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茴香

    “叮……”电梯门打开，唐辛夷率先走出，身上粉色的露肩小礼服换成了杏色高领长裙，全身皆是花型的蕾丝，打底直接是肉色的束身衣，勒出小而挺的胸部和浑圆上翘的臀部，腰本来就细，这么一勒直接比那小脸宽不了多少，幸好身材挺直而削瘦，撑得起那及地的鱼尾裙。
    因为太紧走得又急，出了电梯便是一阵热风吹来，不得不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休息，想到什么，又站在镜面电梯门前左右照照，掐掐自己的腰，提提自己的胸，摸摸头上的摩丝，抿抿嘴上的口红，一副兴奋又担忧的模样。
    “这腰长腿短的身材……不穿十厘米的高跟鞋……都对不起这条裙子……”
    十厘米起的防水台裸色高跟，穿起来当然没有那双绑带鞋好看，可是……唐辛夷双手叉腰，半仰着头，做出vogue女郎的招牌动作，正满意自己这优雅成熟的形象，电梯门又冷不防打开了，和浓情蜜意的孙碧玺兰涟韵撞个正着。
    “咳咳……”还好还好，那两人正搂得如胶似漆，反正自己不是那尴尬的人就好……
    “哇～辛夷你好美啊～像变了个人一样～”兰涟韵一把推开孙碧玺，冲过去抱住唐辛夷，两手摸摸裙子又比比她的小腰。
    唐辛夷摸摸鼻子，心虚地笑笑表示接受那赞美啦，孙碧玺难得流露出赞赏的眼神，一手撑着电梯门，一手把兰涟韵往怀里捞。
    “不要塞在这里嘛～”带着两个小女生直接往展厅走，开幕致辞虽然错过，所幸她洒脱惯了，底下的人皆练就的面面俱到，来宾中的大人物并没有什么不满。
    一路上不时有宾客停下来问候，孙碧玺一手搂着兰涟韵，一手拉着唐辛夷，态度大方磊落，对唐辛夷的介绍都是“侄媳妇”，吓得唐辛夷手心都是汗，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更是尴尬。
    其中不乏不清楚苏红凛身份的人，一听孙碧玺介绍“侄媳妇”，忙殷勤地夸奖“您侄子好福气啊”，诸如此类的废话，这马屁拍得也忒不到位，听得孙碧玺和兰涟韵都没了好脸色。
    唐辛夷在旁边客套的微笑不语，眼神始终盯着对方的下巴，走神得非常明显，兰涟韵悄悄和孙碧玺耳语几句，便带走了唐辛夷。
    洗手间里，兰涟韵正在补被孙碧玺吃掉的口红，唐辛夷斜对着她，坐在马桶盖上发呆。
    “想什么呢？”将口红转回去，正想合上盖子，瞄到镜子里淡妆宜人的唐辛夷，又把口红转出来，转身走过去，弯腰抬起唐辛夷的下巴，“你的妆还是太素了，要涂个鲜艳的颜色，才有重点……”
    唐辛夷含着声音答应她，机械的启唇配合兰涟韵的动作，最后仍不忘抿抿唇，微笑着给她看成果。
    “嗯，很好很好～淡妆浓抹总相宜～”拍拍她的肩膀，感叹裙子质量真好，摸起来又舒服，便懒得收回手，继续摩挲着唐辛夷的背，“苏红凛呢？”
    “这条裙子是她给你挑的吧，眼光真好，她有个小癖好你不知道吧？她最喜欢到处看秀，收集钟意的服装首饰送人了，跟她小姨一样……”
    唐辛夷摸摸脸，手上触到的不是肌肤原本光滑水嫩的触感，而是脂粉味，搓搓手指，低低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兰涟韵，她和孙碧玺穿着碧绿色的情侣装，一个是丝绸吊带长裙，一个是衬衫西装裤，美得就像是电影《赎罪》里的凯拉莱特利，又像上世纪八九十年香港女演员，靓绝香江。
    “你这身……你们穿的，也是小姨看秀买的吗？”
    “红凛送的，意大利的小众牌子，不怎么出名，也不贵，不过用料倒是很讲究，设计……”兰涟韵高兴的转个圈，又去照全身镜整理妆容。
    唐辛夷看她欢欣的样子，也抑制不住跟着扬起嘴角，缓口气，刚准备挺胸收腹站起来，“哒哒哒……”，就进来一个穿裸色吊带短裙的女人，身体曲线在逆光之中显得格外魅惑。
    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便僵在原处，一鼓作气的气势被瞬间击破。
    “兰老师……”明月走到邻近的洗手台，朝兰涟韵问好，又转头向唐辛夷点点头，“你好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是冤家路窄，哪都能碰到你……面上却又扯出和善的笑容，朝明月点头回应。
    兰涟韵悄悄收好化妆包，跟她说着客套话，看她身上那条裸色短裙有些眼熟，不动声色打量几眼，笑容渐渐隐去，反而转头朝唐辛夷笑得热情。
    “碧玺还在等着呢，我们就先走了……”
    拉着低头不语的唐辛夷与明月擦身而过，感受到唐辛夷的失意，那如同以羽毛为傲的小鸟湿了全身，自信大方的气质消散得比刚刚和孙碧玺应酬时还要快得多，忍不住叹气，在明月身后站定，“李新月，你的救助金学校已经批下来了，山庄也会考虑你的情况，给你提供全职待遇，以后……不要再在外面接工作了，影响不好……”
    “你看，努力才有的结果，不是靠投机取巧获得的……”
    唐辛夷不明白兰涟韵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但直觉她是在护犊子，微微侧头看如明镜般闪耀的明月，不意外收到一个怒视，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瞪人都这么好看。
    “我也努力过……为什么结果不是努力才有的结果……”明月苦笑着望向兰涟韵，“有些事……永远不尽人意不是吗……”
    兰涟韵气短，想撬开她那个漂亮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豆腐渣，“不尽人意”之事可不就是对苏红凛旧情难忘，想要继续当唐辛夷眼里的沙吗！
    “要不是看在昭昭的份上，光凭那一点，孙碧玺都可以开除你……”兰涟韵恨铁不成钢地想要上前，被唐辛夷及时拉住，朝她摇摇头，还想说些敲醒明月的话。
    “我懂了……我懂了……”冰冷的指环，把光折射给明月看，明月愣了愣，随即捂住脸靠在洗手台上低低呢喃着。
    唐辛夷看见台面上有水珠被吸进那件裙子，心里还是不舒服，没有出声提醒，但布料极薄，明月自己感应出了那湿意，慌乱地起身，忙用擦手纸贴着那团水，惋惜地看向唐辛夷。
    “这条裙子……和你身上的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但是你是最新款……今年的最新款而已……”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唐辛夷捏紧拳头又松开，对兰涟韵笑笑，释怀又轻松，“不就一条裙子吗？不喜欢了也只是一团布而已，人不喜欢了，她就什么也不是。我挺喜欢昭昭的，像个小仙女一样……但我不喜欢你，你真的配不上她……虽然我哪里都比不过你，但也不会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时，明月正落寞地洗着手，唐辛夷从没遇见过情敌，更没有放过狠话，也不知道自己的回呛水准怎么样，想问兰涟韵，却发现她正红着脸，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尴尬地不知从何开口，默默地消失在转角。
    萨蒂的gymnopedies1响起，走廊里宛如流淌着一条柔和而惆怅的蓝色小河，空灵清澈，飘忽不定，昭昭从过道里巨大的仙人掌身后探出头，咬着指甲，直至红色的甲油脱落的支离斑驳，小片小片的沾染在同样红色的唇上。
    米黄色的背景墙，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画框，或水彩，或油画，或水墨丹青，皆是山庄里学生的作品，每幅画右底均落着孙碧玺的印章，字“小玉”。
    “碧玺以前字尔玉，但是她不喜欢那个压住自己的撇折，就去掉了……”兰涟韵指着那个印章，咯咯直笑，“我问她，那那个‘小’字你就喜欢了？她说……呵呵，她说自己太狂了，来个谦虚的字才压得住……”
    唐辛夷也笑，虽然她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走过风格不一的各处走廊，终于到了兰涟韵影展的览厅，吉诺佩蒂裸体舞曲也已经过渡到第三章，变得哀婉阴郁，可以嗅到光线，看到角落里灯光落脚处漂浮的细小尘埃。
    脚步轻飘飘的，踏着乐点仿佛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展览厅里不像唐辛夷印象中的样子，人们要么抬头摸着下巴沉迷作品，要么不停变换角度挑选最有意境的拍摄点，要么埋头处理刚拍的照片，编辑着朋友圈微博又删掉，纠结于怎样犀利展现此刻文艺的自己。
    只要有孙碧玺的地方，哪里都是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唐辛夷看看满脸兴奋的兰涟韵，一时无语，这里的人们不是来看照片，是来参加酒会的吧？大声喧哗，又喝酒又吃东西，还有小孩子乱窜，青少年聚在一堆打游戏，整个就一菜市场。
    “咳咳……那个……这真的是摄影展吗？怎么感觉……像是孙碧玺个人粉丝见面会啊……”想往里走，却根本没有切入点，孙碧玺被人群包围着，正拿着根烟，笑得绝代风骚。
    兰涟韵看着聚光灯般闪耀的孙碧玺，笑得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她真的很厉害……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管得了别人是不是真的想要看我的作品，又不是什么大摄影师对吧！”
    “哪里哪里～你不是我们省的十大杰出青年嘛～你的作品还拿过全国金奖呢～怎么不算大摄影师啦！”唐辛夷撑着她的肩膀高兴地又蹦又跳，本以为自己会像美国电影里，穿着昂贵礼服的promqueen一样艳惊四座，继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发现根本没人注意自己，轻松地能穿着26骨的束腰蹦到天上去。
    两人开心的样子明亮又充满活力，笑声荡漾开去，四周洋溢着愉悦的灵动气息，众人皆被吸引，故而向两人看去。
    “那个绿色裙子的美女就是兰涟韵了吧，才女啊，二十五岁不到就能编出那样的歌舞剧……”
    兰涟韵的名字一出，就像抛入池中的石头，溅起层层涟漪，众人惊觉今晚的主角终于出现，嘴碎的开始纷纷议论起两人，各干各的也大有人在，丝毫不觉得兰涟韵有多值得关注。
    “山庄那次的表演？哇，厉害厉害啦……孙碧玺旗下的女人都是狠角色……”
    “美女妖且闲……柔条纷冉冉……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
    “那旁边那个小美女呢？是她的经纪人吗？”
    “不知道啊……新面孔呢……不可能是新欢吧，人孙碧玺还在那儿呢……”
    “啧啧，看得我都想做女人了～”
    “可惜可惜……”
    “可惜啥？”
    “干巴巴的，生得倒是三庭五眼，五官清秀利落，却是名副其实的大众脸啊，那身材和模样都明显是妆出来的，要不是眼睛黑白分明清澈且纯，人缘极好，尤其是贵人命，否则，那就是苦命脸……”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就行了。”
    “嗯？”
    “诶诶诶诶诶……”
    “这不是苏红凛苏老板吗，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哎等等，我听人说那小女生是孙碧玺的侄媳妇，而她子侄辈不就一个苏红凛吗……”
    靠近苏红凛的人群瞬间噤若寒蝉，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孙碧玺耷拉着兰涟韵给她买的便宜凉鞋经过苏红凛时，有些微醺，夹着香烟的手又摇晃着香槟杯，看了看半挑着眉毛的苏红凛，把吸了一口的烟塞进她嘴里，又朝人群外围的兰涟韵点点头，人群便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啪嗒啪嗒地走了……
    苏红凛眨眨眼，朝跟着兰涟韵迎向孙碧玺走来的唐辛夷笑笑，无声说道，过来。
    那么多人，唐辛夷还是一眼就能看见苏红凛，心脏已经能保持平稳的跳动频率，手心背后却还是渗出了细汗，小心翼翼抹掉鼻尖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步履不停地径直走向她。
    ps：关于更新，现在工作太忙，下班后只想睡觉，一点都不想动，老板娘又神经兮兮炒了人，说好要来的新人上了一天班又不来了，工作量都给塔塔了……心累……想做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