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道果 第565节

    可惜这禹州只是赤县九州中最小的一州，总共也不过八府之地。
    远远小于南方拥有四十余府的淮州，三十余府的琼州等等，人口、财赋、龙气……更是远逊。
    故而此间的督城隍，巅峰时也只相当于【地粹】法师。
    哪怕在自己城隍庙的香火法域之中，也只有黄敕巅峰的实力，随着“龙气法禁”崩溃，城池被破，力量更加衰弱。
    当占领了此地的墨麒麟宋行云，集结麾下【翻浪军】攻破城隍庙庙门的时候。
    本就只会机械行动的城隍阴官们，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力量。
    “动手，封！”
    随着这位出身“无生道”的反贼首领一声令下。
    身边的道兵立刻泼出了手中的女人天葵和黑狗血，又手持盖着他大将军印的封条，贴到了每一尊神像之上。
    “无生道”在所有教门中，都是跟王远打交道最多的那一列。
    有一直没能打死的【独眼石人】和转生为明王的无生老佛在，他们对王远的了解，自然也要远在其他教门之上。
    这“无生道”的麾下势力所过之处，第一个要拔除的就是可以充当阎罗王耳目的城隍系统。
    那些归于王远麾下的【黑律判官】，见识不妙还能早早溜走。
    但早就被香火侵蚀变成泥胎木塑的那些，根本不知逃跑为何物，全都被翻浪军轻松拿下。
    随即。
    便有一士卒战战兢兢地抱着一只带有浓浓香火气的黑色神龛越众而出。
    龛门上挡着一道脏兮兮的染血黄布，上面绣满了各式各样的狰狞恶鬼。
    这竟是一只本应全都被王远回收、销毁的——【阴神龛】！
    其中供奉的正是【地下主】的神椟。
    至于它的功效……
    那士卒将手中神龛高高举过头顶。
    黄布微微晃动之间，一道神光蓦然飞射而出，笼罩住了这城隍庙中所有的神像。
    呜呜呜……
    顿时，阴风阵阵，鬼火惨惨，所有督城隍庙【阴官】的香火神躯，就全都被从身体中强行勾了出来。
    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猛然卷进了【阴神龛】中。
    不同于过去在妖术士手中时的样子，会产出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鬼药】。
    而是传出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的咀嚼、吞咽声。
    似乎有个怪物正躲在神龛中，将他们全给一点点嚼吃得一干二净。
    最后只留下一声，由七八个音色组成的满足叹息：
    “哈，承载禹州万民愿力，承担龙气中枢的职能历经三百年，这种全天下也只有九个的上等货色果然不同凡响。
    阎罗王，你能夺我鬼民，我就吃不得你麾下的城隍吗？
    《小生死簿》虽然能护住那些阴司【仙官】的真灵，却护不住这些被历史抛弃的泥胎木塑。
    正好给我废物利用，酿造鬼药。
    这督城隍产出的上品鬼药，足够我拿来完成下一步的道法了，你给我等着，嘎嘎嘎……”
    随即【阴神龛】便彻底沉寂下去。
    这位禹州督城隍也成为了乱世开启以来，第一位被打杀的九州督城隍。
    虽然在被香火愿力彻底侵蚀的时候，他就已经相当于死得彻彻底底，决然无可逆转。
    但这种【真灵】无存，被人生吃活剥的下场还是太过惨烈。
    可惜，能成为【黑律判官】并入【地阙金书】体系的，只有那些灵智尚存的鬼类。
    对这种功莫大焉的泥胎木塑，即使王远有心相帮也爱莫能助，《小生死簿》的权能再高也捞不回来。
    等到城隍庙被清理干净。
    一位背后背着棋盘，风度翩翩的白衣棋士，双手拢在袖中信步走到宋行云身边，瞥了一眼那只【阴神龛】淡淡道：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但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宋兄，我本以为你家‘无生老佛’和明王是吃了那人的亏，要着急报复回去。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你们竟联合了这位‘满象寺’祖师半仙【地下主】。
    这可是给正道魁首【龙虎庙】一记背刺，差点将之覆灭，名号在一夜之间便响彻整个修行界的狠角色啊。
    现在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几家势力‘合于利’。
    否则，我家道主也不可能这么痛快就答应白阳菩萨给你们借兵。”
    宋行云没有接齐布雨的话茬，敢去妄议自家【天官】。
    “齐兄来的正好。
    你我相识多年，这次我们的任务便是携手屠龙，斩断周景焕这大炎皇室嫡系的最后一丝血脉。
    说不定还能让你这位黄篆诡仙，在‘胜天半子’之路上更进一步。
    至于我家‘无生道’佛老，你家‘天目道’【百眼灵官】，‘满象寺’半仙【地下主】。
    这几位没有道路冲突的尊神，在暗地里到底有着何等深层的考量，就不是我们能猜度的了。”
    ……
    数日之后。
    罗刹鬼国，纣绝天宫最深处的一片污浊黑暗中。
    隐隐可见，一点好似金刚橛模样的物什时涨时缩，不断闪烁，吞吐金光。
    而那种象鸣、马嘶、梵唱、雷鸣之声也越发响亮。
    “啊啊啊啊……快给我出来啊！”
    到最后又多出了好似妇人艰难生产一般的声嘶力竭，让驻守宫中的那些阿修罗都忍不住纷纷亡命奔逃。
    跑得稍慢一些，在这种诡异气氛中多待片刻，便会当成炸成一朵挥舞着脐带、内脏……不断蠕动的可怖肉花。
    众人皆知这是源自自家主上的道法，全然不敢前去探查。
    事实上。
    【地下主】手中虽有“灵肉合一”之法，也有超越所有青篆真人的“灵”，却缺少与之相匹配的“肉”。
    本来龙象道的【道统法物·黄龙锏】是她最完美，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要使用“点化之术”将之点化为妖，与己相合，就能让她完美成就紫篆，甚至超越寻常的【尸解仙】。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后一场酝酿了十几年的计划，最终却被一个她眼中的小人物毁于一旦。
    最终也只是勉强分裂“龙象道”，在将满象寺独立出来的同时，顺走了【象头金刚橛】。
    一开始的计划彻底泡汤。
    【地下主】在生前的时候，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
    更是精修最重力量的【满象降圣法】，只笃信自己的道法，从不愿意像其他【尸解仙】前辈那样去积累外功。
    最终导致被土著天道拒之门外，尸解失败，落得个中解收场的成就，化作如同地缚灵一般的【地下主】。
    可是，经历千年时光后。
    她早就已经受够了这种龟缩一处，哪里也不能去的囚徒生活。
    即使无可奈何“削足适履”，也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那一片污浊的黑暗不断蠕动。
    一个和大司命所化“湘夫人”一模一样的少女痛呼声陡然高亢。
    “啊——！鬼药补完，雀阴，你给我出来！”
    人之三魂曰：胎光，爽灵、幽精；七魄曰：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七魄之【雀阴】，掌管自身的生殖和欲望。
    刺啦！
    随着一声裂锦之声，饱经鬼药喂养的七魄之雀阴，便彻底脱离了【地下主】的魂体。
    猛然冲入像活物一样吞吐金光的【象头金刚橛】中。
    随即，在明光大放之中。
    一道浑身上下金光灿灿的佛家明王身便踏步而出。
    他生有象头三眼，头戴马首，身有四臂。
    项挂骷髅头项链，腰围虎皮裙，膝、手、腕、颈处都盘绕着毒蛇，各手分别持骷髅碗、绳索、毒蛇、骷髅杖。
    同时也从【杀生树】中领来了一尊诡神神位——象头明王！畜生道教主！
    看着全新的身体，原本那七八个声音中的一道自语道：
    “大约有着半步【法相】的境界，暂时够用了。阎罗王，哼哼！”
    显然原本的七八个音色正是她被点化的三魂七魄。
    这一门由她吸收【杀生树】知识，创造出来的魂魄与诡物相合的道法，最多可以让自己的魂魄分裂七次。
    随着雀阴化身而出，【地下主】的本体也随之永久缺损了一部分，道行降低了一截。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借着【象头金刚橛】之助，她终于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