽风，不停刮动两人的头发。
    苍穹竟然变强许多，她已经无法轻易击败他。
    若是再加重输出的力量，大概得见血。
    米斯特命令自己停下来，歇手不打，静静望着龙骑士，深色护目镜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苍穹却趁机抱住了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拜托你不要生气。」他贴着她耳朵道歉。
    瞧，这就是苍穹，有时愚蠢，有时又特别狡猾的男人。
    少女幽幽叹息。
    ◇◇◇
    后来苍穹反省了太纵欲的行为，除非她答应，再也不会以龙化型态做了。
    但少女觉得这男人还是占了便宜，他承诺不随便龙化，却没有承诺节制。
    当她扳着脸质疑，他却理直气壮的，坚持他只是想维持拥抱自己妻子的日常。
    米斯特放弃了扭转他奇异的脑回路。至少她不会再被龙化型态折磨，等到树人聚落就结束了……
    因为决定要让他忘记一切，她不禁对他特别纵容。而他之前太得寸进尺了，少女才会发飙。
    距离目的地，顶多再半个多月路程，让他继续做完这场梦，当作是她能给的一点宽厚对待。
    两人不用再假扮流浪艺人在每个地方停留表演，还能购买地行兽当移动工具，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白天才渡的河，到晚上他们已经到达内陆的大树海外缘。
    半兽人疆域中的大树海，极适合魔兽栖息繁衍，到处是强大的野生魔兽，也是魔法师与链金术士十分觊觎的生体素材。许多不同种族的猎人与佣兵皆会在此活动，狩猎魔兽。
    魔兽天生凶暴，攻击性和领域性都很强，大树海中的原生部落，千百年来与魔兽为邻，勉强保持平衡地共存着。不同的半兽部落之间，为了避开魔兽活跃的区域，往往距离颇远，所以在这里的旅人，野营露宿算是常态。
    苍穹整理好野宿歇息的区域，升好篝火，伸手又要抱米斯特。
    「不要。」少女拒绝。他一定会想做……
    苍穹露出小狗般的委屈眼神，简直跟浅葱一个模样。
    被他盯的受不了，少女松口。「不准动手动脚。」
    「不会的……这里不适合。」苍穹背靠大树坐着，让少女坐在他怀里。男人把头埋到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仿佛她是什么让人上瘾的东西，要掠取她的味道才能消除强烈渴念。
    他的确很想剥光她，但他感到大树海的魔兽气息很近，正在暗中窥视两人，只要他们稍有疏忽，就会冲出来攻击。
    不是打不赢，只是不想做一半被打断……
    他下意识地按照习惯舔舐少女耳朵，被她红着脸推开。她拿掉了风镜，海蓝眸子闪烁宝石般的折射，澄澈的眼睛宛若望进了他的灵魂，刺痛他的心脏，使他为之战栗。
    一直索取她的身体，是因为太爱。
    这个世界对待他的所有亏待，全在她身上加倍弥补了回来。
    幸福到让他觉得很害怕。
    庆典那夜之后，她偶尔会流露哀愁与怜悯的眼神，总是令他忍不住多想。少女给他的感觉，虽然接近了许多，他却直觉随时可能失去她。
    他被恐惧笼罩，只能紧紧抱住她，以确认她的存在。
    但是他做得太过分，反而让她讨厌了。苍穹凝望少女，不知道怎么消除那强烈的不安。
    周遭的暗影与篝火对峙着，黑浓得像是苍穹心中的忧虑。少女是他唯一的光，他无法想像，夺走她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永远在我身边好吗？不要离开。」男人突然这么说。「拜托你。」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像是看透了她的计划。米斯特被他强大的直觉惊得讲不出话来。
    苍穹从她的表情得到证实，她是真的有意与他分别……
    男人哀求的眼神教少女一凛，她硬是偏过头不看他，也不给任何承诺。
    连欺骗都不愿，如此耿直又残酷。
    他的双臂紧得不能再紧，怀中是深爱的少女，心中却感到一阵空虚。
    从最初相遇时的漠视，到后来的纠缠与拥抱，其实他知道，她的心很软，如果她坚决要甩脱他，应该有得是方法。
    相处过后他也了解到，那强悍的外壳里面，是个无比孤寂的灵魂。有时她会仰望辽阔的天空，怀念某人般，露出悲伤思念的神情……
    她的存在，如薄冰般脆弱，貌似下一个瞬间就会崩裂消失于这个世界。
    他的幸福是有她陪伴就好，而她呢？如何能让她得到幸福？
    苍穹不晓得答案。
    连是否可以留下她，就这样一直待在身边也无法确认。
    老实说，他害怕得不知所措。
    这一晚，少女没有再看苍穹一眼。
    ◇◇◇
    被苍穹说破之后，两人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
    男人几乎无时无刻牵着少女的手不肯放，犹如一松开，她就会跑掉一样。米斯特默不作声，并没有拒绝。
    包括两人的肉体关系也是。
    每当苍穹向她索要，在合理范围内，她都任他予取予求。
    男人又展现了特别聪颖的一面，他学会观察米斯特的情绪，总是小心翼翼不再踩线。
    他的姿态无比卑微，只为换取她的一点眷顾。
    拜托你别离开我。
    苍穹几次提起这件事，米斯特便沉默不语，如今他只敢放在心里祈求。
    旅程就在这样变得有点扭曲的气氛里，持续下去。
    基于半兽人对精灵的喜爱，他们每次经过部落时皆是获得热情招待。
    后来少女才了解原因，当年的亡灵灾厄，和半兽比邻而居的精灵族，是最骁勇的一群战士；他们主动保护了许多部落，跟半兽建立起浴血并肩作战的情谊。
    给人印象高傲又难以相处的光精灵，为了抵抗死灵，青壮几乎全部战亡，非常惨烈。半兽人极为尊敬他们的勇敢牺牲，从此之后，对于剩下的精灵，只要遇到都会尽所能的提供帮助。
    光精灵梦幻的美貌，人类是没办法假扮的，所以无人怀疑过少女的真实身份。
    只是在她身旁黏答答的蓝发剑士，多少引来了一些羡慕嫉妒。
    他们也好想牵住那个光精灵的手啊。
    几名半兽人小孩，眨着大大的猫眼，死死盯住苍穹握着米斯特的大手，好像看久了他就会放开一样。
    这里是偏远的山猫部族，苍穹拿了一些在大树海猎到的魔兽毛皮晶石等物，来交换补给品与安稳的一宿。
    山猫的孩子很活泼，有好几个跑来偷摸米斯特空着的手。
    少女居然笑了。
    她对小孩很温柔，逐一揉过他们棕黄的小脑袋，还送给他们魔兽牙齿把玩。
    苍穹不禁松手，任孩子围绕少女，将少女带去他们推荐的景点游览。
    男人转身，自己去处理换物与借住等等事宜。
    少女抬头看他高大背影被夕照模糊了轮廓，渐渐走远。
    距离树人聚落，仅剩下一点路程了，分离，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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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骑士要被发好人卡了吗？
    啡啡啡啡啡啡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