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

    一直到实验课彻底结束，洛前和段堇弦都没再互相说过话。洛前将完成的实验作业放在讲桌上，就随着同学一起出了教室。
    “洛前，男神陪你做实验的感觉怎么样？”同行女生调笑着她。
    “不怎么样。”洛前冷漠评价。
    “哎，你怎么这么冷淡。”女同学不满，“想追段男神的女孩子从大一排到大四，偷着乐吧你。”
    洛前咬牙道：“有什么好乐的，我比他差吗？”
    那女孩一想也是，段堇弦也无非就是成绩好了点，人长得俊了点，出身显赫了点，这些东西洛前都有。
    于是女同学笑道：“确实哦，那我们等你和晏停官宣的好消息。”
    洛前看了眼天色，随口道：“你们先走吧，我想起还有点事。”
    于是一行人互相挥手说了拜拜。
    洛前站在门厅，把伞靠在一边，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掏出手机玩起了小游戏。
    段堇弦收完作业，又将其送去了原本实验老师的办公室。六点多了，才慢慢走出实验大楼。
    原本就下了一天的雨，天空此时黑沉沉的，像是要坠落在地。
    他站在门厅处，看着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肮脏的泥点。
    旁边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把伞。
    段堇弦偏头看着洛前。她还是这样，做尽一切事来表达她对自己的不耐烦，却又总是通过微不足道的细节让自己对她反复动心。段堇弦觉得恐怕自己被她狠狠拿捏在手里，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不要吗？”洛前问道。
    段堇弦接过伞，没有愚蠢地问她怎么还没走。
    洛前没有富余的伞了，免不了待会儿得让他先送自己回宿舍。她搓搓手，今天有点太冷了，冻得她手指微凉。
    段堇弦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放进自己的衣兜。
    洛前马上就要抽回来，她没有忘记自己跟他分手已久。这样的行为太过暧昧，十分影响她脱单。
    然而段堇弦并不遂她的意，依旧牢牢地把她握住，好像这样洛前就可以永远不再离他而去。
    “放手，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洛前脱口而出。
    段堇弦是校内名人，认得他的人不在少数。洛前本意只是不想跟他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她的生活。然而听在段堇弦耳中，这话就隐喻了别的含义。
    “你怕让谁看见？”段堇弦相当会抓重点，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气息，“晏停？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起了课上的那条信息，一时间仿佛火上浇油：“你看上他了？想让他当你男朋友？为什么？”
    他像一个被渣女狠狠始乱终弃的怨夫，想发泄掉自己隐忍过的所有不满，却又唯恐说重了一句话，惹得她半分不快。
    洛前没有回答他那些问题，只静静地看着他：“段堇弦，我们都分手一年了。我想让谁当我的男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太过伤人刺耳，然而却没有半分不对。他们早就分手了，段堇弦根本没有立场要求她不和谁谈恋爱。
    段堇弦当然明白，但他就当没听见一般，转开了视线。
    “去校外一起吃顿饭吧。”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洛前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这个点了，食堂估计也不剩什么好吃的，点外卖也得等个把小时······
    但是······她默默纠结好一会儿，看了一眼那人淡漠的侧脸，一时间色令智昏，终究还是勉强地“嗯”了一声。
    段堇弦撑着伞，就要拉她一起往外走。
    “等等！”洛前站在原地没有动，“把口罩带上。”
    只是吃个饭，但是校门口人来人往，她一点都不想被人传自己跟段堇弦之间的八卦。
    段堇弦由着她，拿出口罩戴上。同时洛前也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但是洛前还是没有动，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把外套脱了。”
    段堇弦：？
    “你这件风衣是限量款，全校只有你一个人穿，光遮住脸有什么用？看到衣服就知道是谁了。”
    段堇弦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是不是该夸她一句反侦查意识强。
    他顺从地把外套脱掉，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衬衣，一阵风拂过，好像要把他刮走一样。
    然而洛前也脱下外套，递给他：“你穿我的。”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配的还是加绒连衣裙打底，不穿外套也没什么，但是她还记得段堇弦有些怕冷。
    洛前一米七几的身高，胸围并不小，大衣版型宽松，穿在段堇弦身上也没有太多违和感。
    段堇弦看着她递衣服的动作，被口罩遮住的唇不自觉勾了勾。他接过外套，上面有洛前的香水味。
    他利落换上衣服，撑起伞，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牵着洛前的手带她去校外吃饭。
    他们的学校在市区，交通方便。但是饭店是段堇弦挑的，离学校有大段距离。两人打车过去，到了饭店都已经七点多了。
    尊贵的钻石VIP无需预约，段堇弦带着洛前在包间落座。
    一路上洛前的抱怨没有停过，嫌他事多非挑这么远的地方吃饭。一坐下洛前就瓮声瓮气道：“不好吃你就死定了。”
    段堇弦顶着被女皇陛下杖毙的风险，缓缓说：“都是你爱吃的。”
    洛前回忆了会儿，印象里他把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是没让自己的舌头受过委屈。她这才收了脾气。
    用餐体验总体来说是愉快的，只是洛前几乎想不起来他们俩上次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段堇弦原本并不答应。洛前故意怪他影响自己学习，所以考试才没有发挥好。然后他们就真的分了手，段堇弦没有主动找她见过面，只时不时地在微信上跟她发几句消息，有时候洛前心情好会回复，更多的时候是无视。
    洛前想着，其实她确实很喜欢段堇弦的。他有着她最喜欢的英俊样貌，对她事无巨细的关心爱护，哪怕光是肉体也能带给她无尽欢愉。知分寸，懂进退，除了高考那次，他没有让她烦恼过更多。
    可是她被段堇弦惯坏了。他们自从分手，段堇弦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变过一丝一毫，不管她对他怒也好，笑也好，他好像永远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垂怜。他还是她喜欢的样子，只是洛前甚至不需要再给他一个男友的名分。
    反正段堇弦会一直爱着自己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保持这个样子，洛前现在甚至还拥有了更多的自由。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已黑尽，雨也停了。洛前抄着手走在前面，一副很高冷的样子。
    段堇弦也不说话，原本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跟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拽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洛前低头，眼神带着警告：“饭也吃完了，你还要干嘛。”
    “洛前，你变了。”段堇弦忽然说。
    “我是变了。”洛前点点头，她发现自己没有遇到段堇弦的时候还很正常，但是一在他面前就忍不住蛮横又无理，喜欢凶巴巴地乱发脾气。
    “所以你滚远点。”洛前抽回手，再次背身离开。
    然后她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背后的身躯温暖又熟悉，还带着熟悉的柚子香味。她仔细嗅了嗅，是自己外套上的香水味，染在了他的身上。这样搂在一起，连气息都一模一样，好像他们天生如此，根本就不该分开。
    两人身处在小巷里，好在这里偏僻而寂静，人迹罕至。
    “回去了。”洛前放低了声音，听在段堇弦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
    洛前推了推环住自己的手臂，没有推动。
    “太想你了，前前。”段堇弦凑在她耳畔低声道，“你没有想我吗？”
    洛前想说没有，可她听出了他话里的眷恋，到底没有舍得再用言语刺他。
    “手也拉了，饭也吃了，现在还抱过了。”洛前偏头，两人近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唇齿相接，“回去了，段学长。”
    段堇弦没有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洛前看清他的双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气息乱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