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鹑鹊之乱

    虽然梅雨期还没过，但从昨天下午开始雨便不怎么下了，今天还出了太阳。魏想红看着难得的好天气，便喊着朝雾一起去庙里拜拜佛，求个好姻缘。
    春岚听说后，便也提出要跟着一起去，说是许久没去上香了，自己也去添些香油钱，拜一拜求些好兆头。
    见春岚这么说，魏想红便干脆让他带着朝雾去，自己则留在家里照顾秋里。
    于是，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兄妹两人一起外出。
    上轿子后，气氛先是沉默了一会。
    春岚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对面的朝雾坐过来。待她乖乖挪过来后，便抱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
    “待会回来的时候，可要去买些西坊的莲花酥？”
    春岚的心情似乎不错，说话间的语气都很轻柔。
    西坊的莲花酥是小时候，朝雾出门的时候总是强烈撒娇要求春岚买回来的点心。如今已经过了那馋嘴的年纪，却没想到春岚还记着。
    “不、不用了…小朝不是小孩子了…”
    朝雾边小说声，边想起自己小时候拽着春岚衣服趴在他身上撒娇的样子，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同时又莫名有些怀念。
    她偷偷抬头看春岚，总觉得心中有小猫在挠一样痒痒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后，轿子便悠悠的在山脚处停了下来。
    寺庙建在一座小山上，靠着这两天放晴，山路台阶上的雨水干了不少，可以安全上去。
    春岚还是有些怕朝雾滑倒，便牵着她小心翼翼的上了山。进了寺庙后，先是一起捐了些香火钱，之后便一起跪在软塌上礼佛。
    “小朝。”
    “？”
    “不许求姻缘顺利。”
    “诶…？”
    春岚冷不防的强硬要求，让朝雾愣了愣。本来要来寺庙就是因为魏想红想让她有个好姻缘，这会又不许她这样拜佛。
    哥哥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又在发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
    朝雾在心中不解的嘟囔，但又想起以前每每提起自己的婚姻之事，春岚都会没理由的大发雷霆，便只好不满的听从了他的要求。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正准备在心中念词，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行鹑鹊之乱，骨肉同胞乱伦者，永世不得超生…”
    朝雾紧张的呼吸一滞。
    虔诚，毫无感情的语气。
    原来是远处穿僧袍的和尚在念经。
    接着，她的额头缓缓留下了冷汗，身子都有些不稳，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佛经，觉得这几乎是在点名道姓的说自己。
    啊啊，是啊，与哥哥做了乱伦之事的自己，连死后都不能超生，活着的时候怎么配祈求有个好姻缘呢？
    她自嘲的想着。
    ——行鹑鹊之乱，骨肉同胞乱伦者，永世不得超生。
    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后，心中染上了一丝绝望，朝雾忍不住咬住了自己发白的下嘴唇。
    和尚的声音不算小，既然朝雾听到了，在旁边的春岚就也一定听到了。
    她忍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去观察春岚的神情。
    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口，微微低着头十分谦逊，表情认真又平静，长长的睫毛不带一丝抖动，完全看不出有被影响的样子。
    仿佛带着朝雾踏进这罪恶的乱伦之圈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怎么了，小朝？”
    察觉到视线，春岚微笑着看过来，温柔又灿烂。耀眼到有些刺痛到朝雾的心。
    看着春岚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朝雾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大事，复又低下头重新礼佛。
    然而朝雾那一瞬间落寞的表情还是被春岚捕捉到了。
    他眨了眨眼，不知在想什么。
    只愿剩下的日子，一切平安顺遂。
    朝雾在心中默默许愿。
    两人拜完佛后，一前一后又和住持们打了招呼，便准备下山。
    望着眼前正在和住持款款而谈的春岚，朝雾只觉心情复杂。
    她疑惑为何春岚可以那样若无其事，疑惑为何会为这些痛苦的只有她自己。
    因为在乎，所以会产生万千情绪与情感。
    而春岚这样的态度，仿佛是对于玩弄了自己的妹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
    他将朝雾放在手心里玩的团团转，掌控着她，看着她煎熬与痛苦，自己却只是置身事外，一身轻。
    朝雾在过去捕捉到的他的那些敏感柔软的情绪，现在却一点也看不见，就好像他对朝雾从未有过“玩弄”以外的情感。
    似乎从头到尾，就只有朝雾因为对哥哥有各种感情，所以才会如此难受。
    ——哥哥，你一直把我当个玩物吗？
    朝雾在心中默默问着。浑身放佛浇了盆冷水，蔓延着刺骨的冰冷。
    简直就像在呼应着朝雾的心情，天空居然忽然变暗，瞬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阵雨，嘀嘀嗒嗒的雨滴敲打在石板上，也一下一下打在朝雾心上。
    “梅雨的天气就是捉摸不定，瞧着是阵雨，旁边有间茶馆，施主们先去那歇息等雨停吧。”
    “多谢。”
    春岚谢过住持后，撑着下人递过来的伞，就带着朝雾去了茶馆避雨。
    从刚刚开始，朝雾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低着头，不大愿意看春岚，面对他的搭话也是有些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在为什么而烦闷，春岚竟也没多问。只是低头用帕子帮她擦干裙摆上沾到的雨水。
    门口进来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翘着也是来避雨的。
    他一进来，便看到了身边带着下人，浑身气度不凡，衣着又昂贵讲究的春岚和朝雾兄妹两人。于是要了茶和点心后，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春岚旁边。
    “公子，可要卜卦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