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

    那道光转瞬即逝，却极有穿透力。
    即使在它消散后的几息之间，隐约还有被照射透的尘埃悬浮凝聚，形成模糊的光柱。
    它无声无息，惊起招秀的当然并非单纯的光，而是一种连带着的心惊肉跳。
    就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莫名逆流，器官发出岌岌可危的不安呻吟，心脏抽搐着用窒息般的憋闷感提醒她，有不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不是那夜的剑光。”解东流肯定道。
    氅衣道人的身影离她不过丈远，衣褶微乱，看得出来是临时穿戴，但是发冠依然一丝不苟，飘散于风的发丝居然也无所凌乱，也不知是怎么个休息法。
    而此时，因为她忽然出门的声音被惊动、而陆陆续续起身的其余人，才匆匆赶至。
    “掌教？”长装短套穿得乱七八糟的人不解地看向她。
    唯有山青是捂着胸口出来的：“大人，忽然有兆。”
    祭仪司出身的山青，精通术法，参与过不少大型礼祭，他也有感，说明那到虹光中确实蕴藏着极其强大的能量。
    不是剑光，不是那夜地陷前疑似争斗的剑光，那又是何物在岛东之地放光？
    琼岛聂氏发生的灾厄，会与此有关吗？
    招秀微微蹙眉，对着其他人摇头：“都回去休息。”
    “山青与我同去。”
    这虹光不查探个究竟不用再睡了。
    前脚说完话，后脚已经运起轻功纵身远去。
    “掌教带我——”
    反应得最快的还是俞平海，这少年剑士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自己的剑，眼见着招秀离开，马上拔腿跟上，其余众学子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已经冷不丁跟着跑走了。
    招秀也不在意是否多跟了人，结果无意一瞥，解东流也来了。
    半刻钟，掠山而至，如履平地。
    只是找寻虹光的出处又或者落点，在乱石、逆流与深水之间找寻就耗费足足一刻钟。
    他们已经下到了地陷与靠近湖水的部分，断崖般的裂隙就在身侧，距离泥石流冲灌而成的滩涂也有些距离。
    脚下的岩礁不稳，这夜的湖水看起来也格外不同寻常。
    招秀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若有所思：“十五月圆。”
    月夜之下，连石连水都好像拥有一种奇特的魔性，似乎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东西，再者寅时平明，昼夜之交，时序开始更替，更觉奇妙。
    “阴气沉沉？”俞平海小少年抱着胳膊似乎觉得冷，“好不对劲。”
    山青一脸紧绷，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奇怪，劝说道：“大人且退，莫亲身涉险——”
    招秀摇摇头，没应。
    岩礁边的风极凉，卷着潮湿的水汽，一丝都觉不出暑热，反倒四面都被什么又沉又重的气流裹挟着，叫人直吹得满身鸡皮疙瘩。
    她发未束，胸未裹，衣袍被风吹乱，发丝纷舞，眉眼间的神色却无丝毫不自在。
    只是抬头望着空中的微光，想要捕捉那股残留的能量的来处。
    不远处立着的解东流亦是同样的动作。
    唯有俞平海蹲下来在看水。
    “奇怪，水下怎么可能放出光来，”他嘟哝道，“下面会有什么啊？”
    月下的水明明黑色无光。
    他盯着翻卷流动的水，好奇心发作，探头下到水面，想看清水下如何。
    水非常深，即使这一地带经地陷泥流，被倾倒了太多的杂物，竟然也未变得浑浊，反而显出异乎寻常的清澈。
    既清又黑，就像深潭一样，这就叫人觉得惊悸了，那感觉就像是底下潜藏着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庞然大物……
    他“啊——”地叫起来时，招秀已经条件反射投射出指环中的线刃。
    线刃堪堪勾住他的手臂，在他整个人将要栽倒于水里之前，猛地一拽，径直将人拉起来向后一甩。
    山青还未反应过来，也被招秀一把扣住肩，连带着也给甩飞，落到安全地方。
    招秀正转身欲走，忽见水卷岩礁，蓦地形成漩涡般的恐怖暗流，可是其间有光漏出来，是漫开的虹色。
    似乎是湖水都被什么东西切开，空间硬生生破裂，于是就有光漏出来。
    那光很散，近在咫尺，便觉不出光柱般的形状，光中飞尘漫舞，难以捉摸。
    招秀全身都在震颤，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从心底漫上，拉扯着她的神经急切地嘶吼——莫要错过，莫要错过！
    在回过神的刹那，她的身体已经不退反进，直直跃入漩涡。
    解东流条件反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落后一步。
    只能看着她没入水中。
    皱着眉，却未有犹疑，也跟着入水。
    猝不及防间，两人身影皆无，暗流涌动，虹光转瞬即逝。
    人也没了。
    俞平海要跟着跑过去，被山青猛地抓住：“莫要轻举妄动！”
    “他们下水了！”俞平海惊慌失措，“水下有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