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何况还带一个拖油瓶拿上了车里的食物。
    两人换着拎谌明霁，八岁小孩走得太慢，会影响他们的速度。
    总算到了山顶，
    “累死了。”男人随手将谌明霁往地上一扔。
    森林里的土总是润润的，人走着总觉得踩不稳，但谌明霁被扔在地上还是缩成一团，太痛了。
    好久没有吃饭了，自此人贩子知道他不能卖出去后，就只是一天给他喝一点点很稀的米粥，让他活下来，从吃不饱之后，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谌明霁总是躺着不动，节约力气，现在这一下，磕得他后背全是青紫。
    山顶上有一座小屋子，很久不住人了，应该是以前的守林人留下的，这座屋子给了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两个人没关地上痛的瑟缩的小孩，自顾自走进屋子里，屋里只有一张小床，只够一个成年人平躺，这样的好事自然落不到谌明霁的身上。
    ……
    每年夏天沉奕欢都会和爸妈回到老家避暑，爸爸的老家是一个小村子，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住了，因为爷爷奶奶已经去世，每年清明没法回来扫墓，都会在暑假这两个月将坟茔理一下。
    今天又是梁骁（沉爸爸）带她上山扫墓的日子，这座山头她已经很熟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梁骁自顾自在除草，让沉奕欢自己去玩了。
    得了父亲的首肯，沉奕欢装模作样走了两步，在梁骁看不见的地方就疯跑起来。
    山的坡度不算小，沉奕欢随手捡了根棍子挥舞着，将拦路的野草都打趴下，等她终于过瘾，才一鼓作气准备上山顶。
    山顶上是一她太爷爷之前守林场住的地方，现在早已经荒了，几年前应沉奕欢的要求，梁骁将小房子简单的修整了一下，现在那里是沉奕欢的秘密基地。
    沉奕欢伸手探了一下，口袋里是妈妈做的布丁。
    沉晴雨做甜品的手艺一流，沉奕欢会在出门玩的时候带上妈妈做的小甜品。
    她喜欢在小屋门口看天上的云，还是小学四年级的小孩已经在大人的语言中了解了什么是成熟的大人，就是会看着东西发呆，她想做一个大人，每次回来，山顶小屋门口都有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吃着芒果布丁，一边假装深沉。
    沉奕欢体力很好，她已经跟着梁骁学习了四年的咏春拳，山上对她来说太轻松了，但她还是决定在屋子里找出自己的小马扎，坐下。
    让人牙酸的推门声后，沉奕欢走进屋子里，准备走到小床下拿出小马扎。
    嗯？好像有人？
    果然，等沉奕欢转头一看，房子的角落绑着一个孩子，沉奕欢吓了一跳。
    她忙举起手中的木棍，“是谁？”
    那两个人贩子又吵架了，因为谁出去找吃的吵起来了，谌明霁已经记不清过了几天，他太久没有进食了，机体的自我保护机能让他总是昏睡着。
    现在，是他们回来了吗？
    谌明霁不知道，他没有动弹，也没力气。
    沉奕欢等了半天，没看见那个人有动作，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不会是死了吧，她想。
    她用手里的木棍戳了戳，咦，好像在动。
    不是死人就没什么好怕的，沉奕欢瞬间大胆起来，她大步上前，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谌明霁，“喂，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半天等不到回答，她蹲下身来，大声叫道：“喂！”
    她把背对着她躺着的人翻了个身，“啊！”
    吓死了，沉奕欢被满脸是血的谌明霁吓了一跳，她连声叫着：“你没事吧？醒醒！”
    沉奕欢学着电视里叫醒昏迷人的方式，试探地掐着谌明霁的人中，这时她才发现他的嘴巴被胶带封住了，双手也被绑住了，沉奕欢利落地将胶带撕掉，绳子缠的死紧，沉奕欢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
    谌明霁也被这样大的动静弄醒了，他迷蒙地睁开眼睛，连眼皮都无力的耷拉着，只能朦胧的看见是个小女孩，混沌的脑子终于提醒他，他得救了。
    沉奕欢看他醒了，高兴地问：“你醒啦！”
    “渴……”谌明霁用他的破锣嗓子艰难地说。
    沉奕欢听了，连忙拿出自己的小水壶，里边是凉白开，她掰开瓶盖上的吸管，递到谌明霁嘴边。
    不知哪来的力气，谌明霁好像突然活过来了，极快极猛地大口吮吸着瓶中的甘霖。
    瓶子里的水早被沉奕欢喝的差不多了，谌明霁两口就喝到了底，再用力吸也只是听见吸管中空气震动的声音，但谌明霁还是徒劳地吸着，妄图再得到哪怕一滴的水。
    沉奕欢从谌明霁口中抢过自己的杯子，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布丁，“诺，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她朝谌明霁的嘴巴处递了递。
    谌明霁想自己接过，但被绑多时的手现在还是酸麻的，举不起来。
    沉奕欢再一次往上，将布丁凑到谌明霁嘴边，他听话的张开了嘴，沉奕欢往里一塞，一整个布丁就进了谌明霁口中。
    谌明霁快被噎死了，他猜这个女孩是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但噎死总比饿死好，他好不容易将口中的布丁吞下，后知后觉发现，是芒果味的。
    见他吃完，沉奕欢忙问：“你怎么被绑起来了？”脸上全是不解和好奇。
    “人、贩、子。”谌明霁现在说话还不太利索，断断续续的，但沉奕欢听懂了。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什么是人贩子了，她爸妈给她说过，就是把小朋友抱走，不给他们饭吃，让他们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沉奕欢大惊，问：“那我要怎么帮你啊？”爸妈说别人遇到困难，自己有能力就该出手相助，她学了好久的咏春，应该是有能力的吧。
    “报警，警察、带我走。”
    不算太完整的一句话，但是沉奕欢听懂了。
    她将手放在谌明霁膝窝，一用力，就将他打横抱起，他的重量对沉奕欢而言，太轻松了。
    “我带你走，帮你报警。”沉奕欢肯定道。
    谌明霁还在震惊于自己骤然腾空，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他们会回来，你自己走。”他挣扎着要下来。
    他已经没有办法帮和他一起被抓的小孩了，不能在害这个女孩也被抓到。
    力气像小猫一样，沉奕欢更觉得他可怜了，她紧了紧手臂，“放心吧，我爸爸超厉害。”说完，就抱着谌明霁跑起来，她要下山找爸爸帮忙。
    呼呼的风声刮过谌明霁的耳朵，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自由。
    “爸爸，爸爸！”快到半山腰的沉奕欢大声叫着。
    梁骁听见女儿的惊呼，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丢下手里的镰刀跑过去。
    他看着自己女儿抱着的小孩，心惊肉跳，怎么回事？
    他连忙开口：“怎么回事？”
    沉奕欢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将谌明霁放在地上，“爸爸，这个小弟弟碰到人贩子了，都没饭吃，还都是血，快报警。”一口气说出来后，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抱着一个人跑，还挺累的哈。
    梁骁听见人贩子，什么也顾不的了，“在哪？你没事吧？你被看到了吗？还有人吗？”他将沉奕欢从地上拉起来，前后看了几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都把沉奕欢打懵了，她摇了摇头。
    梁骁叹了口气，他知道问这个不靠谱的问不出什么。
    “他们有两个人，没有被看见，没有别的孩子了。”谌明霁出声。
    这时候梁骁才来得及观察这个孩子，瘦瘦的，衣服也脏得很，上边都是血污，从破开的口子还能隐约看见里边流血的伤口和淤青，应该是被皮带抽的。
    梁骁越看越生气，这人贩子正是最下贱的东西。
    “霏霏，你在哪儿看到他的？”他问。
    “在山顶的屋子。”
    梁骁现在只能先送两个小孩下山，孩子的安全最重要。
    “他们还会回来吗？”
    谌明霁点了点头。
    得了肯定的回答，梁骁放心了，不能放过他们。
    他背上谌明霁，牵上沉奕欢的手下山了。
    “我叫霏霏，你叫什么？”沉奕欢在背后用手指戳了一下谌明霁。
    “我叫谌明霁。”
    “我妈妈做的布丁好吃吧，你别怕，我爸爸会保护我们的，你是不是好久没吃饭了，等下山我叫我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沉奕欢越说越起劲，一路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爸爸，我是不是帮到别人了，我是英雄，大英雄对吗？”
    梁骁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又好笑又欣慰：“对啊，我们家霏霏是大英雄。”
    得到肯定的沉奕欢更加兴奋：“耶！回家要让妈妈做我做爱吃的可乐鸡翅，做一个星期。”
    回家的路不算长，“晴雨，我们回来了。”梁骁站在院子里大喊。
    沉晴雨走进院子，看到谌明霁，惊讶地问：“哪儿来的孩子？”
    “被拐来的，你报个警，在山顶的小屋，我先上去看看，别让那两个人跑了。”梁骁简单的解释了。
    沉晴雨一听，赶紧拿起电话报了警，“你要小心。”她嘱咐梁骁。
    “知道了，放心。”梁骁听到老婆的关心，眼睛都笑眯了，转身在家里找了趁手的东西，在手里掂了一下，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