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86节

    与她过去所见过的炼金工坊的烟囱不同，这里的烟囱不会放出灰黑色亦或是五颜六色的‘霞辉’。与之相反，这座以霞辉为名的城市中，烟囱的颜色是如雪一般的淡白。
    这点怀光教会之前就做过功课，他们知道，这是那位领主‘再利用炼金技法’的实用化结果。
    伊恩·银峰第一次抵达帝都，通过炼金考核时，就发明出了这一天才的技法，虽然对于高端炼金并不适用，但稍微改良，便是最佳的预防污染的举措。
    仿佛要耸入云端的烟囱喷薄着白气，隐隐与天上的流云接成一体，而就在映光注视着那些云雾时，一片阴影从天空中掠过，遮蔽了城区与街道。
    那是龙——龙人修女看见了两条真龙缓缓飞来。
    真龙们降落在了霞辉领西北处的一座山峰中，然后便是两道光芒直入领主府，想必那就是南岭的山之王与祂的孩子灵龙希欧。
    山之王原本负责看守锖钢龙宝藏，等待继承者的出现，在伊恩·银峰成为龙神使者，全盘继承锖钢龙遗产后，祂就应该回归龙岛，等待下一次行动。
    但或许是因为马赫迪与龙岛之间的关系，亦或是伊恩本人就是龙岛的目标……总之，本应该离开的山之王不仅仅没有走，甚至还直接参与了前龙神信仰，今崇灵教新圣地‘霜天穹顶’的建设。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帝都有些贵族再怎么念念有词，说什么‘银峰领没有第四能级怎么能配得上南岭第一位伯爵这一荣耀’‘二十岁的小年轻凭什么掌控这么大片领地’，也都没有任何用处了。
    因为这片大地上，真的有第四能级的真龙居住。
    龙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街道上人们的失序，他们都只是停下步伐，默默行礼，然后就继续欢声笑语，该干什么干什么。
    “奇怪……”
    一旁的米洛斯人赎光嘟囔道：“龙威这种东西可不是说见得多了就不怕了，那是精神和血脉的本能反应，这群银峰人怎么能这么平静？”
    “恐怕是因为这群银峰人本来就不一般。”
    而白之民圣职者辉剑微微一笑，他扫过眼前的街道，每个人体内的‘荧光’，然后看向城市的北部。
    与热闹喧嚣的东南城区不同，霞辉城的西部是密密麻麻的炼金园区，这里守备森严，气氛也如同钢铁锤炼那般坚硬，冷漠，除却工坊运转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北边则是另一种极端——那是一片闪动着无穷雷光，宛如闪电风暴般的塔楼群……这里是霞辉领的能源中心，一座座高压电塔间时不时虚空炸亮一两颗电火花。
    遍布整个城市的磁暴线圈，光棱塔和另一种全新的，不断旋转的八面棱柱塔楼都是依靠此地的能源供应。
    这里的能源管道深埋地底，虽然已经隐藏过，但也能明显看出，这个地方的主要结构，也就是动力炉心位于地底。
    【管道直通霞辉湖……居然已经建造出利用‘天坠遗物’的能源炉心了吗……】
    辉剑双眸中闪动着纯白色的灵能光辉，他若有所思地想到：【伊恩的能力再一次超乎我们的预料，或许他当初主动选取霞辉领作为领地是有原因的……依照推演，他的选择应该是回到哈里森港，用某种手段除掉格兰特子爵，谋夺那座港口和南海大迷宫才对】
    【但现在来看，他还有着我们也不知道的情报】
    “想要直接去领主府吗？”
    赎光注意到自己同伴的表现，颇有些见怪不怪道：“等会大主教回来都会说的吧。”
    “嗯。不着急。”
    辉剑微笑回应，他示意赎光跟上映光：“先看看这座城市吧。”
    城市热闹繁华，霞辉城此刻俨然有大城市气象，重新修整过的商业街宽广热闹，灯火明亮，而且不允许车辆通行——这赫然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两侧都是商贩店面，还有不少移动的热狗铺与烤肉串店。
    “粮灾才过去一年而已吧？他们就能这样吃肉了？”
    赎光大大地张开了嘴巴，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饿了，这位米洛斯女圣骑士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角，咽了口口水道：“而且香料用的也太多了，他们香料不要钱的吗？”
    “只是鸡鸭肉而已，养殖本来就快。”
    辉剑则是注意到，如今的霞辉领肉食仍然是以鸡肉，鱼肉和鸭肉等快速养殖禽类为主。
    至于香料，和霞辉领有合作的迦南摩尔是香料原产地，烬灯家更是直接控制不少香料平原，更不用说金色平原的骑士庄园大多也都是种植香料，只要他们达成合作协议，这方面肯定不缺。
    “主要优先民用物资供应吗？”唯一让辉剑若有所思的是伊恩的态度，显然，这位领主似乎并没有打算将领地变成自己的试验场亦或是升华物资供应点——真要如此，他就不会搞什么鸡鸭养殖厂和农业大楼，而是让所有人去山里面挖矿去了。
    现在，伊恩做的，主要是让普通人吃饱吃好……虽然的确是好事，目的何在？
    即便是辉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这点，依照目前泰拉已知的情况来看，让民众吃饱后，他们的工作就会懈怠起来……甚至直接放弃思考。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迦南摩尔偏远地带的一些精灵至今为止还在住木屋，不就是因为沿海大丛林的生活太简单，想要吃饱根本就不需要花心思吗？
    反倒是住在山野平原，甚至地下空间，那些需要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的精灵很早就开始发展扩展，演化成了如今迦南摩尔的雏形。
    除非，伊恩找到了另一条可以让普通人在吃饱后，仍然会有‘欲望’的路。
    而就在辉剑思考，赎光已经掏钱去买霞辉领特产烤石虾肉肠时，映光又发现了街道边上的一个新奇玩意。
    “自动贩卖机？”
    她颇为好奇地来到一个巨大的方格玻璃‘储存柜’前，贩卖机的左侧有一个特制的终端，在那里，有霞辉领本地人使用终端购买某种东西。
    只见他们操纵一番后，贩卖机便自动推动一个货物，落入售货口，而购买者拿了就走，从头到尾流畅非常。
    “居然还能这样……”
    映光算是长见识了：“霞辉领这边居然没有偷东西的小偷吗？这么大个货柜就摆放在这里，没人看着，不是一下就被偷完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映光去找了一个路人询问这个问题。
    “那要坐牢的！而且没人逃得掉！”
    路人的回答非常简单：“最开始那两星期，每天都有傻仔偷自动贩卖机的东西，但那些偷东西的人每个都会被抓住，再怎么躲都没用。”
    “第一次只是三天批评教育，第二次就是拉去西沼泽那边劳动开荒，改造一个月，第三次……我没见过那么傻的傻子，这种事儿都敢犯三遍，死了得了。”
    “不过还别说。”路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位有着灰黑色头发的山民大叔道：“我还真认识一个偷了三次的‘贼’——他倒不是小偷，就是缺心眼，想要看看偷三次会怎么样。”
    “前些天，他从实验室那边回来了，人变得正派正经了，说话也不颠三倒四了，我都快不认识那个原本的傻小子——他甚至会叫我三叔而不是‘老东西’了！”
    闻言，映光微微皱眉。
    霞辉领的律法说严格一点也不严格，这种偷盗市政厅安排的‘政府财产’的小偷，在帝国其他贵族领地被直接砍掉手都是正常的，第二次怎么着都得砍头了。
    至于第三次，显而易见的无可救药，哪怕是最善良的领主也得把这种人吊死不可——放泰拉这鬼地方，能被吊死就知足吧，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死法。
    但最后第三次……第三次的惩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映光想起了莱安领三个孩子中，会操纵记忆的那一个孩子……他的灵能，似乎就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心中有些疑虑，但映光并没有多想，毕竟在每次都会被抓到的情况下，真的会偷三次官方东西的人实在是少。
    更不用说，伊恩那样善良可靠的一位骑士，怎么可能使用和当年莱安男爵一样可怖的手法呢？
    唯一比较奇特的，是霞辉领究竟怎么才能办到抓住每一个盗窃的人。
    难不成是先知？
    不不不，什么事都朝先知上靠并不可取……
    而就在映光宽慰自己之时，她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中突然跑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手中拿着一把摇扇，满头大汗地吐槽贩卖机里面实在是太热了，而路过的行人也与他调侃。
    “啊？人工的吗？”
    看见这一幕的映光修女目瞪口呆，原本保持的很好的圣职者风范一下子就变成了乡村土妹子——不仅仅是她，就连赎光也震撼地咬了一口虾肉烤肠：“我还以为是真的自动化系统，没想到是人力啊！”
    这下为什么每个小偷都会被抓到这点已经完全清楚了。
    但辉剑却抬起眉头。
    他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像是贩卖机操纵员，更像是工程师……他似乎是维修补货的人员？
    自动贩卖机，可能真的是自动化运行。既然如此，那么霞辉领肯定有监控整个城市的手段，而那便是鸣誓大主教和天炎大主教口中的‘监控法阵’与‘灵能迷锁’。
    “亦或是说，前纪元文明的网络程序？”
    他心中思虑。
    而就在怀光教会小队在霞辉城中自由行动时。
    领主府，伊恩已经与两位大主教见上了面。
    “这次，我们代表怀光圣山而来，要与崇灵教达成南岭方面的‘天灾互助合作’。”
    一见面，为首的鸣誓大主教便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了当道：“因为南岭有先知，而且还是你这位影响力极强的先知领主存在，圣山无法预言到南岭周边的任何灾难，即便预言到了，我们也无法确定情报是否失真。”
    “好在银峰伯爵您正好是一位危机先知，所以我们想要代表怀光圣山，与您签订一份先知协议——只要预言到有关于大规模灾难的征兆，亦或是有危机发生，就立刻通知我们，我们会派遣相关人员与您合作，应对大陆上一切可能的天灾。”
    鸣誓大主教虽然身材娇小，容貌也年轻秀丽，但看一旁天炎大主教低眉顺眼一幅跟班模样的架势，就能很清楚她的辈分……这种姿态可不仅仅是因为实力。
    亚人直到死前的一段时间都会非常年轻，鸣誓大主教显然也是如此。
    至于鸣誓大主教的提议，伊恩的想法是‘当然同意’。
    怀光圣山肯定与所有有先知的势力都达成了天灾方面的合作互通，避免某个地方的某个领地出现一些影响极大的灾难而无法预知。
    这也是为什么泰拉大陆对先知异常尊重的原因，他们的确可以从多维度保证全大陆绝大部分人民的生存问题。
    但伊恩唯一比较苦恼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知道的天灾是不是有点多了）
    伊恩心中想到：（是全部说出来防患于未然比较好，还是说一件一件的说？总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啊……）
    在伊恩苦恼，鸣誓大主教讲完了最关键的要事之后，天炎大主教开口。
    他缓缓说起另一件关键合作：“除此之外，崇灵教的存在已经得到了我等四大正教的认可。稍后，六月一日前，其他正教的使者也会抵达霞辉领，我们会在你希望的时间公开对崇灵教进行一次认证……而作为要求，想必你也很清楚。”
    “我必须要有一支正规的灵能圣职者队伍。”
    回过神来，伊恩接过天炎大主教的话头，他微笑着说道：“而这支队伍的核心目标，并非是单纯的战斗，而是要能深入虚境——是有关恶魔之事，您说对不对？”
    “看来，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我们多嘴。”
    鸣誓大主教抬起眉头，而天炎笑了笑，这位魁梧的前骑士平静道：“正是如此。您果然已经知晓许多，甚至已经掌握了人造灵能者技术……但为了避免误解，我们还是要必须告知您相关的细节条例。”
    说到这里，他竖起手指，认真道：“而且——请不要误会！”
    “为了保证日后我们的合作，崇灵教一方的圣职者部队，可能需要经过我们的训练……这并不是为了夺权，也不是为了遏制，更不是强插一手，只是圣职者部队非常需要遵守一些规则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所以我方可能会派遣一些教导员，教导……”
    “太棒了！”
    伊恩懒得听后续怀光教会自我证明的言语，他直接抚掌赞叹：“请问什么时候派人来教导我方圣职者？当然，您也知道，我方的圣职者目前人数不多，也就两位年轻人挂职在位……”
    “都一样。”
    天炎大主教显然没想到伊恩居然这么不敏感，亦或是说……如此相信怀光。
    所以在顿了顿后，他也笑着点头道：“根据我们的判断，崇灵教将会有很长一段的发展期，所以我方的教导员将会长期驻扎在霞辉领。”
    “至于人选……银峰伯爵您应该也认识。”
    “他们现在就在城内自由行动，稍后便会响应召集前来。”
    而就在此时，映光三人组已经抵达了银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