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逃亡 第79节

    想到这里，路佳克制住酸涩的嗓音，淡淡道，“请放开我，卡斯帕·菲尼克斯，我的男友很相信我，我不希望到头来辜负了他的信任。”
    话音落下，路佳感觉到菲尼克斯的身体突然僵硬，呼吸在漫长的凝滞之后，才终于艰难地松开了她。
    *
    菲尼克斯从假期开始的凌晨时分便开始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想到她随时都有可能来，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日夜。
    他不知道路佳什么时候来澳门，也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来找自己，一切的一切对于菲尼克斯而言都是未知，但他却因此感到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菲尼克斯不知疲倦地等了很久，直到时间来到第三天，门外传来了些微的动静，当熟悉的脚步声迟疑地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便立刻意识到脚步的主人是谁。
    一个人，体重较轻的女性，对周围环境陌生。
    ——是她，一定是她。
    菲尼克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他修长的手指放在把手上，额头则抵着门，与她相隔一门的感觉很奇怪，菲尼克斯明明知道她就在门外，但他怕吓到路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可是，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无比漫长，她却始终没有要敲门的意图，不仅如此，菲尼克斯敏锐地听到了她后退的脚步声。
    ……她要走。
    意识到这一点后，菲尼克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迅速地打开了大门。
    失去了大门的阻隔，在时隔一年之后，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他思念已久的路佳。
    在那个瞬间，所有的自制力全部消失殆净，菲尼克斯竭尽所能地迈向她，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路佳的身上仍弥漫着初见她时的淡淡馨香，人却好像比一年多之前更瘦了，之前漂的金棕色头发恢复成了原来的黑色，只是长发被剪成了短发，少了灿烂与温和的天真纯粹，多了几分清冷和倦怠。
    重新再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玫瑰，菲尼克斯的心情却大起大落，从极度的喜悦变成了浓浓的愧疚和自责。
    是他的错。
    只是，当菲尼克斯听到路佳冷漠的话语后，他瞬间从美好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无比艰难地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
    ……她的男友。
    路佳有男友了。
    在这个瞬间，所有被他刻意抛到脑后的记忆重新浮现。
    他的男友很好，在知道了一切之后依旧耐心地陪伴着她走出了自己和那十多天给她带来的阴影。他的男友活很好，给予了她远比自己要多的快乐。她的男友很信任她，给予她充分的信任让她独自来见一个危险的男人。
    如果是他，他做的到吗？
    老实说，菲尼克斯觉得自己做不到，他知道自己会嫉妒……他一定会嫉妒得发疯。
    他们明明如此契合，过去一年来，菲尼克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圣人陪伴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菲尼克斯痛苦地垂下眼眸，努力地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他脸上同时露出的扭曲又脆弱的表情，他不是圣人，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他不想路佳更加厌恶他。
    于是，菲尼克斯深深地呼吸，直到一切平静下来，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注意到路佳意欲离开，他忍不住开口，“先进来坐一会儿吧，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眼前的路佳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显然一年多以前菲尼克斯连续不断的谎言让她再也不敢信任自己。
    即便菲尼克斯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每次看到她的怀疑，还是会在他的心口上插上一刀。
    他侧过身，但菲尼克斯高大的强壮的身躯依旧挡住了半扇门的距离，路佳忍不住皱起眉头，背对着他走进房间。
    路佳一边走一边看向对于菲尼克斯而言略有些狭小的空间，这里非常整洁，隐约能透露出房间主人的极高要求。但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家具，显得过于冷清，没有丝毫的烟火味。
    她有些想象不了，明明已经不是在逃亡的时候了，有着一张贵公子脸的菲尼克斯竟然还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像他。
    但意识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路佳突然有些不自在，脑海中突然浮现大片大片过去的回忆，有克制的，有疯狂的，也有旖旎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催促道，“我男友还在等我，有什么就快点说吧。”
    菲尼克斯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后，他轻叹道，“很抱歉，我没有找到你父亲的下落，可能是我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听到他说道自己的父亲老路，路佳的呼吸微微停滞，她先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难过，而后才从悲伤中意识到他竟然没有忘记他当时的诺言，而是真的在帮她‘找到’老路。
    只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找，一个已经离开人世的人是注定找不到的。
    “但我找到了一些别的线索。”
    路佳猛得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目光深邃的菲尼克斯，试图辨认这是不是他为了挽留自己的另一个谎言。
    但路佳从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而是走到电脑前，打开漆黑的屏幕，“我找到了他曾经使用过的nofa账号，但他大概只用了三四年的时间，最后一条动态在十年前，然后便再也没有登陆过了。”
    十年前，路佳那个时候应该是小学或者初中，她有些茫然地顺着菲尼克斯的指引看向电脑屏幕，然后隔着十年的时光，与十年前的老路相交。
    ‘第一次用nofa，大家好。这是我的女儿路佳，可爱吧？’
    ‘和佳佳一起玩游戏，输得哭了鼻子，让了她一盘后，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的女儿路佳要读中学了，希望她不要有太大压力，只要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好。’
    ‘……’
    一条又一条，其实总共也只有十多条动态，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经常用，毕竟nofa在国内并没有被广泛使用。
    但即便如此，路佳也能看出来，在这里老路仿佛没有自我，所有的动态都被用来记录她，涵盖了路佳那三四年间成长的点点滴滴。
    她执拗地反复查看这些内容，即便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什么都看不清了，却依旧坐在电脑前面，死死地握着手里的鼠标。
    突然，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转过身来。
    粗糙却温热的指腹轻缓地抚过路佳湿漉漉的脸颊，朦胧的视野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其实，菲尼克斯在看过这些内容后，其实已经猜测到这个账号的主人应该已经遇到了不测。
    一个这么爱女儿的人，不可能在故意失联后始终不与家人联系。
    只有可能是……
    但他不确定路佳知不知道，因此菲尼克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她缓缓地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摩挲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任由她温热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声音很轻缓，心中酸涩，感觉好像也同她一样感同身受，毕竟他曾亲眼见证无辜母亲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菲尼克斯并不是想要趁虚而入，但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这种痛苦和悲伤，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和路佳一起承担、体会和消化这些痛苦。
    因为他们不仅是一样的，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更是彼此契合的。
    “路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竭尽所能的，一直陪着你。”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菲尼克斯的语气变得非常低落，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乞求。
    “我知道你已经有男友了，所以哪怕……哪怕只是让我做你的情人也好。”
    作者有话说：
    情人……
    嘿嘿，懂狗这是啥意思吗？
    对不起，明明是很悲伤的一章，但我又忍不住想笑2333呜呜呜呜
    么么哒！
    第82章 day 434.2
    ◎命运◎
    在意识到菲尼克斯话里的意思后, 路佳先是怔愣，而后感到荒谬。
    路佳深深地记得，在一年多以前，她在墨西哥的营地上试图以这个借口阻止他咄咄逼人的靠近时, 菲尼克斯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 无声地坐在火堆边抽烟。
    他这个人, 路佳多少是了解的, 虽然是个大骗子,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终究还是生性高傲, 所以有些事情他是绝对不屑于去做的。
    可是现在, 他竟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甚至说要做自己的情人？
    “你……你该死的是哪里有毛病吧？”
    她的眼眶里还残留着之前因为老路而氤氲的泪水, 听到菲尼克斯的话，她直接气笑了, 眼泪都惊得忘记流了。
    “我有男友陪伴，不需要你！”
    说着，路佳便冷笑着推开他, 而后也不理睬他, 拿出手机，仔细地将屏幕上父亲发送的每一条动态都拍摄下来。
    依依不舍地转身时, 就见菲尼克斯只是沉默地靠在墙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明明是如此高大强壮的身影，神情却显得很失落, 或许是意识到路佳的注视, 他克制地垂下了眼眸。
    路佳一时有些哽住, 虽然她的男友依旧是个虚假的谎言, 但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菲尼克斯刚刚提出的荒谬提议。
    更重要的是，路佳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让自己的情人，她生活在内地，而他则只能呆在这里，这可以在旅游的时候选择来他所在的地方，但她不可能为了他总是往外跑，更不可能因此而背井离乡。
    不可能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讨论。
    路佳也随之垂下眼眸，“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菲尼克斯迅速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
    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被菲尼克斯立刻抓住了手腕，触及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非常用力，路佳突然想起来，之前他握自己手腕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是因为力量上的差距，使得他下手不知轻重，路佳记得每次手腕都被他握得很痛。
    但很快，或许是注意到路佳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他的动作立刻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就这么虚虚地环着，但对于路佳而言，他的手心却依旧热得发烫，就好似火焰一般。
    ……原来他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看向眼前的菲尼克斯，原本他的强势、冷淡、高高在上甚至掌控全局，而此时他的那双容易令人误会的深情眼已经逐渐湿润，用一副悲伤的神情看着她，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菲尼克斯却竭尽全力地在表达……
    ——不要走。
    路佳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第十三天的口岸，她是如何一边哭一边笑地看着他们将菲尼克斯带走，他也是用相似的目光悲伤地看着着自己。
    想到这里，路佳努力地移开看向他的目光，深深地叹息，“菲尼克斯，什么时候你被允许来内地，再说什么情人不情人的事情吧。”
    或许是察觉到她松了口，菲尼克斯看向路佳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路佳……？你答应了？”
    但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忍不住挑起眉毛，自嘲地笑了，“不过，你就别想着再像上一次那样利用我了，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没那么好骗了。”
    菲尼克斯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硬，似乎是消化了良久，她才终于听到他低落地开口。
    “我也只是……想留在你所在的地方罢了。”
    听到他的话，路佳不禁怔愣在原地。
    “路佳，我不喜欢未知，这里对我来说就是未知。我也不喜欢给我带来灾难的诺亚·沃尔维兹，我不想再见到他。我更不喜欢将所有希望押注在一件事情上，让自己变得毫无退路……”
    “但我想留在这里，因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