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妖 第10节

    赫连筝行得端，坐得直，并不做无谓的解释，“随便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
    话落转身离去。
    玄霄原地郁闷了好一阵才悻悻离去，他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少主自己宠，去寅初门给小妖灵拿药吧。
    哄石妖喝药是个大难题，她虽然贪吃，却也不是什么都吃的，玄霄熬了两大锅番泻叶汁，她起先好奇凑上去看，闻见那味儿就远远躲开了，说什么也不喝。
    “喝了病能好，肚子可以消下去。”赫连筝苦口婆心劝。
    “不喝。”石妖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捂住耳朵，“不喝不喝，就不喝。”
    赫连筝：“喝了药，去内门膳堂给你买好吃的。”
    石妖把头扭过来，“现在就吃。”
    赫连筝：“喝了药想吃多少有多少。”
    石妖头扭回去：“不吃了。”
    “你就先带她去吃呗。”玄霄看不下去了。
    赫连筝摇头：“不能太惯着。”已经给惯得没边了，她还小，懂的道理也不多，在家有人惯着，以后出去没人惯了怎么办？不能养成坏习惯。
    玄霄真服了，“她都这样了，你惯惯又怎么了，待她痊愈，该怎么样再怎么样嘛。”
    石妖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对着赫连筝：“我不要你了。”她下床趿拉上鞋子，披上外衣，走到玄霄面前，“还是你好，我跟你吧。”
    玄霄忙不迭后退，疯狂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石妖双手叉腰，身子往前挺，脸快怼到他下巴。
    玄霄身子倏地后仰，转身跳窗逃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石妖失望，黄定财说得没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妖只能靠自己，她扶着腰艰难迈出草屋，横臂一抹泪，“我要！回家！”
    赫连筝深呼吸、吐气，起身两三步追上她，拦腰将她打横抱起，重新安置榻上，“我去给你买，给你买成了吧。”
    石妖拽住她袖子，“当真？”
    赫连筝：“当真。”
    好吧，那明天再自强自立，石妖心安理得躺平。
    民以食为天，内门弟子虽大多已修得辟谷之术，但食物所带来的精神慰藉是绝无替代的。
    内门弟子大多已有了立足谋生的本领，平日炼器、炼丹、种植灵谷灵草，除去上交给宗门的一部分，能余下不少，有能者下山除魔卫道，或去人家户里接些法事、道场来做，也能挣不少零花。
    是以涤天宗膳堂常变着花样做美食，吸引消费，为宗门创收。
    民间小食风味虽多，但膳堂用料更好，都是灵谷灵果一类，服之有益修行，只是价格稍贵。
    赫连筝身为少宗主，当然不差钱，主食、糕点、饮品、瓜果等一气买了许多，还单独用一只极品乾坤袋来装。
    赫连筝在外风评从来是极好的，门下弟子谈论起她，总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人品高洁，不少人还拿她做榜样，虽然没有她的家室和天赋，也要学习她的克制勤勉，砥节励行。
    她就是那天上月，枝上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谁能想到，这样的赫连筝，背着他们，老婆孩子都有了。
    ——“看，给娘子买吃食呢。”
    ——“都说酸儿辣女，我看看都吃的啥？”
    ——“我真想象不到少主抱孩子洗尿布的场景。”
    ——“我更没想到少主竟然喜欢女人，早知道我该去试试。”
    赫连筝一记眼刀飞来，众人忙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刨饭。
    清者自清，这些风言风语赫连筝才懒得理会，乾坤袋收入袖中，她转身即走。
    小石妖不肯乖乖喝药，也不是没法子解决，赫连筝又去酉乾门借了一只炼丹炉。
    修道之人，可自行运气调理肠胃，寅初门当然不会专门炼制下泻的丹药，赫连筝准备把玄霄熬好的药汁炼制成丹，方便石妖服用。
    回到小竹居，石妖午睡未醒，手腕搁在枕畔，小脸酣甜，赫连筝站在榻边，几次伸出手又收回，她迈出房门，扬手撤了临走前小竹居外布下的结界，隔壁静室点火开炉。
    石妖申时二刻醒来，赫连筝的丹药已经炼好了，她当着石妖的面，白玉瓶里抖出来三颗，堂而皇之塞进糕饼馅里，“吃吧。”
    石妖闻了闻味道，甜丝丝，苦味很淡，“是什么？”
    赫连筝行事从来光明磊落，“药，吃了能好，里面我加了许多蜂蜜，不苦了。”
    这还差不多。
    石妖一口咽下糕饼，赫连筝从乾坤袋里取出饭菜摆上桌，才搀扶着她下地，伺候她吃饭。
    饭罢，赫连筝以御水之术清洗了碗碟，又给石妖洗手洗脸，才把她带到院子一侧小屋，“这里是茅房，如果感觉肚子不舒服，就来这里解决，恭桶会不会用？”
    茅房石妖是知道的，她虽然不拉屎，但山里别的妖怪都会拉，讲究点的还知道埋，不讲究的都是随地乱拉。人在这方面好很多，有统一的拉屎地点。
    “可我，不拉屎。”石妖告诉赫连筝。
    赫连筝：“……你会的。”
    “我不会。”石妖扶着腰进屋，她要继续躺着。
    赫连筝哪里也不去了，就守着她，结果这石妖肚子当真没动静，她吃饱了饭，从下午一直躺到夜里三更，就没下过床！
    赫连筝困惑极了，摸着她肚子，“你当真，没有丝毫……便意？”
    石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都说了，我是仙女。”
    真正的仙女是不拉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石妖抓了床头照明的宝珠于掌心把玩，琢磨着要不要把这玩意也镶到真身上去，又恍然想到，这珠子也不是时时都发光，需得注入灵气作为燃料，麻烦。
    她伸长手臂，珠子搁回莲花灯座里，又捞了赫连筝腰间那枚玉筝来玩，见她并未制止，便大着胆子握在手里。
    赫连筝掀开薄被，解开她中衣系带，石妖两条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眼前。
    “怎么又不穿裤子。”赫连筝皱了眉头。
    石妖白她一眼，这么大肚子让她怎么穿？
    好吧，赫连筝后知后觉。她尽量忽略石妖修长纤细的双腿，手掌覆盖在腹部，凝视片刻，“你有没有觉得，它似乎变小了一些。”
    石妖动动身子坐起来，趁机拽下玉筝，偷偷藏到枕头底下。她两只手抱着肚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
    “难道是丹药起了作用？”也不应该呀，她一次茅厕也没有上过，赫连筝百思不得其解，又问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石妖打着哈欠摇头，放松身子躺下去，赫连筝替她掩好衣物，“睡吧，待明日再看。”
    临走，她还是摊开手心，“还给我。”
    石妖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赫连筝固执伸着手臂，石妖翻个身，滚到床榻内侧，赫连筝自己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筝，“若是别的，我便赠予你了，这是我的本命法宝，与我心念相通，就好比我身体的一部分，不能轻易予人。”
    那你还成天挂在腰上招人惦记。石妖腹诽。
    夜已深了，赫连筝放下床帷，迈出房门，去小竹居后的灵泉沐浴。
    为这石妖忙碌一整日，月亮都快西沉才得了清闲，赫连筝褪下外衣叠好，摆放在灵泉旁的石桌上，摘了发冠脱下鞋袜，沉入水底。
    月光穿过层层水波落在清瘦的脸庞，长发如藻，白色纱衣在水中云朵般漂浮着，赫连筝闭上眼睛，凌乱的思绪也缓缓沉静下来。
    她境界已提升至化神中期，距后期只差了一个小境界，却迟迟无法领悟突破。
    此次带队历练，更多在寻求突破的机缘，因为事前放出消息，一路为取她仙心因此丧命的妖邪之辈多如牛毛，细看起来，却哪一个都不像是机缘。
    直到遇见这石妖，见她第一面就感觉十分与众不同。
    赫连筝不是傻子，她早就发现，似乎只有她和寅初门的荣长老能看透石妖的真身，其他人，只知她是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妖气，却不知她是石妖。
    某些种族为求自保，会采取办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或是误导别人。可石妖既不是鲛人能泣泪成珠，也不是风生兽食之延年益寿，天下奇妖千千万，抓个石头精去做什么呢，宅邸门前雕一对石狮子？
    可她既不是花岗岩，也不是汉白玉，坑坑洼洼、赖赖巴巴一块小石头，雕石狮子也轮不上号啊。
    赫连筝水下睁开眼，想不通。
    她沐浴完毕回到草屋，习惯性走向床榻，掀开帷帐，借着从窗棂透入的皎白月光看见石妖熟睡的脸，方才想起，小竹居不再是她独自一人。
    赫连筝在床边坐下，披散的黑发长长垂至腰际，因常年练功习剑，她身体虽单薄却不羸弱，仪态极为端正，纱衣垂落出肩背方直的骨骼曲线，与那软成泥睡得横七竖八的石妖形成鲜明对比。
    赫连筝手掌再一次落在石妖小腹。
    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在今夜格外引人遐想。
    她真元尚在，床上却躺了个大肚子的女人。
    女子与女子……
    罢了。赫连筝拢好白色纱帐，步出内室，在外间竹榻上盘膝打坐。
    卯时二刻，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赫连筝出定，睁开眼下地，穿衣洗漱，去山顶练剑。
    习剑一个时辰，天已大亮，赫连筝灵泉沐浴后回到草屋，石妖还未醒来。
    她并未出声打扰，换了身衣裳，掩上房门动身前往云来峰给外门小弟子们上水法课，临走照例在小竹居周围布下结界。
    外门有大片的灵田用以种植灵谷和灵药，划分给弟子，大家可以通过照顾灵田学习五行术法，还能劳动创收，贡献宗门。
    植物需要阳光和水，灵田人工灌溉耗时耗力，熟练掌握云诀雨术可事半功倍，因此赫连筝的水法课总是人满为患。
    她外出历练许久未归，今日复课，弟子们积攒了许多的问题请教，赫连筝随众人一道视察灵田，帮助解决一些灵植的病症，便多耽搁了些时辰，及至午后方才返回小竹居。
    走到家门口了，看见院子里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小石妖，赫连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糟了，她忘了家里还有个大肚子女人！没给她带吃的。
    已经叫人看见，现在抬脚往回走也不太合适，赫连筝硬着头皮过去。
    石妖从竹榻上坐起，拢了拢头发，窗台上抱了个花盆扔出去。
    赫连筝扬手稳稳接住，花盆放在脚边，觍着老脸，“醒了呀。”
    石妖一双眼睛瞪着她，不说话。
    她肚子又消下去不少，日光下肌肤细滑如瓷，黑发柔顺光泽，嘴唇红润饱满，或许是天光太好，赫连筝垂眼凝视，一时被她美貌摄住，好久没回过神来。
    “你聋啦？！”石妖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