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观察日记 第6节

    第二天上学，许嘉时放下书包就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还是那句话：“魏灵灵的整体形象更符合故事角色。”
    许嘉时小脸冷静：“没人规定微胖的女孩不能当公主。”
    “我们都知道陶幼心是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但儿童节表演要考虑班级荣誉，魏灵灵也是从小学习舞蹈，她会表演得更好。”
    面对许嘉时，班主任从来不敷衍，她温温和和地说服许嘉时：“嘉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说这些道理你一定能懂。”
    他明白老师们的考虑，他只是……
    他只是偏心那个人。
    小小的学生无法撼动全体老师的决定，许嘉时悄悄握拳：“如果老师一定要换人，把我也换掉吧。”
    温和的班主任眉头紧皱：“你这是在威胁老师？”
    “不。”许嘉时仰头，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我只是没有班级荣誉感。”
    班主任想把陶幼心换成配角，在故事里，配角是小动物的化身。
    他们让陶幼心自己做选择，陶幼心想了很久，决定道：“要演。”
    “我答应七七和许文丽，要跟她们一起上台表演。”那些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能食言。
    班主任高高兴兴转达给许嘉时：“你看，陶幼心愿意演出，那你……”
    许嘉时面无表情道：“我的答案不变。”
    六一儿童节那天，老师们给各班表演的小朋友都画上彩妆。
    为了节目效果，小朋友们的脸蛋都涂了一层明艳的腮红。许嘉时实在欣赏不来，女孩们却觉得化妆是件变漂亮的事。
    陶幼心没心没肺的，穿着小熊衣服让妈妈帮她拍照。她左摆右摆，还捏着小熊耳朵臭美：“嘉时哥哥，你看我的熊耳朵可不可爱？”
    许嘉时：“不可爱。”
    “哼！”小姑娘双手叉腰，“你不懂欣赏。 ”
    许嘉时懒得跟她争。
    很快，老师让表演的同学集合。
    经过一个月的联系，三年级四班的表演成功谢幕，打扮漂亮的魏灵灵又收获一波小迷弟。
    大家回到后台换装，男生在左，女生在右。
    陶幼心在脱小熊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被套住脑袋，曲七七和许文丽手忙脚乱地帮忙。
    魏灵灵在一旁哈哈大笑：“长得像猪一样，还好意思跟我抢，这身公主裙，你穿得上吗？”
    下一秒，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痛苦尖叫。
    陶幼心揪住她头发往后一扯，银色公主发冠掉在地上，魏灵灵痛得五官扭曲。
    等老师把两人拉开，魏灵灵披头散发 ，公主裙的蝴蝶结也被扯坏。穿着宽松t恤和休闲裤的陶幼心头发凌乱，腮红在脸上晕开。
    “四班女生好像打起来了。”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话，许嘉时赶到门口，只见陶幼心拖着自己的小熊衣服，垂头耷耳从里面出来，曲七七跟许文丽还在旁边劝。
    “陶幼心。”许嘉时快步赶到她身旁。
    小姑娘肩膀一耸一耸的，还有小小的抽噎声。
    见她这头乱糟糟的头发，许嘉时目光冷冽：“谁欺负你了？”
    “魏，魏灵灵。”
    “她人呢？”
    陶幼心断断续续道：“我，把她，打哭了。”
    许嘉时：“……”
    好像不用他帮忙了。
    从曲七七和许文丽绘声绘色的描述中，许嘉时了解到事情经过，他牵着陶幼心去洗手，又帮她拆掉头发，用手指理顺。
    小姑娘发质很好，又黑又顺，细而柔软，像丝绸。
    陶幼心用沾了水的手往脸上一抹，彩色的眼影跟腮红混在一起，洗不掉。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妆花了。
    想起魏灵灵指着她笑，陶幼心更加委屈：“哥哥，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不丑。”许嘉时看着那张小花猫似的脸，从兜里取出干净纸巾，替她擦拭眼角。
    去掉多余的眼影，露原本的模样。
    那对从小被夸像洋娃娃一样浓密又卷翘的长睫毛颤啊颤，水灵灵的眼睛里有他的身影。
    许嘉时忍不住捏了捏她软嘟嘟的脸蛋：“你最漂亮。”
    第6章
    ◎“许嘉时，你喜不喜欢我呀？”◎
    10月20日雨
    陶幼心第一次生病这么久，比街头的流浪猫还可怜。
    她那么怕疼，以后……还是不要生病了。
    为了成为许嘉时口中的漂亮女孩，陶幼心决定减肥。
    都说三分靠练、七分靠吃，陶幼心最先要控制的就是饮食。
    起初，她雄心壮志列出表格，标明什么类食物热量高、什么类食物对减肥有效，在全家人的共同监督下坚持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大概是陶幼心出生以来，嘴巴最难受的七天。
    想想魏灵灵的嘲笑，想想许嘉时的鼓励，她咬牙继续坚持。半个月后，果真有成效。
    “哇，我瘦了三斤！”付出的努力得到明显回馈，陶幼心顿时心花怒放，“我太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变得跟她们一样。”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在前期迅速降下的体重，到后面越来越难。
    时间一长，陶幼心开始懈怠，要不是家里人和朋友齐心协力帮忙监督，她早就管不住自己。
    上学时，曲七七从书包里掏出两盒小饼干分享给周围的朋友，轮到陶幼心时，曲七七直接掠过。
    陶幼心一脸哀怨：“我们可是好朋友。”
    曲七七十分犹豫：“你不是说你要减肥，叫我们以后都不要给你零食吗？”
    此时许嘉时抱着作业本从她们经过过道，陶幼心收回那只试图搞事的小手。
    她扭头，目光追着许嘉时的背影，恰好撞见许嘉时回头看她的瞬间。陶幼心立马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放学路上，陶幼心闻到街边店铺传来的香辣味，默默咽口水，回家看到摆在桌上的素菜，只觉得嘴里没味儿。
    “妈妈，沙拉好难吃……”
    “心心，坚持就是胜利。”陶妈也不是非要逼女儿，当初是她自己立下的豪言壮志，现在所有动摇，只能由旁人督促，“是你自己说的，让我们务必监督你。”
    陶幼心摸摸肚子，暗暗叹气。
    这天晚上，写完作业的许嘉时从书房出来透气，许妈妈叫住他：“嘉时，帮妈妈去楼下买点东西。”
    小区楼下就有超市，许嘉时路过花坛，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倒回去。
    扭头一看，果然有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边。
    许嘉时转身朝她走去。
    刚开始陶幼心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眼前映入一双熟悉的球鞋，陶幼心“咯噔”一下，立马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嘉时哥哥……”
    许嘉时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直接戳穿：“你在吃零食？”
    被逮住的陶幼心一阵心虚，不敢承认，也无法否认。
    这是曲七七后来塞给她的，说吃一点应该没事。吃一点点当然没事，可这样就是违背了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
    许嘉时盯着她，问：“陶幼心，这是第几次？”
    “一次！”她生怕被冤枉，大声强调，“就这一次，真的。”
    许嘉时不说话。
    为了证明自己，陶幼心干脆站起来，把手里剩余的零食交给他，说：“我不吃了。”
    许嘉时低头，开封的饼干只空了一格。他垂眸，淡淡地说：“陶幼心，别减了。”
    陶幼心仰头：“啊？”
    许嘉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没人规定一朵花要成长为玫瑰。”
    陶幼心嘟了嘟嘴，摇头道：“嘉时哥哥，这又是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从小到大，许嘉时嘴里总会冒出一些大人说的话，以前她听不懂，现在一知半解。
    “网上看到的。”许嘉时解释，“意思是说，你可以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而不是别人喜欢的模样。”
    “可我想变瘦，变漂亮。”她或许不懂那些含义深刻的大道理，却知道，花有千姿百态，漂亮的玫瑰惹人喜爱。
    “是么？”许嘉时握着饼干盒，包装袋被他手指捏响，“你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还不如趁早放弃，免得遭罪。”
    陶幼心惊呆了。
    刚才许嘉时还在安慰她不是吗？
    前后语句结合起来，真是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有点嘲讽。
    “你少看不起人。”陶幼心捏紧了拳，“我绝对会坚持的！”
    “哦。”许嘉时顺手把饼干盒揣进自己衣兜，“你加油，我走了。”
    陶幼心语气一变：“你要去哪儿？”
    “超市。”许嘉时走了一步，又故意回头寻问：“要一起去逛逛吗？可以买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