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44节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源质计算芯片核心——完整无缺的源质计算芯片。
    最后回声原本的身体，前纪元文明的最高等级造物之一，有第五能级潜力的核心计算中枢！
    “这是我的一位盟友交给我的东西。精灵的信息终端技术因它而加速，世界树中枢的损伤也因此而修复，可以说，它就是我们精灵能重塑局势，不再像是过去那样两党对峙的源头。”
    雅弗达的语气有一丝淡淡地愧疚：“可惜我错误的理解了一些东西……无论怎么说，我都觉得我应该将它交给你。”
    “不用拒绝，也不用担心我在隐喻什么——伊恩，我知道，你想要我们的终端技术，最近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图书馆那边阅读这方面的书籍，而你的朋友，那位埃伦家族的年轻人也在帮你询问这些事。我很清楚。”
    如此说道，迦南摩尔议长俯下身，低声在白发少年耳畔道：“我知道回声的目的。”
    “我也知道希利亚德，以及伊奈迦二世的目的。”
    “你们始终没有变，我知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虽然我永远无法理解，你们这群人亦或是非人，开拓者亦或是先知，为何总是想要前往黑暗的深处……”
    “但我相信，你的成功，绝对是一件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伊恩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只是伸出手，从微笑着的雅弗达手中取走了那颗源质计算芯片核心。
    他认真地端详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对精灵议长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伊恩是真的猜不出来。
    他有信心让真龙支持自己，有信心让子爵和巴敦侯爵支持自己，无论是妖精还是烬灯家，大皇子和二皇子，甚至就连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他都能有信心得到一部分支持和默许。
    各大道途证明了他的思路。
    但雅弗达不一样。
    伊恩看不出他的目的……所以无法诱导，无法窥破，无法理解。
    他就像是一个纯粹的乐子人，想要看伊恩成功，仅仅是因为伊恩的成功会让所有人吃惊。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复仇罢了。而现在，我的梦想已经实现。”
    雅弗达用一种奇怪的，豁达而又无所谓的表情看着伊恩，他哈哈笑道：“伊恩，你是不是没有在这个世界见到过梦想成真的人？你肯定没有见过吧，你的朋友，师兄，老师，还有老师的君主，你所知晓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是梦想绝难成真的狂妄者。”
    “而我却不同，我要求的只是心安，我要的只是一个人的死亡——所以我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所以我已经毫无畏惧，只是想要看着这个世界燃烧，亦或是释放璀璨光明！”
    用力拍了拍伊恩的肩膀，雅弗达议长带着一种平静无比的笑意：“所以这就是我现在的目的。”
    “这个世界将会炸出千万朵火花，而我想要选择最灿烂的那一颗，让他更加璀璨光明。”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想变成真实。”
    “……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伊恩反而有些恍然。
    他猜出了那个简单的答案。
    少年先知用一种既羡慕，又怜悯的眼神看向此刻平静的雅弗达：“你感觉到了虚无。雅弗达，你根本不在乎精灵是兴盛还是衰弱，你只是想要杀死坎帕尼。”
    “你成功了，但你的梦想就此止步，亦或是彻底的升华——你过去的盟友希雅莱塔女士梦想是复兴精灵，一统大权，坎帕尼固然是第五能级，但不过是梦想上的一个拦路石，而你却无法跟上她的步伐，或者说，她反而要追逐你的境界。”
    “你的人生目标已经全部实现，你几乎站在了权力和力量的巅峰，但是你却觉得这些力量毫无意义。”
    “所以你感觉到了空洞。你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太自由了……家庭，权力，实力，梦想，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束缚你了，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你不害怕后果，就能去做。”
    水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伊恩注视着面上已经不再有笑容的雅弗达，轻声说道：“你现在……”
    “就像是妖精一样自由。”
    “但却没办法像是妖精那样开心了。”
    转过头，两人已经来到了烬灯家的大门口。
    伊恩正过头，看向大门：“议长先生，你想要支持我，我绝对喜悦。即便你只是因为空虚，寻找自己接下来人生的意义。”
    “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敌人从来不仅仅只是坎帕尼一个人，就像是我的敌人从来不是子爵，巴敦侯爵，以及你以为我要击倒的人那样。”
    “泰拉大陆现在的秩序，会造成精灵王血之间互相暗杀，互相仇恨的根源，我们血脉中的自私和卑劣，万物运行的法则，社会的种种问题和文明的缺陷……这些都只是一个侧面。”
    “议长大人，说句自大的话。”
    “我们的敌人，是这个世界。”
    “大人，作为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一批人之一，你应该是能想明白的。”微微点头，在伊恩的身前，烬灯家大门自动打开，而少年微笑着迈步，走进其中。
    在大门关上前，他转过身，与目光有些晦暗的雅弗达对视：“所谓的虚无，不过是因为想象不了罢了。在沙漠中长大就无法想象大海，在赤道生活就无法理解冰川。”
    “与其像是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地当个乐子人，注视着像我这样的人是否能完成梦想，又是否会和你一样步入虚无……”
    “为何不憎恨这个世界，将它狠狠击败，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大门缓缓关闭，雅弗达可以紧跟而去，步入其中——他是烬灯家最重要的盟友，没有人会阻拦他。
    但精灵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
    伊恩最后的言语，化作心灵的震动，传入他的灵魂。
    【如果你想明白了，议长大人，那么就来霞辉领】
    【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打算如何改造这个世界】
    雅弗达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过身，消失在路口的尽头。
    ——哥哥。你说过，弱者永远只能服从于强者。
    ——我杀死了强者。你错了。弱者也能杀死强者。我胜过了你。
    能穿梭时空的升华者悄无声息地步行在黑暗中，他闭上双眼，让黑暗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朦胧。
    ——哥哥。我遇到了和你一样，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他也同样以弱者的身份，战胜了‘强者’。
    ——我惊愕于那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想要投资他，看看他未来的可能性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火花……
    而他却邀请了我。
    “他以为他是谁？刚刚进阶第三能级的妖精，居然敢邀请一位精灵议会的议长？”
    睁开眼，雅弗达低声怒吼，几近于咬牙切齿：“多么傲慢，太高高在上了，那自信简直就像是我肯定会答应他一样——究竟是什么给他的底气？”
    如此自语，但精灵议长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弧度：“啊，真是个简单的问题，他是先知啊……就连伊奈迦二世都不是先知，就连第一骑士也不是先知——从未有过这样强大，这样肆意的先知。”
    “让我明明心中充满愤怒，但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期待……”
    “这……就是先知吗？”
    哈哈一笑，雅弗达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
    与此同时。
    帝都。
    上城区，高台。
    【艾纳，你对那位隐藏身份直至如今的先知有什么看法】
    皇长孙艾纳·瑟塔尔半跪在一个光芒人形之前。
    他聆听着自己祖父，也是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淡淡的询问，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然后才抬起头：“陛下，我认为这是帝国之幸。”
    【哦？你明明知道，我驱逐了他的师兄马赫迪，还暗暗维持对第一骑士的通缉，你为何觉得这是帝国之幸？】
    “陛下，帝国或许的确不再需要一位第一骑士和不动坚城来喧宾夺主，大战在前，也无法再承受先帝时代那样剧烈的思潮变动。”
    皇长孙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虽然紧张，但却没有半点迟疑：“但是帝国现在绝对需要一位先知，需要伊恩·银峰。”
    “因为只有一位先知，才能令万民知晓，我瑟塔尔帝国之天命昭昭！”
    那光芒的人影沉默着注视着自己的孙子。
    守土者阿克塞尔缓缓走上前，俯下身，用手抚摸着对方的脑袋。
    孙子与祖父的会面本不应该如此严肃，也不应该如此生硬和神秘，但这就是他选择的结果。
    【艾纳……】
    男人对着沉默的青年叹了口气：【对不起】
    站起身，阿克塞尔抬起头，看向眼前，帝都那直通天际尽头，足以扩散至整个帝国，乃至于泰拉大陆的能量洪流。
    他注视着‘行星护盾发生器’，注视着这个全泰拉最高耸的‘孤山高塔’，金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无比的情绪。
    【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变得漠然而无情：【我们的确需要一位先知】
    【无论是真是假，无论预测的结果是好是坏，伊恩·银峰都必须是先知】
    第858章 去看看这广阔的世界吧
    艾纳离开了高台。
    皇帝缓缓坐在自己的皇座上，凝视着帝都支撑天地的光柱。
    【陛下】
    一个朦胧的人影隐约亮起，莫泽院长的声音响起：【您为何如此看重那位年轻的先知？】
    【流耀城的那位梦师不也是先知吗？我们的宣传计划中，本就有先知的存在，再多一位先知，是不是有些紊乱？】
    莫泽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他并不是质疑皇帝的选择，只是想要从自己的陛下口中知晓一些细节。
    “梦师萨库……他的确是先知。”
    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皇帝的语气有些迷蒙，似乎正在一边思考什么事情，一边淡淡讲解：“但他只能通过梦中的种种情况去预见，大多是猜测，而且只能预见‘威胁’。”
    “他所梦见之处的威胁，他本人所在之地的威胁——虽然正确率奇高无比，但很多时候都等同于正确的废话。”
    “譬如说，帝国的威胁何在，这需要先知去预言吗？大家都知道威胁是谁……”
    话至此处，皇帝叹息了一声：“可另一方面，这预言非常有用……索林的计划，白寂的渴望，还有未来即将到来的浩大战争，都让我们能提前预知。”
    “只是这些太大了，预知威胁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提前将威胁解决，事情反而就变得毫无意义，民众并不能理解这点。”
    “我们需要的不是威胁，而是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