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23节

    伊恩握紧了拳头。
    是。他早就猜到——黑洞，终焉之魔，多么简单的关系……在看见龙岛的核心是一个黑洞后，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可能。
    但是当极风龙王真的说出这一可能后，他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并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原来……彻底的毁灭，距离泰拉如此之近？
    【你能理解这种恐怖，对吗？终末就悬浮在泰拉轨道之上】
    如此说道，极风龙王的语气激动起来，祂浑身的雷霆闪动：【当年，创造主飞船被终焉之魔的碎片突破，一位创造主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用飞船主引擎制造出了一个引力囚笼，将其封印】
    【而第一时间，始祖真龙便用自己的全力将它维持……而在碎星战役后，决定了接下来发展方向的始枢龙用尼密斯星的一部分质量，朔月的一部分质量，以及自己的躯体，构筑了实体的黑洞以及‘龙岛’】
    【我们四大龙王，接过了始祖与导师的使命，时时刻刻都在控制周边的以太流，维持着这颗黑洞的稳定，避免终焉之魔的碎片再次从事件视界中顺着以太攀爬而出，摧毁泰拉的恒星！】
    【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暂时封印’——当我们逝去后，又从哪里找到其他符合条件的四位龙王看守封印？】
    【人类能行吗？下一代真龙能承载重任吗？说我是自私也好，是为了不让其他生命忍受这种折磨也罢，我想要活的更长久，继续自己的使命——即便那仅仅是呆在黑洞的曲率中，继续孤独地守望】
    如此说道，极风真龙引领着暗金巨龙的龙躯，以及伊恩缓缓朝着龙岛降落。
    祂的语气逐渐恢复正常：【原本我还不敢确定，但是当我真的观察到你时却发现，你居然真的集齐了‘创造主的礼物’】
    【伊恩，想一想……创造主这样强大的文明，祂们对这个宇宙中最优秀的先驱者，就连祂们也感到惊喜的佼佼者，会送出怎样的祝福？】
    “……祂们自己。”
    终于明白，星神之礼究竟代表着怎样的‘祝福’，伊恩闭上眼睛，他回忆着‘星之辉’‘光之躯’与‘源之魂’的本质，怀着恍然惊叹道：“是了。我明白了。”
    “星神之礼的升华转换到最后，就会将一个生命，擢升为‘星神’！”
    “这就是星神真正的礼物——让整个宇宙中，所有被祂们看重的先驱者，成为祂们一员的‘邀请函’！”
    “星神，就是一个全员‘先驱者’的先驱文明！”
    【不——你想的太狭隘了，伊恩。准确的说。创造者的礼物，是一颗‘种子’】
    龙王先是点头，然后摇头道，祂对伊恩的想法有些意见：【创造者是如此强大，祂们也没办法在不伤害其他生物灵魂本质和生命本质的情况下，强行将祂们擢升——所以祂们送出礼物，送出种子，给予那些文明中的最优秀者升华的种子】
    【而后，这些最优秀的升华者，会凭借这颗种子，以及自己的奇思妙想，开发出各式各样截然不同的升华之道，引领整个文明超脱，最终成为创造主们的一员】
    【这可能需要无比漫长的时光，但对于那时永恒的创造主们来说，时间是最不值得注意的事情】
    缓缓说道，极风龙王侧过头，看向泰拉星球。
    祂与伊恩一同，站立在星球轨道上，注视着这颗碧蓝色的星球，以及那片浩瀚的大陆。
    龙王用轻柔的语气，带着好奇与渴望道：【是的，正如你所想，伊恩……创造主的思想，绝对没有那么狭隘……祂们绝对不是仅仅只吸收几个‘先驱者’，遴选‘菁英’的精英文明】
    【与之完全相反】
    【就像是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星守之龙’守护那样】
    【每一个文明中的所有生命，都有成为一种独一无二，全新‘星神’的机会！】
    第845章 既是先驱也是终末
    “星神？想太多了吧。”
    对于龙王充满向往的感慨，伊恩并不为所动。
    泰拉现在就连人权平等都做不到，就直接畅想星神了？理论上的事情和实际操作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的泰拉距离星神恐怕差了十万八千个可观测宇宙！
    不过，龙王这么一说，伊恩也有点明白星神究竟是个怎样的文明了。
    祂是一个建立在纯粹信念共识上的泛宇宙文明圈，一个全员‘先驱者’的文明……以每一个文明中的‘先驱者’为起始，使其得到强大的力量与近乎永恒的生命，不断地教育其他人口，进而让文明全员先驱者化。
    只是，这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
    而泰拉是绝对没有这个时间的。
    更不用说……
    现在的泰拉人民，就连对于远方的渴望都没有，如果不是伊恩自己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这颗星球上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先驱者了。
    【或许……】
    极风龙王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切实际，但除却这种可能外，祂们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能指望了：【但你得到了种子。这就代表你继承了前纪元文明先行者的资格……换而言之，你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个有可能成为星神的存在】
    祂引领伊恩逐渐降落在龙岛上：【泰拉人类的升华体系不够完善，寿命最高也无法超过两百年，而龙的寿命有五百年。只要你愿意成为龙王，那么不仅仅可以维护龙岛封印的维系，更有更长的时间探索‘创造主’的奥秘】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私心：只要伊恩成为了龙，为了追逐长生，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去解决真龙的寿命问题，也就是成为星神，为自己解封。
    就算不行，至少至少，极风龙王可以找到值得自己委托使命的‘后继者’。
    “……我想，龙王，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
    但是，此刻，伊恩却微微摇头。
    他向前迈出一步，从暗金巨龙的躯体上轻轻跃下，站立在龙岛之上：“我并不仅仅是先行者的继承者，也不是得到星神之礼的幸运儿。”
    “我是先行者之后，第二个得到了星神大以太流响应的‘先驱者’。”
    咔哒。奇妙的触感传来，比金属更坚固，感觉却比气体更轻盈，这种不可思议的物质，是由以太凝结的‘理想物质’。
    这就是龙岛。
    “我的使命不是成为星神，成为龙岛封印的维持者之一。”
    在真龙之王愕然的目光中，人类的先驱者回过头，认真道：“我的目的，是找到升华之道未来的路，泰拉文明未来的路，以及通向星空与远方的路。”
    “而现在，恐怕也要加上‘真龙’未来的路。”
    【第二位……先驱者？！】
    明明早就化身为纯粹的雷霆之躯，但极风龙王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战栗，祂与白发少年那双青色的眸子对视，不可思议地喃喃：【但是，这怎么可能……】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极风龙王看见了。
    在眼前自称先驱者的少年双眸中，亮起了无穷无尽，贯穿时空的，青色的光。
    那是宛如太阳，又宛如星河般，层层流淌，绵绵无尽的水色光辉！
    而在这光辉的最深层……闪烁着金虹交杂的色彩。
    祂的意志被卷入，卷入了一条在无尽苍白的极光中，夺取最后一丝希望的金虹之路……
    祂被卷入了‘先知的预兆’。
    卷入了‘伊恩的道途’。
    【什么？！】
    随着眼眸中光晕的旋转，真龙之王的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幻象。
    青色的光辉引领祂的意志向前，追逐且注视着一个又一个过往。
    然后……
    龙王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祂看见了，那遮天蔽日的虫群。广袤荒野之上，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暖雪，晶毯在大地之上蔓延，而嗜血的虫兽从尸骸，从丛林，从生育池，从人类的城市与军队中涌出，毫无怜悯地噬咬一切有血气的万物。
    从天空到地底，从深海至虚境，吞噬万物与灵魂的虫群始终不停歇那永无止境的攻势：它潜入地核，飞入深空，它在深海扩散自己的巢穴，在虚境铸就漆黑的大吞世者机神……
    为了对抗这从大海与旷野中涌出，求索星空的虫群，万邦的军队汇聚了，他们被迫团结，被迫同心戮力，被迫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联盟，一如一千六百年前的先祖那般，成为了同一个文明的一员。
    无上的主宰统御着这一切。
    浮光掠影一般的碎片流淌着，载着龙王走向另一个祂不可想象的未来。
    那是一个诸多火焰在大地上燃起的时代。神火在天地间熊熊燃烧，代表着不同信念，不同道路的烈焰在诸神的世代闪耀，照亮了天空与大地，以及一切人心。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死亡，在亡君/诸神的庇护下，就连传统意义上的战争都消失了，只有争夺意识形态的‘神战’。虽然不排除的确有物理消灭敌人的神战会在未来出现，但就在这段未来时光中，人类头一次被彻底团结在了一个体系下，一个超越了往昔升华者体系的‘神之文明’。
    看到这里时，极风龙王从最初的难以置信，逐渐平静了下来……祂隐约从这不断变幻的光影中察觉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未来的可能。
    无论表象如何，这些幻象本质上都是一种‘尝试’——统一合力的尝试，整合思维的尝试，汇聚力量的尝试，全新文明的尝试。
    ——这就是伊恩看见的未来？他……所能抵达的未来？
    如此想到，极风龙王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伊恩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那样的话了——是啊，他的未来的确不应该是束缚在区区龙王的位置上，也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龙岛封印而努力。
    他，的确可以找到升华之道未来的路，文明未来以及远方的星空的路！
    就连真龙的道路……也能找到！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一件超越极风龙王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星球，在祂的眼前破碎了。
    泰拉正在破碎。由内至外，破壳般破碎。
    而一个硕大无朋，以星球为养料，以众生为乘客的庞然巨兽，便从地心的深渊中攀爬而出，朝着广袤虚空行进。
    【这是什么鬼？！】
    雷霆之龙仿佛接触不良，陷入了电流时明时暗，宛如大号不良电灯泡的状态，甚至下意识地发出了难以名状的真龙尖啸【孳孽？！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虚空孳孽？！】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承载万物的亡君，吞噬神明的巨兽已经启程。
    龙王再一次陷入了青色的流光中。
    【这是伊恩的未来？他这个先知看见的未来？！】
    此时此刻，雷霆之龙已经不能说是惊愕，而是说被惊吓了：【威胁整个世界的虫群，摧毁星球与万物的虚空孳孽……】
    【而且，并非是单纯的预见灾祸……那些未来的主视角……】
    【是伊恩自己？！】
    既是先驱也是终末……为了走向更遥远的未来，而不惜毁灭现在的一切……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哦？龙王你居然能跟着我看见先知的预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王听见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