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日的乌托邦一如往昔，没有一丝丝改变。
    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现在的白苏已经勉勉强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走过随地做.爱男男女面前，全程稳如泰山。
    才怪！麻烦你们回家搞好不好！真的好辣眼睛！
    还好还好，她如今有了芥芥这只勇猛的大狗狗护体，至少不用担心某个不长眼的死男人擅自搭讪她了。可是……为什么好像、似乎、仿佛有女人开始关注她了？别啊，她害怕，她可是坚定的异性恋，火都淬不弯的钢铁直女。别爱她，没结果的。
    “嗨，甜心。”一个金发大波浪的外国女郎挥着手朝她走了过来。白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穿件衣服吧！
    女人穿着十分“清凉”，胸前贴着两片“创可贴”，裤子细得跟麻绳似的，啥都遮不不住，裤头上还大刺刺地挂着一个……气球？是气球吧？一定是气球吧！
    “哦，甜心，你的狗看起来真棒！”女人走到她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忙又后退了一步。
    对方非常热情地盯着她——的狗，握住双手，语调激动：“太棒了，这毛色、这肌肉、这身材……天啊，简直棒极了！有这样一只狗，我一定天天快乐升天！”
    白苏：……究竟是她中文不好，还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她想多了吗？
    “我可以摸摸你的骑士吗？”女人眨巴着漂亮的蓝眼睛，满眼恳求。
    “我……”白苏有些犹豫。
    “汪！汪汪！”
    她手里的绳子猛地一紧，没想到素来“听话老实”的芥芥居然摆出攻击的姿态，龇牙咧嘴地朝着女人怒吼了起来。一旁的小泰迪瑟瑟发抖地抱住她的小腿，果子狸倒是很安分地窝在她怀里。
    “抱歉。”白苏俯身提溜起脚下的泰迪也搂进怀里，牵着狗绳后退了两步道，“芥芥它不喜欢被陌生人摸，不好意思。”
    “哦，真是狂野的男孩子。”岂料女人更加兴奋了，她还不死心地继续将渴求的眼光投向她，“甜心，我看你家的狗挺多的。我家也有一只，一点也不比你家的狗小，要不和我交换两天？人嘛，总要多尝试尝试不同的类型。”
    为什么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合起来就不明白了。
    白苏一脸懵逼：“不，还是不用了。我家的狗超凶的，它会咬人的。”
    这位美女到底想干什么啊？就那么喜欢她的狗吗？
    “天哪，这么棒的吗？”女人越发兴奋，激动地抱住了自己，“我不介意流血的！让我亲亲它吧，真的！我爱死它了！宝贝！”
    这个恶心的女人！受不了了！在下要咬死她！
    瞪着朝自己扑来的女人，芥川露出犬齿，愤怒到了极点。
    没想到手里拽着的狗忽然窜了出去，白苏当场给吓懵了。
    “小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危急关头潜能爆发，随着一声大喊，她两步并作一步跑上去，竟然抓住了芥川的狗绳，将它死死拽住：“芥芥！快停下！”
    该死的！
    港口黑手党的不吠狂犬怎么可能听一个女人的话。
    “嗷！”
    狗的眼睛都已经气红了，锋利的牙齿挂在嘴边，滴答滴答地淌着涎水。
    “ohmygod！”金发女人见状，捧住脸尖叫了一声，扭头逃跑了。
    “汪——”
    白苏拼命拽住力气大得惊人的狗子，岂料对方突然一个摆尾，一口锋利的牙齿直接朝着她的胳膊撞了上来。
    她瞪大了眼。
    “啊——”
    街边角落里传来少女惨烈的尖叫声，正组团去超市购物的意大利某黑帮“牛郎团”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女孩子的哭声？”穿着绿色露腰衫的金发少年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一旁的黑发妹妹头青年，“要去看看吗？布加拉提。”
    正在把玩着手.枪，穿着蓝色方格衫的青年一听，吓得手里的枪都差点掉了。他抓住金发少年的手，瞳孔地震：“福葛，你是认真的吗？还是说你终于迎来了正常的青春期却碍于面子只好找这种借口去现场观摩？！”男人的语气非常激动，激动得都要破音了。
    福葛掰开青年的手，满脸冷漠：“米斯达，我不是你。请不要以己度人。”
    米斯达默默地蹲到地上画起了圈圈：“呵呵，学神就是厉害，学中文几个月，四字成语都用上了。”
    估计是站在一旁听了半天听烦了，长得像个小姑娘的小伙子把腰一叉，不悦地嚷嚷道：“反正我不去，我现在就要去超市买饮料！所以说为什么不让乔鲁诺他们过来打下手！”
    米斯达赶紧起身去拉扯他，偷偷摸摸地说：“行了，咱哥两儿先走，让布加拉提他们去面对疾风暴雨吧。”说完，就一把勾住男孩的脖子，死死地压着他离开了。
    福葛见状，不禁眉头一皱：“布加拉提……”
    “随他们去吧。”布加拉提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你也跟他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福葛着实不忍让布加拉提一个人面对接下来有可能的精神污染，于是犹豫了一番后，视死如归地看向青年：“布加拉提，我跟你去。”
    布加拉提：……大可不必。
    好……好疼……流血了，整条胳膊都流血了。
    少女蹲在地上，埋头抹着眼泪，低垂的肩膀不时耸动，右胳膊血流不止。
    “呜……”而罪魁祸首只是趴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目光躲闪。
    等布加拉提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名年幼的东方女孩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场景，旁边还两只狗和一只毛色奇特的果子狸。
    “没事吧？小姐。”
    肩膀一沉，白苏连忙抹了抹眼泪，抹了半天没抹干净，她索性一直低着头，也不看来人，只是闷闷地说了句：“我没事。”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布加拉提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少女血流如注的胳膊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关切：“你受伤了。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虽然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很疯狂，可布加拉提实在不愿意撇下一位受伤的女性不管。而且对方似乎还未成年……还是个孩子吧。西方人对于东方人的年龄总是不太确定。
    白苏愣住了。来这里这么久了，她难得听到这样正常的对白。
    鼻头一酸，她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说来矫.情，刚才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里，她曾想过干脆去死了算了，被狂犬病毒感染后死了算了。那么疼……那么陌生……那么无助……还是死了吧。死了说不定就能离开这个荒诞的世界了。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玻璃蓝的眼眸——那是个外国男人，长得颇为英俊，气质也很好，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浸染着温和的暖意，像辽阔无边的大海。
    这个世界的外国人还真挺多的。
    白苏漫无边际地想道。
    少女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还要小一些，这让布加拉提为自己没有选择视而不见而松了口气。毕竟这个世界奇怪的人虽多，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没有需要帮助的正常人。只是还不知道少女的为人如何，不过少女的眼神很清澈，看到他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表现，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带你去医院吧。”青年看起来是个绅士。
    如今白苏脑子里乱糟糟的，情绪也很低迷，恨不得走到马路中间一了百了，因此她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想赶紧离开，离开这个叫人窒息的世界。她没有余力去怀疑对方的目的，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轻声说了句：“谢谢。”
    少女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布加拉提疑心是受到了惊吓的原因，于是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们的车就在前面，走吧。”
    白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后眼眶红红地指了指身后的三只，抽了下鼻头，嗓音有些沙哑：“还有它们。”
    布加拉提勾起了嘴角，将视线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金发少年：“福葛。小姑娘受伤了。你帮忙把它们带过去吧。”
    福葛瞥了眼少女，然后点了点头：“好。”
    白苏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了。后来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脑子抽了。要碰上不怀好意男人，她就完蛋了！
    到了车上，狗子们坐在后排的右边，白苏则靠着左边缩着。
    布加拉提在前面开车，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不时透过前面的后视镜去观察车后面的少女。她全程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时不时抽噎几下，也不发出哭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旁边的狗子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大大的一只硬是缩成了一小坨，趴在自己的腿上，黑眼珠滴溜溜地往身上转，呜噜呜噜地哼哧着，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小泰迪倒是心安理得地趴着闭上了眼，偶尔抖抖耳朵，掀开眼角瞥一瞥她。果子狸则偷偷地用小爪爪去勾少女的衣服，睁着它水汪汪金灿灿的大眼睛可劲儿盯着她瞧，仿佛在说：看看我，看看我啊。
    要是换做平时，白苏早就抱起果子狸一顿乱亲了，可她现在没心情。任谁被自己养的狗咬成这样都不会开心的起来。这种不开心的情绪连带着让她想起了芥川平日里对她的冷漠行径——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买宠物本来就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太孤独，太害怕了。结果被她寄予厚望的芥川不仅没能她实现她的目标，反而使她遭遇了“血光之灾”。
    可同时她也明白，她不该和一只狗生气。毕竟它只是狗嘛。它懂什么呢？它什么都不懂。所以它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伤心。
    它居然咬她。
    气死了！这个没良心的！呜呜呜……
    她委屈，她想哭……她想回家……
    “要擦擦眼泪吗？”
    眼前一暗，一张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的眼前。
    被泪水压倒在眼角的睫毛颤了一颤，她抬起眸子，迎来少年带着探究意味的温和视线。
    “谢谢。”少女接了过去，可是没有用，只是拿在手里，鼻翼扇动，静静地流着眼泪。
    福葛收回手，打量着少女的目光流露淡淡的疑惑：这反应太正常了，反而显得不太正常。不对，她的反应其实也不算正常……过分平静，也过分压抑，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表现。难道这个世界还有不疯狂的女人吗？
    福葛陷入了沉思。
    约摸十分钟后，布加拉提驾车来到了最近的医院。
    下了车，白苏就老老实实地跟随着那个虽然穿着开胸衫却意外靠谱的妹妹头青年进了医院大门。至于狗子它们自然是被关在了车里。
    少女一进入医务室，正插着耳机不知道看着什么嘿嘿直笑的医生就抬起了头，火热的眼神立马黏在了她的身上。而她此时还一无所知，依旧垂着脑袋，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随后而来的福葛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把眉一皱，上前挡在少女的面前，眯起眼睛，冷嗖嗖地睨了眼穿着白大褂的“禽.兽”。
    医生浑身一抖，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少年，瞥见他衣服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肉，吞了吞口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这时候随着护士去取血清和疫苗的布加拉提也回来了。
    两个大男人守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士给少女打针。护士被看得手臂直抖，险些给扎偏了。
    白苏倒是没啥感觉。她现在只想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可她还是忍不住想。
    太难过了。可恶的狗子！我不喜欢你了！
    针打完了，被两人大男人盯得有些害怕的护士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疫苗要打五针，其他四针记得按医嘱上的说明时间过来打。”旋即，她又用钦佩的眼光看向眼少女，心中赞叹：年纪小小，能力不错，竟然能搞定两个外国男人。啧啧。这两人看起来虽说不好惹，不过长得可真帅，这脸，这身材，这腹肌，还有这……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便渐渐下移，自以为隐蔽地落在男人们的下半身上。
    福葛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连向来好脾气的布加拉提也皱起了眉。
    太露.骨了。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性”简直开放到了叫人不忍直视的地步。她刚才的眼神绝对是在想歪他们和少女。
    还好……布加拉提看了眼一旁的少女。她还在走神，显然对此毫无意识，不然情况可就尴尬了。
    白苏一路上都在神游天外，直到走出医院，被风一吹，她才恍然回过了神来：她竟然上了两个陌生男人的车？！对方似乎还帮她垫付了医药费？你在干什么啊白苏！
    少女猛地停下脚步。布加拉提他们也随之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眼神躲闪地说道：“刚才谢谢两位了，那个……医药费和车钱我都会还给你们的。微信转账可以吗？”
    布加拉提愣了一下，笑笑说：“车钱就不必了。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
    福葛：……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其实她想说可以直接微信扫码转账的，不用加微信。可她不太好意思拒绝刚刚帮了自己的人。
    算了。白苏自暴自弃地想道。
    如果坏人能伪装得那么好，那就当她自己倒霉了，干脆让他们杀了她算了。反正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世界了。垃圾世界！连养只狗都不顺心！去你.妈的！
    于是两人交换了微信。
    福葛在旁边就这么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布加拉提问道。
    白苏摇了摇头：“不用了。”说着，她垂下那双依旧泛着红的眼睛，闷声回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谢谢你了布鲁诺先生。”
    刚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就已经交换了姓名。
    福葛：……
    布加拉提看得出来小姑娘是那种不喜欢被别人看见脆弱的那一面的人。善解人意的他也就没有继续提了，只道了句：“那你路上小心。哦，对了。”他想起了车里的狗子们：“你的手受伤了，牵着两只狗会不会有麻烦？”
    少女摇头：“不会。”目光一闪，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莫名赌气的味道：“反正我走我的，它们爱跟不跟。”
    布加拉提听了不觉有些好笑。这么狠得下心的话，不会在疼得要死的时候，还记得让他们带上她的狗了。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未成年少女吧。
    最终，布加拉提他们帮着她把狗和果子狸抱了下车，然后目送着少女离去。
    “我们也走吧，布加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