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

    02.
    白洛依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有点腿肚子发软，叶琛出差了两周，再回来的时候像没见过肉的狼，眼睛都是绿的，压着她翻来覆去一晚上，怎么哭都没用，到最后她睡过去的时候，叶琛看起来也才堪堪餍足。
    真可怕。白洛依想。
    她的睡衣被叶琛扔到了很远的地上，上面全是污迹，已经不能要了。她从衣柜里摸出一件小熊连体衣，把身上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客厅。
    叶琛在做早餐，他有一手极好的厨艺，是从小下厨房练出来的。他正在熬粥，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白洛依看了他一眼，拿了勺子想尝尝粥的味道。
    “起来了？”叶琛看了她一眼，想去抱她，被白洛依灵活地躲开了。
    叶琛脸立刻就黑了。
    白洛依把粥放到嘴里，粥里放了瑶柱和虾仁，还滴了香油提鲜，粥熬得稠稠的，入口绵软，带着海鲜的鲜香。她满意地把粥咽下去，抬头就看见叶琛一张“我很不爽”的黑脸。
    这又是怎么了？白洛依习惯性地开始思考自己的事迹，难道是她用叶琛微博点赞自己画作的行为被发现了？还是叶琛看了自己的高等数学作业？
    不过叶琛黑脸的次数太多，白洛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把勺子放下就想去拿手机。
    “站着。”叶琛说。
    白洛依站住了，她低下头，盯着自己兔耳朵的棉拖鞋。
    “你上学期的高数没及格？”叶琛皱着眉，“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干什么？白洛依想，你又不能帮我补考。
    “我忘记了。”她说。
    “卷子拿过来，我帮你看一下。”
    太痛苦了，白洛依在心里哀嚎，都大学生了，怎么还是逃不过“被叶琛补课”这个环节。难得的周末，她真的不想再学数学了。
    她挪过去，伸手拽叶琛的袖子，被叶琛抬手挣开了。她又抱住叶琛的腰，用脸去蹭他的胸口，像一只撒娇的猫。
    叶琛冷酷无情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许撒娇。”
    白洛依不依不挠地抱着他，还垫脚去亲他的下巴，把撒娇卖乖演绎得淋漓尽致，亲了好几口，叶琛才松口：“那你下午再给我看。”
    “好哦。”白洛依松了一口气，抱起自己的平板跑到屋里去了。
    她刚登上账号，就看到了层出不穷的喜欢提醒。她前两天在微博上申请了一个账号，专门发自己的画，刚发了第一幅，反响还挺不错的。
    她现在在画一个自己的小漫画，画的是勇敢的女骑士要去打倒恶龙的故事。女骑士会在路上碰到很多好伙伴，最后用圣剑屠龙，拯救王国。她很喜欢画画，画工也算扎实，女骑士长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眼尾下垂，看起来很有一种无辜的萌感。
    底下有读者嗷嗷评论：太太加油！
    白洛依认真回复：谢谢，会加油的！
    回复完一波评论，白洛依拿出上个学期的高数卷子，对着答案认认真真地抄了一边错题，确认不会被考倒之后，她才走出了房门。
    不过叶琛没时间考她了，他刚好接到电话，公司紧急要他过去一趟，有个合作的会议要开。白洛依出房间的时候，叶琛正要对着镜子系领带。
    白洛依走到他旁边，帮他把领带慢悠悠地系好。
    “慢不死你。”叶琛捏她的脸，“要等你我早都迟到了。”
    “唔。”白洛依用一个音节表示知道了。
    叶琛掐着她的脸把她抬起来，然后和她接了一个长吻。
    “不许偷懒，”他蹭她的耳朵，“好好订正，回来我检查。”
    “唔。”
    她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叶琛没走，就用困惑的眼神看他。
    “你是不是还从来没来过我办公室？”他突然说。
    “是的。”白洛依说。“我记得你的办公室不准外来人进入。”
    叶琛看了她半晌，没好气地说：“笨死你算了！”
    说完，他扭头就出了门。
    白洛依对叶琛莫名其妙爆发的脾气习以为常，她看了看时间，打算给自己做一份香草布丁来吃。白洛依虽然不擅长做饭，但是甜点做得还挺好的。
    她将鸡蛋打散，倒到热乎乎的牛奶里面，下午阳光正好，阳光下的厨房有一股香喷喷的甜味，她特地在溶液里多加了些糖，刚要开火，手机就“嗡”的一声。
    她拿起手机，看到白斯文的微信。
    老弟：你知不知道，钟鸣心回国了！
    白洛依思考了一会儿钟鸣心是谁，然后回复：哦。
    老弟：你哦什么哦，你知道钟鸣心是谁吗？
    白水：不知道。
    老弟：是我姐夫的初恋！钢琴小公主！如果她还在的话，早没你什么事了。
    白洛依思考了一会儿，给白斯文发了一个嗯嗯点头的小熊表情包。
    大概是被白洛依气得够呛，白斯文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白洛依关上烤箱，一边煮糖一边接起电话。
    “老姐，你究竟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啊。”白斯文痛心疾首地说，“要是放在动漫里，这就是妥妥的后宫漫修罗场！就差有一天叶琛对你们说‘你们都是我的翅膀’，然后打出双宿双飞的结局了！”
    “那他就犯罪了。”白洛依说，“现在不准重婚的。”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的白月光回来了！”白斯文怒斥，“白月光！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蚊子血，小说里你这样的人都没法当正宫的，都只能当妾，然后被害得流产。”
    白洛依无语了一会儿，对自己弟弟的看文口味之杂感到震惊，然后她随意地说：“好吧，别诅咒我，过两天我去B大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吃的。”
    “我要吃香草泡芙！”
    “行。”白洛依挂了电话。
    白斯文是白洛依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名字相反，他的性格极其跳脱。小时候特别热衷于找白洛依的麻烦，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好了。现在就像所有他这个年龄的男生一样，又熊又调皮。
    当时白洛依第一次见到叶琛，也是因为白斯文。
    那天是世家之间的一次聚会，几大家族的大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小孩子们也互相了解认识。白洛依被认回来得晚，之前过的苦日子坏了她的身体，九岁的孩子个子瘦小得像五六岁，和白斯文走在一起看起来比他还小。
    白斯文拿了一块面包，对白洛依说：“姐，我们玩捉迷藏好吗？”
    白洛依有些受宠若惊，白斯文很少会叫她姐。白洛依点头，说：“好。”
    “你去躲。”白斯文说。
    于是白洛依找到了花园里一个隐秘的角落，蹲在那里安静地等白斯文来。
    那时正值盛夏，花园的草丛里蚊子横生，白洛依听着耳边噪响的蝉鸣，汗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她一边跺脚赶蚊子，一边想象自己是落难的女英雄，正在等待一个好心人的解救，只要一个机会，她就能重新使用太阳的力量，消灭邪恶。
    她摇头晃脑，轻声唱起了美少女战士的主题曲。
    “你是谁？”一个声音问。
    白洛依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一个小男孩，他看起来比她大几岁，穿着一件小黑西装，脖子前系着领结。他长得很好看，精致得像个人偶娃娃，但神情倨傲，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叁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不是好心人。白洛依想，是恶龙来了。
    “我叫白洛依。”她说。
    “白家的人？”那个小男孩嗤笑一声，“之前没见过你啊……噢，我知道了，你是白凯旋在外面睡女人睡出来的私生女吧。”
    白洛依不想说话，觉得他很烦，于是她转过身，在心里重新想哆啦A梦的旋律。
    “你怎么不理人？”小男孩不依不挠地凑上前，“小乞丐，我叫叶琛。”
    白洛依在心里想着她最喜欢的一段剧情。
    “喂喂，干嘛待在这里，”叶琛说，“你看看你，一身的汗，快和我进去，有空调吹。”
    “不行。”白洛依说，“我要等我弟。”
    “你弟？白斯文？”叶琛冷笑，“你蠢不蠢，白斯文耍你玩呢，诚心不想让你在你爸面前露脸，他根本不会来找你。”
    白洛依沉默了一会儿，她把皮筋取下来，重新扎了个辫子。
    “噢。”她说。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那个时候脾气就很差的叶琛说，“你弟不会来了，快跟我进去。”
    “不要你管。”白洛依口齿清晰地说，“你进去吧，我要等我弟。”
    叶琛在她旁边绕了几圈，然后一跺脚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白斯文带着一身宴会厅的冷气，小跑了过来。
    “白洛依，”白斯文笑咪咪地说，“我找到你啦，我们进去吧。”
    白洛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的脚踝上被蚊子咬了一圈大包，又痒又痛。她蹲下身，用指甲摁了一下，然后跟着白斯文走了。
    她一进屋，就看到叶琛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他脸上挂着笑容，身边围了一群人，大的小的都有。他举止得当，彬彬有礼，看上去像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小王子。
    白斯文看了她一眼，问：“你认识他吗？”
    白洛依摇头：“不认识。”
    “那是叶家的太子殿下，”白斯文冷哼一声，“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会继承叶家的财产。”他转向白洛依，笑眯眯地问，“姐，你会和我站到一边的对吧？”
    白斯文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一笑会露出两个小虎牙，甜得能滴出蜜来
    白洛依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