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苏本来是想带着芥川他们去绝育的，但这两天因为要准备带去学校的行李，只得先把这件事情给暂时搁置了下来，想着等哪天放假了有时间再带它们去把蛋蛋给割了。于是在芥川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
    到了报名当天，白苏一早起床刷牙洗脸，收拾好东西，给狗子们绑好狗绳，戴好嘴套，一切都准备妥帖后，方才牵着狗子，抱着果子狸，拉开房门，推着行李箱跨了出去。
    “米斯达！你慢死了！”
    她前脚一出门，对面的邻居家的大门也同时打开了。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少年一边扭着头骂骂咧咧，一边走了出来，他转过头来，恰好对上了对面少女的目光。他先是呆了两秒，接着脚后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公分，琉璃紫的眼珠骤然一缩，浑身肌肉紧紧绷起，像是一只受到了威胁的小黑狼。哪怕隔着几米的距离，白苏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
    白苏：……
    大可不必。她很弱的好吗？真的不必把她当成洪水猛兽。凭他那身肌肉一拳就能打死她。
    白苏虽然没有见过这名邻居，但是在他们搬过来的时候听到过他们的对话，知道对方是难得的“正常人”。因此她倒是没有被人冒犯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奇妙。向来只有她对别人怂的，对她怂的还真没几个，尤其对方还是个肌肉美少年。
    白苏没有和邻居主动打招呼的意思。毕竟他们不熟，而且对方尚且警惕着她，贸然亲近，未免让人感觉有些动机不纯。
    她收回视线，镇定自若地牵着自己的狗走了出去，走到电梯门口，按下向下的按钮，等着电梯下来。
    站在原地的纳兰迦挠了挠头，看起来颇为烦恼的样子。
    要是在自己那个世界，他才不会害怕那么看起来弱小的女孩。可是这个世界真的太恐怖了！女人一个比一个生猛。他是被吓怕了。但是……她好像没有跟他搭讪的意思诶！
    她是亚洲人吧。长得真小，白白的，眼珠又圆又亮，猫咪一样……
    纳兰迦正在原地胡思乱想着，屋里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一个穿着露腰装的年轻男人一脸丧气地推着四个行李箱走了出来。一看到门口的少年，来人的眼神瞬间一利，嘴里囔囔道：“纳兰迦！都说了让你装三个行李箱！三个行李箱！你怎么不听！”说着说着，他就上手揪住少年的衣领狠狠晃了几下。
    纳兰迦被晃得头晕。他不得不收回目光，脸色臭顿时得不行，皱起眉头打掉男人的手，不满道：“啊，烦死了。到时候我两个你两个不就行了吗！”
    米斯达要被气死了：“都说了我讨厌四！啊啊啊——”他抱住头狠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一早起来就碰到了四，今天肯定倒霉透顶了！”
    纳兰迦不以为然：“又不是全是你的，里面还有我的行李箱了。”
    “那也不行！”
    “纳兰迦，你们都收拾好了吗？”这时楼梯上面传来了其他人的询问声。
    “早就收拾好了。乔鲁诺你们也快点吧！”
    “我们也好了，现在就下来。”
    听着身后逐渐接近的行李箱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白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果子狸。
    哪怕不回头看，她也能想象出背后的“盛况”。她快不能呼吸了。好多人。
    她盯着电梯门上如火苗一般摇摇晃晃的人影，屏住呼吸，胸口不住地起伏。
    她现在多希望他们这群人因为“害怕她”而等下一趟电梯。
    换做平时她就走楼梯了，可这次带的东西太多了，她实在走不动楼梯啊。
    平常也许看不出，她是真的轻微社恐，特别是和很多男人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的时候。不过这种情况，哪怕不是社恐都会怕吧。
    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他们坐下一趟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他们果不其然停了下来。她听到有人压着声音小声说：“前面有人诶，还是个女的。要不我们坐下一趟吧？”
    对对对，你们坐下一趟吧。
    白苏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了些许。
    “为什么要坐下一趟？”可当即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就要坐这一趟！”
    “诶！纳兰迦！这小子今天怎么变勇了？”
    她听到有人跑步靠近的啪啪声，登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即使知道他们也可能是“正常人”。但身为更“正常”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在一群大男人的眼皮子底下保持镇定啊。
    怀里的果子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害怕，于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用爪爪勾了勾她的衣服。
    白苏被安慰到了。
    啊，她怕什么呢？她还有芥川它们了。
    一想到这儿，她就放松了不少。而身后跑来的少年也终于跑到了她的身旁，隔着和她不近不远的距离。
    转动眼珠，她匆匆瞥了眼身旁主人——是他？隔壁刚刚初见面的邻居。看他的样子还是个学生……不会刚好那么巧吧？
    与此同时，后面赶来的人也过来了。他们站在了她的身后。她低着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啊啊啊啊——毁灭吧！
    叮——
    电梯门打开了，她急忙牵着狗推着行李走了进去，走到电梯的最里边，把芥川安置在自己的身后，以防它发疯咬人。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很快就挤满了电梯。但他们都出奇一致的没有往她身边挤。这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她不敢抬头看人，因此全程都低着脑袋，甚至连电梯里有几个人都不清楚。
    虽然低着头，但不知怎么的，她老感觉有人在看她。不是吧不是吧？他们不也应该像她害怕他们一样，害怕害怕她吗？难道是她表现得太怂了？
    白苏咬紧红唇，忧愁不已。
    她不是毫无自觉的那种美人。
    小时候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因为学校里的确没什么人追她。同桌说是她太高冷了，所以没人敢追，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她。但是到了校外，和她搭讪的人还真的不少。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可能非常好看，是有一天去超市购物的时候。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追了她一条路，嗖的一下挡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向她索要微信。当然这种事，不止一次。就算她戴上了口罩出门，也会有人试图和她搭讪。
    有次和眼下的情况很像。她在地铁站乘着电梯出去。她戴着口罩全程低着头，但总觉得有人有意无意的在看她。起初她还以为是她自我意识过剩，直到电梯到头的时候，站在她前面的男生忽然拦住了她……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很不擅长应付这些，因此通通拒绝，拒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个世界的话……她希望还是不要有人和她搭讪了。
    果然还是她表现得太怂了吧？不然他们怎么不害怕她？反而偷看她呢？
    见色起意？
    不会吧不会吧？
    她默默地攥紧了狗绳，眼珠一转，想要找找是谁在偷窥自己。结果找了一圈，人没找到，那目光仿佛也消失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她蓦地一僵，抬起了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碧眸。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那漂亮灿烂的金发和精致秀美的面庞不禁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抱歉——他对她做了这么一个口型。
    白苏低下了头，面红耳赤。
    好丢脸。她刚才东张西望的样子不会被看见了吧？反正……对方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她不需要心虚，不需要。
    “乔鲁诺，你过去一点。”黑发少年从后面挤进了两人之前。
    原来叫乔鲁诺。白苏若有所思。算了，反正到时候就不记得人了，她对自己的狗记性还是很有自信的。不管了，又不会再见了。毕竟她就要去学校了。
    不久后，电梯到了。
    塞满了整个电梯的外国男人终于离开了。白苏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她推着行李箱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了脚步——她的邻居，那名黑头发的少年正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疑似在等她。
    白苏人都麻了。
    来了来了，果然不是错觉。
    少年看到她的时候赶紧把手放了下来，站直身体，佯装看风景地转过了头，手插.在兜里继续走了。
    白苏：……所以他等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她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走了出去。
    等她走到楼下面，那几个男人已经走远了。只有黑发少年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她——她好尴尬啊。她真的好想装作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兴趣，但他实在太明显了。是没有暗恋过人吗？纯情到她都忍不住产生罪恶感了。
    但一见钟情无非都是见色起意。
    白苏很快抛去了心中复杂的感情。
    没必要在意。她又不打算谈恋爱，独孤终老才是她的结局。
    她推着行李箱继续走，那几个男人已经走到车那边了。
    她本来也是有车的，但她不会开。打车又怕遇到色魔，所以只好乘坐地铁了。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就在地铁上对她……
    “布加拉提！”纳兰迦几乎是跑到车前，一边紧盯着都要走到大门口了的少女，一边趴在车窗上心急道，“啊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头一次看到纳兰迦那么着急的模样，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年先是一愣，然后问：“发生什么呢？”
    副驾驶座上的福葛也不由面露好奇之色。
    正在后备箱屯放行李其他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纳兰迦赶紧往大门那边指了指：“是她！我想认识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福葛扭头一看，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少女。
    是她？
    米斯达震惊地捂住了嘴：“我的妈呀！纳兰迦，你居然长大了？”
    就连阿帕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那个女孩？刚才电梯上的那个？他倒是没有注意看。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东方女孩。纳兰迦喜欢这样的？
    布加拉提离开了驾驶座，他站在车门前远远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掏出手机，沉默了一会儿。
    “布加拉提！”纳兰迦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主心骨，最靠谱的男妈妈。
    “有时间再说吧。”布加拉提转过头，安慰他，“今天还要报名，有时间我带你去认识她。”
    “真的吗！”纳兰迦眼睛都亮了。
    从后备箱走过来的金发少年笑了笑问：“布加拉提认识刚才那个女孩？”
    面对乔鲁诺的疑问，布加拉提并不打算隐瞒，点了点头道：“确实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上次在路上遇到她被狗咬了，我送了她去医院。”
    “哇哦——这算艳.遇吗？”米斯达发出夸张的叫声，“不过纳兰迦眼光真不错了！我在电梯里偷偷看过了，是个超级大美人哦！”
    阿帕基一脸鄙夷：“她看起来还未成年。”
    米斯达无所谓道：“亚洲人显小！显小！而且我们纳兰迦也才十几岁了！”
    “嗯嗯！”纳兰迦疯狂点头，“和米斯达不一样，我还很年轻！”
    米斯达：……白眼狼？
    “啧。”阿帕基的表情依旧难掩嫌弃，“快走吧。人都走远了。”
    六个人挤在一辆车里，开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