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双方的抉择

    背着书包回到了孤儿院，罗墨心叹了口气，那叹气的模样与稚嫩的脸蛋、小小的身子不成正比。
    今天是他们小学的暑期返校日，基本上就是到乱糟糟的学校进行打扫，做免费临时工。当然，他可没有因为是无酬劳的工作而怠惰，还是十分努力的清理好自己的环境区域，将自己的本分做好，当一个乖小孩。哼哼，他可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怎么可能会像个小屁还一样不成熟就算了还又哭又闹呢？
    走进大通舖内，接着将书包与随身用品压在自己的棉被上放置整齐后，罗墨心站起身子四处观望。
    奇怪，今天怎么都没遇到那个黏人的小东西。
    一般来说，罗竹心总是会在他回到孤儿院的时候跑过来飞扑自己，要不然就是无时无刻与自己黏在一起，有时候他还得刻意的躲起来才能让两人保持距离，虽然小东西有点烦人，可是今天这样安静的氛围可是他十分不习惯啊！
    于是，罗墨心站起身子准备反向寻找那个突然不来找他的罗竹心，就在他踏出小房间的第一步、连开始寻找的工作都还没开始，就被从一旁走出的院长给硬生生的叫住。虽然觉得有点烦人，但成熟又有礼貌的他还是向院长问了声好，并且轻声细语的问着院长「有什么是吗？」
    「墨心啊！今天是返校日？」院长脸上笑瞇瞇的，看起来有些端倪。
    「对啊！今天是反校打扫日！」罗墨心用着稚嫩的口吻说着，并且在院长看不到的内心里偷偷的鄙夷返校打扫这个奇怪的规定。
    院长听了罗墨心的回答后点点头，「那你现在有空吗？」接着询问。
    看了看院长的表情，罗墨心在心理判断着要怎么回答院长，院长会这么问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只不过单看他的神色可没办法辨认出事情的大小。于是罗墨心便在心理秤了秤「寻找罗竹心」和「院长的事情」这两样的重量，最后选择的则是「院长的事情」。
    「没甚么事！」罗墨心顿了顿，接着询问，「院长有什么事吗？」
    「嘘──」院长将食指挡在嘴边吹气，接着蹲下身子用着神秘的语气与罗墨心说道：「跟着院长到院长室。」
    于是罗墨心便乖乖的跟着院长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在一旁的走廊上有个人左歪又歪的走了出来，「奇怪，墨心哥哥到底去哪了？」接着便往游戏室走去。
    与院长并肩走着，罗墨心觉得奇怪，院长干麻用着神秘的脸看着他，然后讲话也奇奇怪怪的，平常院长传唤他都是「墨心，过来院长室！」然后这次竟然是「墨心你现在有空吗？」开始询问，这样的反差让罗墨心直觉式情并不是自己想像的这么简单。
    院长室没有很远，两人走到了门口后便停下了脚步。
    「好了，墨心。」院长望着罗墨心说道，直到罗墨心有眼神的回覆后才指示，「你可以开门了。」
    「开门？」罗墨心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院长突然叫他开门呢……怎么不自己开啊？
    但他也没想多少，便垫起脚尖转了转院长室的木门，接着将门给推了开来。
    熟悉的院长室映入眼帘，罗墨心在无聊的时候常常会来这里溜搭，所以院长室里的摆设他通通一清二楚。接着将门完全打开，罗墨心走进院长室内，一个转头便看到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就在罗墨心开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也注意到了罗墨心的存在。
    用着不经世事的双眼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罗墨心直觉认为这应该是院长的客人，于是便拿出了他成熟成熟有礼貌的一面，不让院长失了面子。
    「叔叔阿姨好。」
    罗墨心向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敬礼，小小的身板一弯腰看起来煞是可爱，硬是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两人都带着称讚意味的看着刚走进院长室的罗墨心。
    「真有礼貌。」男人对着罗墨心说着，一双大手伸出来便对着罗墨心的脑袋一阵搓揉。
    「好有灵性的眼睛，长的也水灵水灵的，好可爱！」坐在男人一旁的女人和蔼的说着，接着便将罗墨心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两人所做的沙发中央。
    罗墨心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他只是对着院长的客人打声招呼就受道这样的「礼遇」，然后这两位客人已很奇怪，一见到他就是揉揉抱抱的……好像在玩弄动物园的小动物一样……
    不知道何事坐到三人对面沙发的院长开口说道：「罗墨心，这两位是有意愿领养你的夫妻。」接着便静下来看着罗墨心的表现。
    一般来说，知道自己有人要领养的孤儿都会非常的兴奋，开心的不能自己，院长也相信罗墨心会像一般正常的小孩又跳又叫的，但是罗墨心的反应却与他想像中的情况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是吗？」罗墨心说话的声音不带多馀的感情，那语气听起来会让人认不出是这样年纪的小孩讲出来的感觉，「院长，我有父母，我不是孤儿！」
    闻言，院长顿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连在场的那两位准备领养罗墨心的夫妻也都愣住了。
    「但是，墨心，院长有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父母如果──」
    「不用，我不需要。」摇头摇头再摇头，罗墨心拒绝了院长，也打断了院长的话，「我真的不用人来领养我，你看，我住在这儿不是好好的？」
    说完，室内瀰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个个都看着眼前才小学生的孩子做出超龄发言的表现。
    「谢谢院长帮我找到领养我的父母，只不过我无福消受。」这个字词是小学刚学到的成语，虽然不知道用法正不正确，但罗墨心还是用了，「好了，我想到我有作业还没写，那我就先离开了。」
    跳下沙发，在离开院长室前还对着里头的人做了个深深的鞠恭才离开。
    「那……现在……」女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我们还是有意领养其他的孩子。」没等女人说出话来，男人便接着讲下去。
    院长回过神来，立刻附和，「当然，我在一开始就说过有两个孩子很乖巧，现在我就去叫另一个孩子来。」说完后便起身走向了门口。
    「墨心，这是你自己选择丧失的机会喔……」院长低喃，接着便开门离开了院长室。
    ＊
    罗竹心在孤儿院里左逛右逛，就是找不到罗墨心，他可是从早上早到中午，现在都已经下午快到吃点心时间了，就是没看到罗墨心的身影。虽然他在找寻罗墨心的过程中有发呆想事情，没有这么认真，常常会被身边週遭的事物吸引过去。但是，他还是很认真的找着罗墨心啊！
    走到大板凳前，吃力的爬到坐垫上，接着右手平举放在眉间，做出观望远方的动作，这样的视野虽然十分的辽阔，但也只限于这样小小身高的世界观中。努力的转着身体左右瞭望，却还是没有找到罗墨心，顿时，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气蔓延开来，接着便赌气的坐在椅子上，不管是谁搭话他都不开口，就嘟着一张软呼呼的脸蛋生气着。
    「哼，墨心哥哥都不要我了，找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晃着悬空的小腿，罗竹心低喃。
    这样的情况让他想到之前他和罗墨心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他猜全输了就当鬼，罗墨心在他属到三十秒的时间内跑去躲起来，他怎么找也没找到，最后就坐在地板上哭的唏哩哗啦，还是罗墨心自个儿跑出来安慰他才让他止住泪水。
    想到这里，罗竹心的脸开始皱了起来，接着咬着下唇不知知道在压抑什么，小手放在大腿间自个儿扭在一块，脸上的表情也略显狰狞，就在他张嘴准备哭喊时，一旁的叫声瞬间止住了他酝酿已久的哭意。
    「小竹！小竹！」院长从一旁走过来，看到罗竹心后便将他打椅子上抱了起来。
    罗竹心愣了愣，泪水还在眼框中打转，来不及流出来，就被院长这样硬生生给塞了回去，「院长先生……」吸了吸鼻子，鼻水在鼻腔内呼嚕嚕的声音不止的传了出来，「我找不到墨心哥哥……」然后用着可怜又可爱的表情看着院长。
    院长揉了揉罗竹心的脑袋，接着温柔的说道：「墨心哥哥回来了喔！今天是他学校的返校日，所以上午都不在。」
    闻言，罗竹心睁大双眼，「真的啊？」兴奋的说道，一扫刚才的伤心及委屈，「那我要赶紧去找墨心哥哥了！」作势就要从院长的胳膊中跳出来。
    赶紧将罗竹心抱稳，「小竹，先跟院长来院长室，等等在去跟墨心哥哥玩好不好啊？」院长不疾不徐的说着。
    「可是……」罗竹心踌躇，他今天可是找了罗墨心一整天，现在可是知道了他行踪的第一手消息，怎么可以不赶紧去找他，「我要找墨心哥哥啊！他说好今天要跟我一起玩的！」
    「那好，等等到了院长室后，我再叫墨心来找你！」院长说道。
    一听到不用自己主动找罗墨心，罗竹心连忙点头道好，「嗯嗯嗯！就这么说定了！」他若是不用主动在去找罗墨心，让他自个儿接自己去玩，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于是，罗竹心便带着美滋滋的心情被院长抱着回院长室了。
    一打开门，罗竹心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接着歪了歪头，对着院长问道：「院长先生，他们是谁啊？」罗竹心指着客人和大喇喇问话的样子非常没有礼貌，但在那傻呼呼稚嫩的脸庞软化下，却没人想对他生气，反而是想把他抓来抱在怀里用着大手将他狠狠的揉上一顿。
    「这是院长所说的另一个孩子吗？」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优先开口说话，眼带温柔的看着院长怀里抱着的罗竹心，「好可爱的孩子！」接着便忍不住上前捏了捏罗竹心的脸蛋。
    「来，小竹，跟叔叔阿姨自我介绍一下！」院长将罗竹心放在地板上，对着罗竹心说道。
    刚接触到地板的罗竹心站着还有些不稳，于是便东倒西歪的颤了两下才站稳身子，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看起来煞是可爱。
    「叔叔、阿姨好！」罗竹心用着院长所敎的基本礼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菊恭敬领，但那矮矮的身子竟然连九十度都弯不下，弯了一点点的角度后便有向前顷的赶脚，好在院长将他稳住，要不它又要脸朝地摔了一跤。
    回到了站直的状态，罗竹心自我介绍着，「我叫做罗竹心，今年幼稚园毕业，刚要升上小学一年级喔！」说话的过程中还加重了「一年级」三字，故意插腰做出成熟的样子，可爱的样子让人不能直视。
    「叔叔阿姨你们是谁呢？」才刚介绍完自己，罗竹心便向沙发上的两人问道。院长找他来看这两位叔叔阿姨肯定有事！要不然不会耽误他找墨心哥哥的时间来看这两位。
    「这两个人是准备领养你的父母喔！」院长主动向他解释。
    「父母？」罗竹心自言自语，接着思考了一下，便对着院长说道：「这个『父母』是小美都会跟我炫燿的那个『父母』吗？」
    小美是罗竹心的幼稚园同学，常常跟罗竹心炫耀说他有「父母」，又常常跟他分享她妈妈昨天主了什么好吃的，或是她爸爸又买了什么好玩的给她。
    但罗竹心却不了解「父母」是什么东西，打从有意识以来就在孤儿院内成长的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自己的亲人，想当然，不了解「父母」便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了。
    「父母就是爸妈啊！小竹在幼稚园的课本里都有读到吧？每个小孩都会有爸爸妈妈来照顾他，小孩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呢！」女人抢先回答罗竹心，接着将罗竹心抱了起来，「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没有爸妈也真可怜，但没关係，我们两个可以当你的爸妈，好好的照顾你……」
    一时之间还没有进入状况，罗竹心歪着头看着女人，又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打从心底油然而生起一阵快乐。
    在同学龄的幼童里都有「爸妈」这种东西，唯读就是他没有，每次看着在下课时来接走他同学的大人，他便有种疑问，为什么这些人都有的东西他没有呢？于是就觉得自己与同学们不一样，就算是少根筋的脑袋也会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但会到了孤儿院后就不一样了，这里的人好像都没有爸妈，大家都跟他一样住在一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然后今天，院长就突然带他来看这两个说要当他「爸妈」的人，罗竹心那小小的脑袋瓜还是没能想通。
    「小竹、小竹？」院长的呼唤将罗竹心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你愿意让这两位夫妻收养你，让你成为他们的儿子吗？」
    罗竹心愣了愣，接着呆呆的点头，「好啊……」
    然后，在院长室内顿时染上了一阵合谐，院长和那两位要收养他的人聊的开心，而他看到大家开心也跟着开心，于是欢笑声便取代了合谐，让整间院长室飘满了幸福泡泡，在这之中，罗竹心似乎就是最大的收穫者了。
    ＊
    「什么？你要被人收养了？」坐在玩具区叠着罗竹心最爱积木城堡的罗墨心大叫，一个不小心变将刚才堆叠好的成果全部弄倒。
    「墨心哥哥！怎么可以把城堡弄倒！」罗竹心嘟起脸颊，接过罗墨心手上的积木重新堆着，「刚刚，院长叫我去院长室，然后就告诉我有人要领养我了！」将积木堆高，罗竹心对自己堆积木的手艺越来越巧而感到高兴，「他们好像说下个礼拜就要来把我接走了吧？」
    闻言，罗墨心的脸黑了起来。
    照罗竹心这么说，院长等于就是从他们两个中挑一个起来给人领养，明明院长知道他的个性，却还是这样问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后现在，罗竹心竟然要被人领养了，这种衝击性对罗墨心可真不小。罗竹心对罗墨心来说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如果一两天没有说上话或没有一起玩都会有种说不出来的不习惯。而罗竹心竟然要被领养了，这就代表，他们终将离开对方。
    「你知道你被领养后会被你的『父母』接去他们的住处生活吗？」罗墨心询问着罗竹心，双眼直挺挺的看着他的反应。
    「知道啊！」罗竹心点头，「院长有跟我说过，这样我就不用跟其他的小孩抢被子了，然后也不用怕点心被吃掉了，啊啊！还有还有，我还能有自己的家喔！」说着说着罗竹心都染上了快乐的神情。
    「那……你知道你被领养后……」
    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生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