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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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点点头,还是不动。
    这样的眷恋和依恋,让他不再像个铁血的爷们。他大概不是个合格的军人吧。
    素问先走开两步,把手上剩下的半包糖炒栗子塞进陆铮怀里:“我的手剥着不方便,你拿着,无聊的时候吃吧。”
    陆铮默默的接过。
    “你先走,我看着你。”
    素问竭力遏制着眼底的算账,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陆铮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冲聂素问声音低哑的嘱咐了声:“傻姑娘,快回家,别在这傻站着。”
    素问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扭身,快步朝门洞里跑去。
    楼道里声控灯亮了又灭,她终于停下脚步,看着远方没入黑暗的身影。她的身上,还留有他霸道的男人味,唇边还余着他的微温。
    聂素问啊,你完蛋了,这才分开一晚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要是分开一年呢?
    *
    回到家里,向茹正在厨房里煮桂圆银耳汤。
    一听见门响,习惯性的叫:“阿远,今天不是不回来了吗?”
    转过客厅,却见看聂素问在玄关里弯腰换鞋。
    向茹怔了一下,脸上立刻笑起了皱纹:“素素,回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外面冷吧?妈正好煮了桂圆银耳汤,来,过来坐,妈先盛一碗给你喝。”
    聂素问换上拖鞋,进屋先四处看了眼。
    这房子还和她当初离开时没多大变化,就是茶几上多了副烟缸,阳台上晾着几件男人衣服,她的房间门锁着,钥匙还插在上面,向茹的房间里换了张大的双人床,明显多了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素问稍微放心一点,看来聂远还是老实在家陪着母亲生活的。
    向茹见她一进来就四处看,赶忙把她的房间拧开了,对她说:“你看,你屋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还跟原来保持一样,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你什么时候想搬回来住都行。”
    素问拍了拍欣喜张罗的母亲:“妈,我就是回来看看,您忙你的吧。”
    向茹愣了一下,尴尬笑道:“瞧我这,话多,你烦了吧?那,客厅坐会,看看电视。茶几上有糖有水果,你自己拿着吃,嗳。”
    向茹说完,又喜不自胜的进了厨房。
    聂素问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随便翻了翻报纸杂志,都是聂远来了以后才订的,向茹以前在家是从不看报纸的。
    她随手剥了颗巧克力糖塞到嘴里,起身在电视柜里翻找。
    “妈,你知道我户口本放哪了吗?”
    “啊……?”厨房里的向茹没听清,系着围裙跑出来,问,“你找户口本干嘛?”
    聂素问回过头,看着她:“妈,那天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结婚了,婚礼都办了。明天去补个证。”
    向茹一呆:“婚礼……我都没去参加,这能算什么婚礼?你见哪个办婚礼父母不在场的?”
    素问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我们那是在部队办的,不是条件不允许吗?不然我就把您接过去了。”
    “那你也打个电话跟我说声啊?结婚这么大事,哪有不说一声就自己给办了的。再说能有多不方便,我自己掏钱买票坐车去还不行吗?到底哪个部队啊,这也忒小气了吧。”
    向茹现在就是对陆铮一肚子的不满意,所以处处都是毛病,处处都是错。
    “西藏。你不是心脏不好吗?高原反应你受的了吗?我不让你来也是为你考虑。何况现在婚礼办都办了,你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向茹急都快急死了:“瞧我这怎么跟你说的,都让你洁身自爱……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向茹一这么说,素问心里就不高兴:“上次陆铮来家里吃饭,你也没说不满意啊。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向茹手里拿着个锅勺在客厅里团团转,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行,不能这么便宜这小子,你去跟他说,让他在北京再摆一次宴席,让他把家里亲戚都请来,还有我们这边的亲戚,一个都不能少。我的女儿出嫁,怎么也得风风光光吧?何况你还是个明星,你看人家明星怎么嫁的?不说出国办婚礼吧,起码也得五克拉钻戒,豪车接送,全城宣传吧?”
    聂素问成名以后,向茹倒是改变了观念,开始关注明星新闻了,可惜她关注的都是谁谁又嫁了富二代小开,谁谁退出演艺圈嫁入豪门了。
    素问觉得头都大了:“陆铮这次是请假回来的,在北京最多待个五六天,哪来时间再办酒了啊。何况他一现役军人,根本不能出国的好吗?你就别异想天开了,最多,我把他姨妈请上,一家人坐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
    就这素问说出口都有点心虚,也不知陆文漪那样的大忙人有没有时间。还有她这小市民的妈,平常根本不看新闻的,见到陆文漪会不会压根就不认识,然后脱口说出些让她没法挽回的话来。
    其实向茹关心的点根本不在这上面:“什么?出国都不让?那你们连蜜月都不成了?那还当什么狗屁兵啊,素素,你都不觉得委屈吗?”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啊,中国那么多解放军,不都是这样吗?要都照你这么想,那当兵的不还都得去打光棍了?妈,您这思想也得与时俱进了,党和人民都教导我们,嫁给军人最光荣,您就别老想着封建社会那些繁文缛节了。”
    “屁,妈这为你好,还变成思想落后了?我又不要评什么政治先进。我还不是为了你能嫁得好,将来婚姻能幸福吗?你说他这结个婚才能陪你五六天,将来她走了,你怎么办?不等于守活寡吗?”
    唉……
    素问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要怎么才能说服这保守的老太太,怎么才能让她理解军嫂的伟大呢?
    她站起来,扶着老太太的肩,讨好道:“妈,以后他不在,我不是更能经常来陪你吗?这样你就不能担心女儿嫁了人就不要你啦?”
    向茹睨她一眼:“我看你这还没嫁人就不要妈了!我说的话你就没一个字能听进去!”
    “好了,妈,快点把户口本给我。陆铮在北京就待这几天呢,现在不把证领了,你女儿我以后真嫁不出去了。”素问讨好的向她伸着手。
    自从上次闹僵了以后,女儿有半年没回来,向茹也想得紧。说到底,这房子也是女儿给她买的,素问也一直很孝顺,倒是她自己亏欠了素问不少。
    向茹想,反正女儿大了,有主见了,真要嫁谁,她也拦不住。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趁着喜事,把素问和聂远之间的心结也解开了,那才真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团团圆圆。
    向茹摇摇头,朝屋里一指:“在床头柜里收着呢,你这个忘事精。”
    素问一喜,抱着向茹的脖子就亲了一口:“谢谢妈,你最好了!”亲完手一撒,就钻卧室去了。
    向茹在外面喊:“找完赶紧出来,银耳汤好了。”
    “噢——”
    素问长长的应了一声,跑进卧室找出户口本,翻了翻,找到自己那页,想着明天“婚姻状况”这一栏就会打上个红红的印——已婚,心里就美的直冒泡儿。
    素问拿着户口本,边往外走边翻,忽然她手停住了。
    在向茹的资料这一页,婚姻状况上仍然印着“离异”。
    她看着正往外端银耳汤的母亲,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向茹的目光落在素问手指的地方,突的闪烁不定。
    素问怀疑的问:“你们还没复婚?”
    她记得当初答应给聂远配型的时候,就要求过他和小三斩断一切往来,与向茹复婚。
    向茹解释道:“你知道的,办事单位都那样,拖啊拖,一拖就没个准儿,你爸他早就想复婚了……”
    “妈,你别骗我。再拖能拖了快半年还没办好?”素问打断她,“是不是聂远有找什么破理由来敷衍你,你就轻易的信了他了?你忘记他当初是怎么瞒着你找小三的吗?后来小三多上门了你才刚知道!妈,你不要再这么天真了。”
    向茹连忙摇头:“不是的,你爸这次真的改过自新了。这些天他一直对我很好,那天在商场你也看见了。他就是工作有点忙……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拉下张脸打民政局去让人看一趟笑话,也不好看啊。”
    素问觉得不可思议:“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前不还因为我跟人婚前同居打过我吗?怎么现在聂远花言巧语两句,你就相信了?他到底是工作忙,还是忙着陪小三啊!”
    “素素,你要相信你爸爸,过去他是有不对,可是人会改的啊,你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了……”
    “我看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素问急了,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下午还在医院看到他陪人去看妇产科……”
    “……”
    这一句,让向茹混乱的大脑霎时停止了运转,然后整个人就那么安静了下来。
    “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看错了……”
    她踉跄了两下,向后退去,手一挥,正好打翻了桌上的银耳汤,刚出锅的滚烫液体泼在她手背上。
    素问也慌了,忙上去抱住她:“妈……”
    ……
    ……
    ……
    刚从医院出来的聂素问又回到了医院。
    半夜十二点,素问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延伸发愣,脑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片段。
    向茹像是懵住了一样,手被大面积烫伤了,还在无措的挥来挥去,不让素问靠近。结果在烫伤的地方又被瓷碗的碎片划伤,有感染的危险。
    聂素问倏的头皮一麻,顾不上多想就拨了120。
    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难道把事实真相告诉母亲错了吗?
    或者她当初以捐献骨髓久聂远为条件,让他回到向茹身边就是错的?
    一段感情的消亡,怎能期望它还破镜重圆?盲目死不回头的除了向茹,岂不是还有她一个?
    若她真如自己所说,对那个在血缘上是自己父亲的人彻底死心,不抱一点幻想,早就能铁下心肠任他自生自灭了,哪里还来今天的这些事情?
    医生叫了她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
    “你是病人家属?”
    素问反射性的点点头。
    “病人为二级烫伤,烫伤面积过大,真皮组织损伤,局部红肿疼痛,有大小不等的水泡。现在已经做了初步处理,伤口处的表层剥落,露出了真皮层,在包扎时很痛苦,今晚对病人来说可能一夜都很难受,希望你们家属能好好陪伴安慰她。”
    素问站起来,点点头说:“谢谢。”然后就站在走廊上打聂远的电话,可是很久都没人接听。
    要不是大庭广众,她真想把手机砸到墙上去。
    其实聂远正从小三家出来,心急火燎的往家赶。他答应了向茹,不管再忙,十二点以前要回家的,可今天怎么赶恐怕都来不及了。他一急,就把手机落在了小三家里的沙发上。
    病床上的向茹迷迷糊糊的,眯着眼似乎睡着了,但隔一会就要嚷一声“疼”。
    烫伤的感觉素问知道,她小时候过年,顽皮放烟火,也被烧伤过。整只手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只有指尖露在外面,到了夜里,那只手就像被火焚一般,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那时候就是向茹陪她过了一整夜,向茹盛了一碗凉水放在她枕头边,让她把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指尖浸在冷水里,以缓解那种灼痛感。
    素问站在床边,本想问她知不知道聂远去哪里了,看到这一幕,她什么也说不出了。
    后来护士来给向茹打了针,她才能睡一会。但是梦里也一直呓语,除了疼,就是叫“阿远,阿远……”
    素问难受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旁边收拾仪器的护士见她似乎是要陪床,于是问她需不需要回家拿点东西。
    素问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就出来了。
    那护士笑着说:“你是她女儿吧?你妈妈醒来知道你这么孝顺,一定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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