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少女每天就是给他们弄了饭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遛狗、不撸狗，佛系冷漠的叫太宰治他们以为换了个人。
    芥川龙之介很烦躁。
    那个叫做果戈里的家伙每天对着他阴阳怪气，太宰先生整天趴着睡觉不理人，明明是只狗，却和猫一样爱睡觉。
    道歉吗？不，他现在就算真想低头似乎也没那个机会。
    就在他们以为少女会继续晾着他们不管，甚至找个机会丢出去的时候——
    “今天我们出去散步吧！”
    少女突然推门而出，趴在地上的狗狗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俯身抱起冲自己跑过来的果子狸，白苏摸着果子狸毛茸茸的脑袋，没事儿人一样朝两只狗招呼道：“芥芥，你今天要听话一点哦。我会给你戴上嘴套。宰宰的话……”她想了想：“就先算了吧。”
    说着，她弯腰把怀里的果子狸放到地上，低头翻开挎包，取出一个显然没用过的狗嘴套。
    拉好包的拉链，她拿着嘴套朝两只狗走了过去。
    黑色大狗狗安静地蹲在原地，目光闪烁，屁股缩在墙角，白色的尾巴尖抵在在墙上扫过来扫过去。
    芥川今天看起来很听话。
    她蹲下身子，捧起大狗狗的俊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它黑溜溜的眼珠。
    要是换做平时，她稍微碰它一下，它就该龇牙咧嘴了。这次摸它的脸居然都没有事？难道狗也会心虚自责吗？不会吧。
    想多了。
    白苏摇摇头，继续捧着它的下巴给它套上嘴套。
    芥川全程都没有反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给狗子戴好了嘴套，白苏直勾勾地盯着它躲躲闪闪的眼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了好了，搞得我欺负了你一样。真会装可怜。”
    芥川皱眉，不，他没有眉。
    装可怜？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要不是，要不是……
    感受着头顶陌生温热的触感，大黑狗狗垂着脑袋，前爪不住地伸出来又缩进去，跟自动铅笔一样。
    “好了。”她站了起来，颇为认真地看了看自家的三只宠物，发表讲话道，“今天出去谁要是给我捣乱，我下次就不带出门了知道吗？听到了就汪一声。”
    “汪——”
    果子狸双脚着地，两只小爪爪缩在胸口，吐着粉色的小舌头，学着小狗的叫声奶乎乎地汪了一声。
    白苏不由得把眼瞪大，然后一把抱起果子狸好一顿又亲又揉：“果果你太可爱了！”
    芥川用爪子抓了抓地板，忍不住斜着眼鄙视着那个无耻的俄罗斯男人。就在这时，一只棕色毛毛的狗狗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少女的小腿，发出一声奶量十足的“汪”。
    芥川瞳孔地震：太宰先生！
    “宰宰你真可爱！”白苏又抱起了小泰迪。
    芥川震惊，芥川无措，芥川低头。
    没办法了。
    他几乎把头埋进了地板里，最后强忍着羞耻心和怒气无力地“汪”了一声。
    听到芥川软绵绵的，不似平常的叫声，正在撸·狗的少女先是一怔，随后就笑了出声。
    芥川更羞愤了，恨不得掉头就走。
    不过白苏是个见好就收的人。
    她很快止住了笑声，弯下腰拍了拍狗狗的头：“好了，上次的事情就原谅你了。”
    跟狗计较这么久估计也就她了。可没办法，她就是有点记仇。芥川也就幸运在他是狗，要不然她早就不理他了。毕竟自己的狗，哭着也要养完。
    明明少女已经原谅他了，可芥川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儿。她原谅得太快了，就好像前面这两天的冷落都是假的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包括他自己。
    芥川莫名感觉心烦。
    “我们出发吧。”
    可没等芥川从这股烦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少女就已经要走人了。
    只见白苏左手一只小泰迪，右手一只果子狸，身后还牵着只大黑狗，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去。
    今天是个晴天，出门的人不少，眼瞅前面着楼道里有一对男女正在激·情打啵，白苏默默地攥了攥芥川的狗绳，无视之，扭头盯着白花花的墙壁走了过去。
    “哦——好棒。”
    女人夹·着男人的腰。
    男人按着她耸·动，嘴里发出销·魂的呻·吟声。
    白苏脸都麻了。
    不是大兄弟，这电梯都让给你们了，楼梯好歹也给我留个一席之地吧。
    “嘤。”果子狸扑到她的胸口，发出嘤嘤的叫声。
    白苏摸摸它的头。瞅瞅，把我家果果都给吓着了。
    “嘤。”小泰迪也钻进了她的怀里。
    白苏又撸·了·撸它的狗头。
    芥川麻了，他面无表情地被少女拽在身后。这是有多怕他会忽然发疯冲上去咬人啊？
    本来买只大狗就是为了让它保护自己的，白苏现在显然是本末倒置了。没办法，这只狗太过野性难驯，她又不能扔了它。
    虽然她有时候真的很想扔掉它，但是她不能扔掉它，即使她很想扔掉它。她太过守道德和规矩了，可以说已经到了有些死板的地步。记得有一次考试，别人让她帮忙递个纸条，整堂考试都在不停地骚扰她，结果她硬是不接，结果考试完就被人找了。好在她很擅长“告”老师，没想到吧嘿嘿——然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可惜这是个没有规矩，也没有道德的世界。她在守着什么呢？不知道。
    趁着那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没工夫理她的时候，白苏牵着狗子偷偷地溜了过去。他们可能是过于忘我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或许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
    走到楼下，白苏一抬头，发现几天不见，楼下居然停满了大大小小几十辆车。
    又搬来新住户了？
    她站在楼梯底下，望着不远处排成线的车子，看了老半天。
    其实一来她就发现了。她住的这个地方好像是个富人区。这个世界的富人都喜欢扎堆住吗？要是可以，她倒是想搬到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住。
    略略站了站，她继续牵着狗朝外面走了出去，路过停车位的时候，身旁那辆骚红色的车突然打开了车门，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赭发青年从里面俯身钻了出去。
    起身之时，白苏恰好走过，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
    白苏默默地收回视线，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去。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眉头皱起，几番纠结后还是出声喊住了少女：“等一下！”
    听到声音，白苏停下了脚步，没注意到身后的狗子正跃跃欲试地想要跳出来扑向男人。
    “有什么事吗先生？”少女一脸不认识他的样子。
    只见那青年紧皱着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白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是吧？邪恶势力终于登场了吗？她到底是放狗咬，还是放狗咬呢？
    中原中也：……你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好歹我们也见过一次吧喂！
    虽然那次的相遇不是很美好。
    算了，后退总比扑上来要强。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点点的不舒服，中也又钻进了车里，不久后拿了一个袋子出来，走到她面前，面色古怪地递向她：“这是你丢的东西。”
    白苏：……不是吧？这年头的搭讪方式那么复古了吗？而且居然还真的准备了道具。搞得真是她丢了东西一样。
    “对不起先生。”她抽了抽嘴角，“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我丢的东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意识到被少女警惕着的中也：……
    这让他怎么说？她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要是直接说我捡到了你的鞋，绝对会被当成有奇怪癖·好的变态吧。
    其实白苏还是有点眼熟这个男人的，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她的人脸识别功能非常差劲儿，倒也不是脸盲，纯粹就是记不住，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她下次见面是绝对认不出来的，哪怕对方是个突破次元壁的帅哥，除非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且长得很有特点。
    想来她的记忆力全部点在学习上了，她背书就背得很快，八百字的小作文，看一遍就能全部背下来。至于生活中的其他琐事，她都不怎么记得住，所以经常丢三落四。就像丢鞋这件事，她已经一点也记不得了。
    “啧。”中也很烦躁。如果可以，他其实都想扭头走人了，可是那只鞋他都带了那么多天了，要是还不回去，不显得他像个傻子吗？所以说他为什么一开始要帮她捡那只鞋？只是一只鞋的话，对方根本不会在意的吧。毕竟住在这一带，而且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抱歉。”白苏被男人“不善”的眼神吓到了，赶紧服软，“可能真的是我的，只是我忘了，能让我先看一看吗？”
    她还是很能屈能伸的。
    青年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接过男人手里的袋子，她翻开一看——
    指尖微微颤抖。
    鞋？还是粉色的兔子拖鞋。这男人果然是变态吧！
    白苏在心里尖叫。
    完了完了，这是招惹上变态了吗？这个世界的变态似乎挺多的。先冷静，冷静下来。
    “咳咳。”她收好袋子，抵唇轻咳两声，装作对他的变态一无所知，“谢谢你先生，这的确是我的鞋子。”
    要是他趁机对她提出不好的要求，她就摘掉芥川的嘴套。
    中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错觉吗？
    算了，反正鞋子还回去了，他也算放下一件心事了。
    “那我……”
    “那我就先走了先生，谢谢你了。”还没等他开口，少女就迫不及待地先行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拽着她的狗就离开了。
    中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回头对着玻璃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很吓人吗？
    “汪汪——”
    “芥芥！”
    就在中也看着车窗里的自己怀疑人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狗叫，一扭头就看见少女背后牵着的那只大黑狗发狂似的朝他冲来，少女在背后拼命地追赶着，向他挥手：“快躲开！芥川它会咬人的！”
    “芥川？”
    眉头一挑，中也眯起钴蓝色的眸子，看着一路狂奔而来的大狗——确实挺像的，那两条长长的下面半截是白色耳朵，像极了芥川龙之介的耳朵两边垂下的鬓发。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芥川龙之介和青花鱼那两个家伙了……
    “危险！”见那个男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白苏是真的想骂人了。刚才“威胁”她那么厉害，现在是被芥川吓傻了吗？不会吧？
    想到这里，中也看着那只狗的眼神逐渐微妙了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变成狗呢？而且那个芥川就算变成了狗也不可能真的在别人的手底下当“狗”的。
    眼看那只狗就要撞到男人的身上了，白苏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血溅当场之时，只见他轻飘飘地抬起右手，往狗的头顶一按，然后……它就趴下了，它趴在了他的脚下，她白苏的狗居然趴在了别人的脚下。
    白苏：……狗还是你狗。
    这是她白操心了？这狗东西是真的狗啊。难为她养了它这么久，它竟然那么简单就对别人屈膝了。
    这狗……
    中也盯着脚下的大黑狗，眼神越发微妙。
    “汪汪！”被挣脱了的嘴套还挂在狗的嘴上，它使劲向他叫唤着，叫声十分急切。
    中也先生！中也先生！
    “你……”中也微微皱起眉头。
    “对不起！没有吓到你吧先生！”
    就在这时，少女赶了过来，一把拽紧狗绳，把它往后用力拉。可是它努力扒着地纹丝不动。
    中也见状忍不住说道：“你先别拽它。”
    少女看了过来，目光莫名的冷：“对不起先生，这是我的狗，你可能不知道，它非常的野性难驯，曾经有过咬人的记录，我不希望它咬到你。”
    被少女看得有些不自在，中也避开她的目光，抵唇轻咳道：“咳。我想问一下，你这只狗是哪里买的？”
    “先生是想买狗吗？”白苏的心情瞬间不太美妙了。这是看上她的狗了？虽然她很想扔了芥川，但芥川说到底还是她的狗。
    “是有这个意向。”青年一直盯着她的狗。
    “就是附近的宠物店买的。”少女的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低沉，“抱歉，刚才我的狗发狂吓到你了，看来今天不适合出门，我就先带它回去了。”说完，就索性抱起还在捶死挣扎的芥川。狗子瞬间浑身僵硬，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她给抱着离开了。果子狸和小泰迪两个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追在后面。
    正想出声问一问她愿不愿意把狗转让给他的中原中也：……
    这姑娘是真的很讨厌他啊，原来不是错觉。
    她讨厌他？
    中也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还不好吗！
    可隐约又感觉哪里不得劲儿。
    皱皱眉，他站了一会儿，最后也跟了上去。
    这狗到底是不是芥川？
    先联系一下bos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