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比目鱼的红顏祸水

    越迫切想得到的越得不到，越不那么要紧的东西，越轻易抓到手里。
    世界就是如此简单。
    现实、残忍、不堪、不公。
    却能够给你一点希望，去给你自幻想的世界里愉快，时机一到，便丢给你一个事实炸弹，炸得自己体无完肤，炸得自己满身是伤。
    有的时候你会想，自己究竟执着着什么？
    你总会知道，什么是该抓住的，什么是该放手的，然而那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却紧抓劳不放，像是当成浮木一般的抓着，不肯放开。
    因为放不开。
    因为那个人，你放不开手。
    你还是在奢望，是不是哪一天、哪一秒，他就会爱上自己，而自己的等待终有结局。
    世界上暗暗喜欢一个人的女生，都这么傻吗？
    「裴妣沐，你在这干什么？」
    「看字。」看紫纹姊写在墙上角落的字。
    每一个角落写得字都不多，却在各处角落皆有，像是想把每一处都写上。
    洪彦轻叹气了一番，「洪纹呢？」
    我拍拍尘埃，站起身道：「刚刚出去买咖啡豆了，说是没有了。」
    洪彦闻言，起身走到厨房里去，在里头不知道做什么，发出一些声音像是拆房。
    「洪纹说要去哪买？」洪彦又走了出来，问尚未坐下的我。
    「没、没说，」看着如此认真的洪彦我不禁吓了一下，「不过紫纹姊有跟我说，如果你有来找她，她叫你不要去找她。」
    痾，绕口令吗？
    洪彦听了脸色更加不好，却也没去找紫纹姊的意思，只懊恼地拉开一边椅子坐下。
    「怎么了？」
    显见洪彦如此忧心的样子，我不禁问了道。
    「今天是他忌日……」洪彦低头按着太阳穴，一边沉声说着。
    忌日？谁忌日？
    「那个他，是指我姊的男朋友。」洪彦轻叹了下，随后抓头，「她每年这个日子都会去看他，只要有这个日子在，她彷彿就绝对不会忘记去看他一样。刚刚我进去仓库看过了，咖啡豆还好好的保存在咖啡桶里，我上次一次叫了三大桶，不可能这么快用完，她的意图是，希望我别去打扰她。」
    紫纹姊的男朋友？
    紫纹姊的男朋友……不在这个世上了吗？
    「你很惊讶吧？」洪彦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对着我笑，「大约在我们这个年纪的前一年，洪纹和她男朋友认识并交往，他们比谁要甜蜜，恩爱到旁人也都会令人微笑称羡的地步。只是在五年前的这一天，也就是在我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我姊他们……出了一场意外。」
    那场意外，让紫纹姊右手手臂韧带拉伤，左脚也被划了一道伤痕，长且深；紫纹姊的男朋友，则是脑部用力撞击，急救后不到一小时，就离开人间。
    那时候的紫纹姊，哭到一度喘不过气，把整个加护病房当成她的发洩场，边哭喊叫闹着，只为唤回那个躺在病床上，沉了意识再也回不来睁不开眼的男生。
    「那时候的她，很脆弱，也很憔悴。不吃不喝的，只肯哭和睡，像隻受了伤悲鸣着的野兽。」洪彦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她的伤口差那么一点，因受到感染而要截肢，那个时候，我对她搧了一巴掌。」
    我倒抽一口气，屏着气地继续听着他说道。
    「我因为那一巴掌，愧疚道到了现在，却也庆幸我打了那一巴掌，让洪纹能够回来。」
    洪彦低了头，用额前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很捨不得她，也好愧疚我什么都没办法替她做与承担。」洪彦的头渐低，话语也逐渐小声。
    被挡住的那一片瀏海之中，我彷彿看见了不明液体随着频率加快而落着。
    我明白了洪彦的愧疚，也懂什么都无法帮忙的心情。
    眼前的洪彦也像受了伤，只不过他并不像紫纹姊一样，是隻悲鸣的野兽，他倒像是隻受了伤的猫，从不对他人说，自己一个人默默舔拭伤口，一个人承担。
    这样的洪彦，也让我心疼不已。
    所以每当每一年的这一天，除了紫纹姊的悲伤以外，洪彦也会因愧疚而难受着。
    两姐弟同样都令人担忧。
    我突然想起，在我来到『回家』的第一次，那时候我才刚知道蓝宥秦喜欢的人是皇璘失恋的心情，而后第二次受下雨气氛感染而泪流不已，那时紫纹姊的心情都是怎么的。
    她的故事比我要惊心动魄，她要如何去看待我这个，根本不算什么的小情感。
    『你们一定很幸福。』
    『是啊！我和他很幸福呢！』
    『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累了就可以来这里找找我，和我说说事。就算不想说也没关係，你也可以待在这静静的，都不会有人去打搅你。』
    『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也让紫纹姊想起了她男朋友吧？
    我究竟在我自己难过的时候，也带给别人多少的难过？
    「想什么？」洪彦带有鼻音的声音传到我耳边，他轻巴了我的头一下。
    不会痛。
    眼前的洪彦已将泪水擦掉，却留有破绽的鼻音对我说着话。
    「没什么，就觉得自己很不应该。我因为蓝宥秦的事情就哭成那样，看在紫纹姊眼里，她做何感想？」
    「没事，不要想那么多，洪纹在这几年的调适已经好很多了，还开了这间店在不是？真的没事，不要乱想。」语毕，洪彦又将手覆在我头上，这次仅是轻抚而已。
    我被他逗笑，「你自己都哭了还敢说我？」
    「我哪里哭？你不要乱说！」
    「哦是吗？那请问你鼻子里的鼻水怎么来的？鼻音？」
    「风、风沙……」
    「风沙？那你眼睛怎么没不舒服？」
    「我……」
    我看着词穷的洪彦，忍不住笑了起来。
    「闭嘴啦！笑屁哦！」他将脸撇到一边去，耳朵却微微泛红。
    洪彦竟然会傲娇！
    我笑得更加猖狂，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闭嘴！」
    好，我闭嘴。
    可下一秒我还是不受控地又笑了出来。
    中间难以消化的悲伤插曲，最后用笑声结尾。
    ?
    今天的我特别早到学校。
    并不是因为，我特别要奋发向上、努力求学，而是因为，今天又託卑鄙那小子的福，搭到了早班车福利。
    早上的他可能也特别想睡觉，并没有和我抢厕所，也没讲到话。
    我超级想睡觉。
    一进教室就搂着外套捲成一团趴在桌上。
    可我睡不着！
    太过于安静，我趴在桌子上，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上，无故地大声，频率渐高。
    为什么心跳频率要加快？明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怎么换姿势，我的心跳依旧大声，即使睡意再饱满，也不怎么睡得着。
    在我打算不睡了要起身时，我的桌面就无声的降落一瓶巧克力牛奶，完美地落于我的桌面，在我背对那人的视线里看的一清二楚。
    无声无息，像是刻意的。
    是谁给我饮料？
    还如此小心翼翼？
    「言、言皇璘，我……」
    在我亟欲起身查看时，我听到了来自教室外头的声音，貌似又有人要来向皇璘告白。
    所以，饮料是皇璘放的？
    那刻，我自私的又闭上了眼睛，不想起身了。
    对不起皇璘，真的对不起。
    我感到歉然，紧闭着眼。
    我的歉然使我愧疚，而我的愧疚，仅让我于事无补。
    再给我，一些些时间就好，再一些些时间……
    「裴妣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