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复杂的心绪 4

    到了拍摄四手联弹画面的那一天。
    夏梦然把季辰的衣服洗好、摺好后放进纸袋，想等今天拍摄结束后再还给她。
    她搭车来到拍摄的校园后，跟剧组人员打招呼后，到空教室换上制服后，给化妆师化妆、弄发型。
    妆发完成后，她想先去摸琴，熟悉一下琴的感觉，顺便在开拍前暖下手。
    她走到了开拍的教室外，里面有导演还有工作人员们讨论待会拍摄的画面，还看见了坐在钢琴前面的季辰。
    看到他弹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学不久，是为了拍戏而学，还抱佛脚的样子。
    她看着他这么努力，但弹出来的东西跟国小生没两样的样子，想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不是都有她跟程胜皝会帮他演了吗？
    她走到钢琴旁，在努力记琴键位子的季辰抬起头来，看见她，对她灿烂一笑，「嗨，夏老师。」
    他的表情像是他们从来没发生争吵、疙瘩一样自然，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老师，你穿高中制服就像高中生一样呢，说不定等等拍摄完在校园走几圈，也没人发现你是社会人士。」他看着她穿制服，画了比平常还要淡的妆容，就跟十年前遇到她那时一样，时间好像回到了那时候，他与她初遇的样子。
    她对他的称讚一点也不领情，「我都毕业八年了，穿制服只会被人说装年轻而已。」
    「哪会，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啊！」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喔。」
    被她句点，他有些无言，心想成宇光上次说她古怪又难搞，果然是真的。
    话题告一段落，季辰看着谱，再看看琴键，将手放在正确的琴键上后，开始弹奏。
    这么近距离听他弹琴，夏梦然觉得真是惨不忍睹。
    她有些看不下去，出声说：「弹琴手要弯曲，手指要站立，像握着一颗球一样，不是张开摊平的样子，这样音色不会好听，姿势也不对。」她伸手轻轻抓起他的手，把他的手调整成正确的姿势，放在琴键上，「弹。」
    他点点头，被她碰到的手指微微发烫。
    他弹了几句后，果然跟他一开始的音色有了差别。
    她又抓住他的手腕，「手腕不要一直上下动，这样弹琴会花更多力气，事倍功半，而且也不会好看。」
    她继续抓着他的手腕，他愣愣地看她，她问：「怎么了？弹啊。」
    「喔。」他以为她会放开他的手腕，再让他弹，没想到她是要握着自己的手腕叫他弹。
    在他弹的时候，她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上下摆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紧张，明明跟其他女演员有过更多亲密的接触，她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就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弹完开头的四小节，她放开他的手腕，对他说：「记住刚才的感觉，虽然有替身，不过还是尽可能让拍摄的画面好看一点吧。」
    「好，谢谢你。」他点头，手放在琴键上，想着她刚才教他的姿势。
    过没多久关颖来了，她退到导演旁边，让他们两个彩排。
    季辰跟关颖手放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上半身跟脸部表情演得像是两个会钢琴、程度很好的学生，明明手根本没什么动，但却可以演得惟妙惟肖，让夏梦然不禁佩服，果然是演员。
    两人视线对看、手不时触碰到对方的手，女生的害羞、小鹿乱撞的表情，在导演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下，他们都顺利地达成指令，彩排了几次后就正式开拍。
    程胜皝到了夏梦然身旁，她皱眉头低声说：「你差点迟到。」
    「但又还没迟到。」他笑笑地说。
    她懒得理他，怕两人的对话会影响到拍摄，就闭上嘴，直到轮到他们拍摄时才开口。
    导演跟他们讲会拍哪些分镜，一开始是三百六十度的镜头，钢琴外会有一圈轨道，摄影机随着轨道移动拍摄，再来是手部特写的镜头，最后是由上而下拍的镜头。
    两人点点头，夏梦然调整两人的钢琴椅后坐下。
    他们稍微弹了一下，习惯这架钢琴的手感后开始彩排。
    彩排他们都没有用尽全力去弹，把所有的体力都留给正式拍摄，先照导演刚才说的镜头全部都跑一次后，确定没问题后才正式开始拍摄。
    正式拍摄时，全场人皆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两个的演奏，跟彩排时不同，他们认真、用尽全力地弹奏，两人的手时不时触碰到对方，手跨到对方的区域，让整首曲子的难度增加。
    两人也像是对话一样，有时候是夏梦然弹奏主旋律，程胜皝弹低音的和声；有时候是他弹旋律跟和声，她帮他弹伴奏；有时他们两个合在一起，两人一起合奏，让整个拍摄无论是在视觉或是听觉上都是一大享受。
    弹了五、六次后终于拍摄完成，夏梦然觉得自己的手快废了，她不是专业钢琴演奏者，体力上还是会跟专业的有差。
    「卡，大家休息一下，等会再继续拍下场戏。」导演宣布休息，她松了口气，她看着关颖和季辰分别到各自的休息室，心想只有这个时候能把衣服还给他了吧。
    她快速走回自己的休息室，拿起自己的包包和衣服到了季辰的休息室外。
    虽然说是休息室，但也只是一般教室，不过门和所有的窗户都拉上窗帘或是贴上不透光的纸，尽可能给演员们隐私。
    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马上回：「请进。」
    在滑手机的季辰抬头，从镜中看到了她，有些惊讶地起身，「夏老师，你怎么来了？」
    她将手上的纸袋递到他面前，「上次你留在我家的衣服，我洗乾净了。」
    「谢谢。」他接下衣服，忽然想起：「你哥的衣服也还在我家，下次找机会还你。」
    她摆摆手说：「不用还也没关係，反正也不是多贵、多重要的衣服。」
    「不行，一定要还的，下次再找时间还你。」他坚持。
    「好。」她知道她这样推託下去会花太多时间，所以接受。
    结束了衣服的对话后，两人陷入沉默，彼此互相对看。
    季辰显然已经无话可说，但夏梦然一副有话还想说的样子，最后是他主动问：「夏老师，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嗯。」她点头，抓了下制服裙摆，在心里天人交战一下后，才开口：「上次对你说了过分的话，那天心情不好，所以不小心迁怒了你，对不起。」
    他没想到她真的来跟他道歉了，刚才在片场她的反应就像是没事一般，让他以为她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放在心上了。
    他也记得成宇光对他说，要给她台阶下，马上说：「没关係，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在她想准备离开时，他问她：「夏老师，能跟我说你不能出道的原因吗？」
    她坚定地摇摇头，「抱歉，没办法。」她还没有跟他熟到可以说这些事的程度。
    「是吗……」他也不意外她的回答，但还是想问问看。
    「嗯，那我先走了。」虽然看他有些失落的样子，让她有一瞬间真的想告诉他，但理性告诉她这件事不能再有更多人知道了。
    「等等。」他叫住她。
    「怎么了？」她问。
    「夏老师，你今天弹琴很帅气、很好听，你一直在我眼里都是很帅气的存在。」
    「呃，谢谢。」她很久没听到有人说她帅气、弹琴好听了，莫名有些不自在。
    「还有，我想对十年前还有十年后的你说，谢谢你当初的话，让我坚持到了出道的那一刻，我想告诉你，当年的那个小男生，如今出道了，还成为了队长，虽然可能不是团里最帅气的那一个，不过他一直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希望能再见到她一面，跟她说谢谢。」他朝她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谢谢你，夏老师。」
    面对他单纯、直率、真诚的道谢和笑脸，她的目光忽然无法从他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