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暗里的那一道光(1)【冷殤】

    我是个活在黑暗里的人，直到遇见了她，让我知道什么叫温暖。──冷殤。
    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
    悲伤与绝望全在一剎那排山倒海而来，压抑许久的冷漠也完全裂开，心彷彿碎了，彷彿被人用力的掐了一下。
    这一刻，我寧愿不要心。
    太痛，有心真的太痛了……
    我以为我能完全退出她的世界里，我以为我的偽装够好，我以为我已经建起够高的围墙，能把她挡在外头。
    但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那曾在我梦里一再回盪的声音，我的身子竟不受控制的颤抖。
    闭上眼睛，我痛苦的大喘着气，不要听、不要再听了……
    再听下去，我怕我会崩溃。
    就怕多年的努力克制，会瓦解。
    缓缓的走出舞会，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但背后佩薰的声音让我停下脚步，不是我不想走，而是，走不动。
    「我曾经不想活在这个世上，因为我什么都忘了，忘记自己的家人、朋友、爱人，我甚至忘记自己是谁，我很害怕……」
    听到这一句话，我的心好像停顿了一下。
    原来，我害你孤单了吗？
    佩薰，我以为我做了让你幸福的决定。
    没想到，我的成全反倒让你难过，佩薰，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毅陞你的陪伴，让我有勇气活下去，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记住的人，第一个家人，第一个爱人……」
    第一个爱人……
    第一个爱人。
    她忘了我，彻底忘了我。
    呵，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我现在会后悔、会绝望？
    够了，不要再说了，佩薰，不要再说了。
    「毅陞，我喜……」
    不要再说了！
    「啪！」一个克制不住，我不小心将能力小小释放了出来。
    所以停电了。
    当下我真的冷汗直流，看过那么多生死的我，从不曾害怕，但是现在，我却怕到快站不住。还好，停电了。
    停电？
    我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放着一个打火机，佩薰她怕黑啊……
    那么她现在一定很怕，一定会怕到偷偷哭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让她再哭泣。
    而且陈毅陞和蓁蓁在一起，决不会去找佩薰。
    一瞬间，我来到了黑暗的台上，我“看”到了正在偷哭的佩薰。
    我心很痛……
    「毅陞！毅陞你在哪？」佩薰大喊着。
    「毅陞你到底在哪？我看不到啊！」她哭着。
    我缓缓走过去，本来只想要在她手里放打火机，没想到佩薰转过身就哭道：「毅陞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
    佩薰，是我，我一直都在。
    「我好……」她话还没说完，我就无法克制的把她拥进怀中。
    再多的苦难，都值得这一个拥抱。
    「是你吗毅……」
    是我！是我！不是陈毅陞！
    我竟然一时动怒，心中涌出无限的悲哀，我不想再让她说下去，于是我低头吻了她，我们曾经吻了无数，曾经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至少，佩薰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有活着的理由，我就有动力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佩薰先是用尽全力打我，然后不断挣扎。
    我闭上眼睛，吻着一生中最爱的人，最爱，深爱的人。
    渐渐的，佩薰停下动作，接着她静静的流泪。
    佩薰，对不起，不要哭好吗？
    我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佩薰，原谅我……
    面对生死也不害怕的我，受到天的制裁也无动于衷的我，满身血满身伤也不眨眼的我，竟然会流泪。
    佩薰……
    这一刻，你的脸上表情是什么？
    这一刻，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刻，我因你的眼泪而心痛。
    往事一一如录影带般在脑海播放着。
    我是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好几百年了……
    我会张开黑色羽翼，到人间带走那些时间已到的人，在世间，人们称我为，死神。
    人们憎恨我、害怕我。
    有些人看到我，总是一脸惧怕，他们恐惧、不安……
    但其实，我根本不想害他们，我只是在执行我的公务罢了。
    算了，无所谓。
    我一直这样孤独着，被人恨着，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了一间病房，带走一个被病魔缠身很久的女人。
    那个女人面色憔悴苍白，在她的病床旁，有一个女孩，她正在哭，我必须拆散这对母女。
    「我已经……称不下去了……好痛苦……」
    「闭上眼睛……和我走吧……」我伸出手，带走她的灵魂。
    「妈妈！」小女孩竟然看的到我，我一惊，我以为她会大声骂着我，叫我把她妈妈还给她。
    但是，她却擦着眼泪，然后用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望着我，傻傻的愣道：「请问……你是天使吗……」
    我的瞳孔遽然收缩。
    你是天使吗……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一定是天使，因为天使都有一对很美丽的翅膀！」女孩扬起一个温暖纯粹的笑容，那个笑容，绽放在我的心里。
    美丽的翅膀？我挥动着自己纯黑色的羽翼。
    这一刻，有一个热呼呼的感觉涌出我的心，也让我的眼眶微热。
    「谢谢你把妈妈接走，她受了好多苦……」女孩哽咽的道：「不过你们会去天堂对不对？妈妈一定会幸福的！」
    女孩忍着眼泪，坚强的笑着。
    「谢谢你，天使。」
    天使吗……
    我闭上眼睛，幸福的笑了，好几百年了，第一次，有人叫我天使。
    我记住那个女孩，她叫佩薰，一个拥有温暖笑容的女孩。
    她是我心深处，黑暗里的，第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