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白莲更绿茶 第65节

    “所以还是别管他了。”系统帮孟瑶盘算了一通，得出了结论，“你和他关系已经很好啦，他成为了魔君也不会加害于你。现如今他身边危险重重，你不淌这浑水也挺好的。”
    浑水吗......
    孟瑶以书掩面，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又倏然坐起，将手中的画册猛的一合。
    不，还是得去看一下顾裴之。
    *
    昏暗的房间被沉沉的暮光劈开。
    孟瑶推门，一切还是昨日的模样，一杯一椅都没有变动，甚至连满地的碎片都无人清扫。
    顾裴之静静地坐在床上，长长的发丝披散着，只余下苍白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似乎才听到推门声，动作迟缓的转过头。下一刻，他灰败的眼骤然生动了起来，惊慌与无措如同波澜将他淹没，毫无遮掩的悉数反映在眼中。他攥着被角，根本看不清孟瑶的表情，几次张口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么定定望着背光而来的女子。
    孟瑶原本的怒气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被冲淡了，她在床边落坐，轻轻的抚上顾裴之的手。
    他乖乖的松手，任由孟瑶打开他的手掌，木讷讷的像一个不会言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孟瑶。
    但孟瑶并没有抬头看他，她的目光似乎胶在了他的掌中。
    顾裴之突然意识到她到底在看什么，他想要抽手，但孟瑶抓的太紧，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
    他用另一手遮掩着满是碎瓷的手，急忙对孟瑶解释，“都是小伤，看着血腥，但不疼的。”
    一滴泪水打落在伤口上，引来钻心的疼痛。
    这种疼痛不是□□上的，而是发自躯体深处。整颗心仿佛被咸涩的泪水浸透，酸胀的发疼。
    “疼死你算了。”
    细细麻麻的酥痛感从掌心传来，少女专注极了。她低着头，被光打量的睫毛上仍旧挂着泪珠，琉璃般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伤口。灵力凝结成小小的针，带着浅浅的温热将细小的瓷片从掌心中挑出。
    顾裴之忍不住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泪珠抹去，却被少女避开，她用带着小鼻音的调调发出警告，“别乱动。”
    “不疼，真的。”
    顾裴之静静的看着少女，她并没有回自己的话，只是认认真真的捧着他的手掌，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瓷器。偶尔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少女便下意识的对着伤口吹气，生怕弄疼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片瓷片被挑离手心，孟瑶额上已经密密出了一层汗。
    顾裴之忍不住想替她擦擦汗，却刚好对上她闪亮亮的眸光。她抬起头，得意洋洋，像一只骄傲的小凤凰自夸，“优秀如我！”
    温温热热的灵力缓缓覆盖上掌心，顾裴之不由失笑，才想夸一夸眼前的少女，却见到她倏然皱起了眉头。
    “你的灵力呢？”
    顾裴之赶忙抽手，但孟瑶抓的太紧，只能任由孟瑶将灵丝缓缓探入体内。
    经历异常恶战，击杀了延蜈凶兽，顾裴之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空洞，丹田中的灵力被抽尽，空虚而乏力。但这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明明有源源不断的灵力风暴般的涌入顾裴之体内，但它们似乎跑到丹田就凭空消失了。顾裴之仿若一个漏气的巨大气球，空有一身修为，却无力使用。
    说到修为......
    孟瑶疑惑的看了一眼顾裴之。
    所有人都说顾裴之是一个奇怪的天才。奇在他入清风派短短十年便连跨五阶到达渡劫期，堪称绝世；怪在往后的数十载光阴之中，他的修为不得寸进，似乎遇到瓶颈般止步于此。于是人们畏惧顾裴之的强大背后不乏夹杂着暗讽的嘲笑。
    而在孟瑶看来，顾裴之灵根已稳，修为已经到了渡劫期顶层。他的根基如此稳健，显然是早就到了突破档口，又怎么会几十年来不得寸进？
    “你......”孟瑶一时语塞，太多的问题让她根本不知从何问起。
    “我没事。”顾裴之将手抽出，薄唇死死的抿着。
    顾裴之原本晶亮的黑眸缓缓垂了下去，显然又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又是这样？”无名的怒火再次卷席上来。
    各种回忆涌上心头。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拒绝一切交流，就让她一个人在背后猜。
    “顾裴之，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帮不到你。”方才所有的温情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泯，孟瑶嗤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对，以我的修为能帮到你什么？是我自作多情。”
    顾裴之急切地抬头。
    他知道孟瑶一定会生气，却没有想到他的沉默会带给她如此的愤怒。
    这一抬头，顾裴之彻底愣住了。仅仅两日未见，孟瑶仿佛已经瘦了一圈，原本稍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瘦的削尖。向来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眼下淡淡的青黑更加明显，暴露了她的疲惫。
    她着两天一定没有好好休息......
    顾裴之心疼的心脏抽痛，伸手想要抚去她眼角的疲惫。
    却不料手背剧痛，孟瑶狠狠的拍开他的手。顾裴之的手无力的悬在半空。
    少女望着自己，眼底愤怒的薄红显而易见，“顾裴之，我知道你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你说你喜欢我，却又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甚至连你受伤了我都不配知道原因......”
    少女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含着泪光冲自己控诉，告诉自己她有多么不满。
    顾裴之的心都快碎了，少女细碎的泪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他张了张口，恨不得将一切都告诉孟瑶，但理智的弦最终还是绷住了。
    自己已经处于深渊，又怎能将她再扯进混乱之中呢......
    孟瑶顺了顺气，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过激的愤怒。她将顾裴之的手虚虚握住，重新开口，“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所以......可不可以不要隐瞒我？”
    顾裴之几乎要被说动，他哑着声开口，却只能喊出她的名字，“阿瑶，我......”
    下一刻，温软的手从掌心中脱出，孟瑶站起来，狠话脱口欲出，却在顾裴之苍白的神情下噎回口中。她开口陈述，尽量让怒意不要那么明显，“我有点累了。等我平静一点再来和你说。”
    黑暗再次降临，孟瑶的离去仿佛带走了房间中最后一丝温暖，顾裴之仿佛被抛弃在荒无人烟的冰原之上，重归寂静。
    孟瑶急匆匆的在廊间行走，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往肚子里咽。
    耳边传来系统疑惑的询问声，“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孟瑶咬唇，“我气他隐瞒，把我当温室里的花。我气他‘自大’，想一个人扛下来所有问题，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同伴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隐瞒？”系统挠了挠脑袋，“可是这剧本里所有人都有秘密。沈寻对你有所隐瞒，暖烟背后藏着秘密，都没见你生气。为什么偏偏到顾裴之这里，你要生气？”
    原本怒气冲冲的孟瑶瞬间顿了脚步。
    为什么偏偏对顾裴之会生气......
    因为自己把顾裴之当作同伴。孟瑶很想就这么回答系统，但她十分清楚，不止这么简单。
    孟瑶垂下眸子，影子在余晖之下被拉长到极致，仿佛她早已变动的内心。
    不，不止是同伴。
    作者有话说：
    这章bgm感觉就应该配任贤齐的《心太软》（挠头）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第73章 “虾仁猪心”
    ◎杀人诛心，挑拨离间◎
    被沉痛的梦魇缠绕着, 仿佛有一只无情的巨手将自己拖入无底深渊。整个人被憋塞的关入冰棺之中，失去空气，失去光明, 失去温暖。
    彻底窒息之前, 熟悉的温暖透过冰冷的皮肤温煦心房。
    阿瑶！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一把将仅有的温暖攥入手中。顾裴之猛的睁眼，语音急切的唤出梦中人的名字。
    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失望了。
    手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暖烟发出惊呼，“大师兄。”
    顾裴之的眼神逐渐清明, 眼底的亮光也逐渐被失落所代替。他蓦地松开手, “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大师兄可有好些。”暖烟努力忽略眼下尴尬的境地, 语音有些艰涩的犹豫，“大师兄一定渴了吧。请用茶。”
    杯中几根茶叶在轻悠悠的打晃, 茶水在昏暗的环境下染成浑浊的深色。
    顾裴之将她的手推开，看也不看自己, 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你出去。”
    暖烟万万没有想到顾裴之到现在对自己仍旧是这般态度。
    这么多日来的相处。暖烟对顾裴之的看法逐渐改观，他对待孟瑶的温和专注都让她心生羡慕。而这种羡慕在发酵之下逐渐演化成了丑恶的嫉妒。
    凭什么？
    孟瑶没有自己温柔, 没有自己聪颖, 更没有自己善解人意，凭什么大师兄就对她如此特殊？
    细白的手指死死的捏住杯壁，连指尖上的血色都褪尽了。面上暖烟却仍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看穿一切的智者，“大师兄, 你一定很喜欢孟瑶妹妹吧。”
    心思被毫无遮掩的拆穿，顾裴之猛的转头，望向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
    “你别这么看着我。”暖烟毫不畏惧顾裴之森冷的目光, “大师兄表现的如此明显, 不会是敢做不敢当吧。”
    顾裴之缓缓坐起来, 投下一片高大的暗影，“是又如何。”
    暖烟蓦然轻笑，似嘲讽，又似叹息，“烟儿十分佩服大师兄的勇气。若将我换做是你，定然是想都不敢想。”
    顾裴之并不言语，他知道暖烟的挑起的这个话题并不会草草结束，她的诛心之言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下一刻暖烟便再次开口，“孟瑶妹妹与你我可不一样。她是天之骄女，是七星阁的掌心宝，平日里都该是前呼后拥，千人追万人随的排场。她身上的精致，骄傲，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靠人寸寸娇养出来的。”
    “反观我们，就截然不同了。若非有着五灵根傍身，怕是还在贫民窟里以残羹冷炙裹腹，你我穷尽一生，也许都达不到他们的起步。”
    顾裴之自然知道暖烟所谓的他们是谁。是修仙界的一众公子小姐，是七星阁，亦是孟瑶。
    暖烟顿了顿，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顾裴之紧攥的手指，“大师兄，我说这番话没有挑拨的意思。若我是男子，自然也会喜欢孟瑶妹妹，她人美心善，背后又有家族支撑，是修仙中人梦寐以求的道侣。”
    “人人都说修仙不分高低贵贱，可这么多年，大师兄难道还看不穿吗？凡间还讲一个门当户对，仙界更是如此。顾师兄空有一颗真心又有何用呢？”
    “况且，往难听了说。”暖烟犹豫了一下，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还是魔物。”
    顾裴之的心脏一瞬间就紧缩了起来。
    他本应该暴怒，若是往日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嘲讽他是魔物，定然要他渣也不剩。而如今，竟然只有一种无力的抽痛感在指尖蔓延。
    “孟瑶......她不在意的。”
    “我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竟然也会自欺欺人。修仙之人，真的会不在意吗？未来若有人提及孟瑶，大家想到的不再是七星阁的大小姐，而是一个与魔物纠缠不清的女子。你觉得孟瑶愿意放弃她拥有的一切，跟着你颠沛流离，成为过街老鼠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孟瑶妹妹不在意。七星阁也不在意吗？他们会任着自幼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与你在一起，成为修仙者中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