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节

    她不由扯了扯唇角，之前和钱老爷子说那么多，结果全白说了，真没想到这贺掌柜跪的这么利索。
    不过说起来，她算是沾了昭儿的光，要不是昭儿名头太盛，贺掌柜哪会这么轻易低头。
    她淡声开口：“那日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贺掌柜不必再来了。”
    贺掌柜连忙双手将厚礼奉上：“多谢穗安人宽宏大度，这是一支百年人参，还请穗安人收下。”
    “不必了。”程弯弯放下车帘子，淡声吩咐，“程甲，启程。”
    马车缓缓行驶，后面三辆车立即跟上，驶出大河村，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贺掌柜拿着人参礼盒，心里慌得要命。
    穗安人拒绝收礼，那就说明内心里根本没放下那件事，二十天后穗安人抵达京城，要是遇见了贺家人，再不经意提起他抢夺生意的事，家主不会放过他，他小命休矣。
    怎么办，怎么办……
    贺掌柜的手指突然一顿，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那天来大河村，他看到穗安人的儿子画了一幅画像，那画像上的人，赫然是贺家本家嫡出的二少爷。
    两年前二少爷通敌卖国，被朝廷发落，家主大义灭亲，夫人无力挽回，只有大少爷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却未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后来大少爷想法子送走二少爷，结果二少爷半途逃走了，后来有消息传回来，说二少爷畏罪自杀，因为这件事，大少爷暴瘦十斤，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大少爷对二少爷的兄弟情，感动了京城所有人。
    要是大少爷知道二少爷可能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而他知道二少爷的下落，咳，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在大少爷那里就算是立功了，大少爷一定会保住他这条命。
    贺掌柜立马转身回去写信。
    四辆马车很快抵达程家村，程老太太带着人早就候在村口了，个个大包小包，也不知都带了些啥。
    程二叔和程三叔帮忙将行李搬上后面两驾马车，程家二老则和村里的人告别。
    这次程家去京城，大半个程家村的人都出来送行，村口密密麻麻全部是人，人人眼中都是羡慕。
    “你们这次去，一定要记住，不要给昭儿惹麻烦。”程族长再一次叮嘱道，“京城富贵之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凡事都要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你们之前提到去京城做生意，这事儿急不得，等昭儿成亲之后，可和昭儿的媳妇商量此事，万不可自作主张……”
    程老太太不停点头：“他六叔公你就放心吧，我们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这些道理还是懂，要是真有什么事拿不准，就写信回来问你。”
    程族长笑道：“我一个乡下老头子啥都不懂，与其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程昭二姑。”
    程老太太再次点头，她这个二闺女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曾经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此来看，根本就没法子两不相干，因为昭儿当官，而二闺女也是官场之人，二人携手同行，他们程家才会越来越好。
    “程老夫人，该出发了。”沈县令策马前来相送，坐在马背上道，“这时候出发，日落之前可以到驿站，不然就得摸黑赶路了。”
    程老夫人连声道：“我再交代一下家里的事……他六叔公，我家老二老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托你照看了，他们两个手上有些钱，要是拿去赌博喝花酒，直接家法伺候，千万不要看昭儿的面子……”
    程家人在这边依依不舍，沈县令则策马走到程弯弯车前。
    他隔着车帘开口道：“穗安人这次去京城，要是遇见了正儿，烦请帮忙劝一劝。我给他写信让他回来再读三年，他硬是不愿回，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在京城能谋什么好差事，不如再试一次，左右还年轻，试一试说不定能成进士……”
    程弯弯掀起车帘，笑着道：“沈大人的话我一定带到，但小正愿不愿意听我的，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沈县令忙道：“他一向听干娘的话，定会郑重做决定。”
    程家人那边终于是聊完了，所有人上车，车队这才正式出发，沈县令和四个衙差护送他们到了官道上，这才驻足，直到车队消失在天际，沈县令才长长叹一口气，调转马头，回县衙处理公务。
    程弯弯坐在马车上，因为提前吃了晕车药，再加上她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坐车，这次竟然没有晕车，还有心情欣赏这沿路的风光。
    第一个驿站是湖州驿站，天黑时分正好抵达，因为沈县令早就打过招呼，驿站的人立即过来迎接。
    程弯弯刚下车，就听到后面两驾马车上的人蹲在路边，哇哇狂吐，程家一行人吐完后，全是一脸菜色，互相搀扶着往驿站里走。
    程弯弯不由有些佩服程家人，都晕成这样了，半路上竟然没有吭声，真的挺能扛。
    她率先走进去，在柜台处开房，她这边七个人，四蛋和小海程甲一间房，两个婆子一间房，她则和凝蓝一间房，一共开了三间，开完后，她抬头看向程老太太：“你们这边要几间？”
    程老太太虽然晕车快晕死了，但刚刚也在听程弯弯这边说话，她听到程弯弯开的是三间上房，而驿站的上房贵的离谱，竟然一两银子一宿，三间房就是三两银子，再加上吃食热水什么的，随随便便四五两银子就没了。
    一算钱，老太太立即来了精神。
    她扶着柜台走到程弯弯身边，缓声道：“虽说这次去京城是为了昭儿，但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我们程家哪承受得起，不如这样，都改成下等房大通铺，咱们开两间下等房就行了，男女分开，不也挺好……”
    程弯弯：“……”
    一路舟车劳顿，她的身体也有些不适，要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坐车更不舒服，出行在外，她可不想委屈自己。
    她开口道：“虽说我和你们同行，但并不是让你们承担我的路费，咱们各论各的。”
    程老太太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即看向柜台：“那我们这边要一间下等房就可以了。”
    反正是一家人，男男女女睡一张大通铺也没什么。
    两人分开付了钱，程弯弯带着人上楼去上房，程老太太一行人则被带到后院马厩边的下等房，房子阴暗就不说了，主要是能闻到马粪的味道，让本来就晕车的程家人更是雪上加霜。
    程大嫂吐了一轮回来抱怨道：“娘，为啥她住上等房，咱们住这么差的地方，她就不能顺便帮咱多开几间房么，太抠门了。”
    程老太太喝了一口热水，板着脸道：“照理说，她的房费应该是由程家来出，她不需要程家给钱已经很大度了，你竟然还想要她帮你给钱，做啥白日梦？再者说，这马车的费用本来也该是我们出，她没计较这些，咱们要是蹬鼻子上脸，半路上她把我们甩下咋办？”
    程大嫂虽然不满，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只能叹了口气，在大通铺上躺下来。
    第537章 程昭第三名
    一夜好眠。
    程弯弯早早起来，凝蓝伺候着梳头，然后下楼用餐。
    一整天赶马车，中午是随便吃点干粮，那早上就得吃好一些，她点了一桌子餐食，七个人分两桌开吃。
    刚吃到一半，程家人就从后院出来了，他们大半夜才睡着，所以起来的晚了一些，看到大堂里程弯弯在用餐，一桌子各种各样的食物，稀粥、鸡蛋、饺子、面条、葱油饼……香味散发出来，程家人齐齐咽了一下口水。
    程大嫂脸皮最厚，立即凑到程弯弯那桌去：“他二姑，这餐食做的挺好看，也不知道味道咋样……”
    这模样，就差把想吃写在脸上了。
    “味道超级好。”赵四蛋舔了舔嘴唇，将最后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剩下这些包起来，等会在马车上慢慢吃。”
    程大嫂干巴巴道：“新鲜的东西等会吃就变味了，不然大舅妈帮你吃……”
    赵四蛋哪会答应。
    他可还记得以前去程家时，大舅妈经常揪他的耳朵说他是个贪吃鬼，动不动就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他宁愿把这些吃的拿去喂小点小黑，也不会给程家人。
    他将碗底的所有东西放进纸包，包起来，揣进袖子里，哼了一声，迈步朝马车走去。
    齐婆子等人见主家少爷都不浪费食物，自然也是将剩下的餐食包起来带走。
    两张桌子上顿时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
    程弯弯站起身道：“再有一刻钟就出发，你们尽快吃点东西。”
    说完，她也走出驿站，在外面散步消消食。
    程大嫂闹了个没脸，嘀嘀咕咕道：“下人都能吃东西，咋咱们程家自家人都吃不到一口，他二姑真是越来越有派头了，难怪有人说，有钱人家的一条狗都比咱们老百姓高贵，啧啧，果然是这样……”
    “大嫂说什么呢。”程弯弯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容，“听这话的意思，大嫂是羡慕我家的狗？”
    程大嫂背后说人被撞破，满脸尴尬。
    程大哥咳了咳开口：“你大嫂这话也没说错，几个下人而已，咋能吃这么好，你看看我们，一人就点了一个馍馍，连你手底下的人都不如。爹娘年纪大了，舟车劳顿，还吃的这么差，这么下去迟早会生病，你也是当闺女的人，咋能……”
    “怎么，我喊一声大嫂，你们就真以为是我大哥大嫂了？”程弯弯扯唇笑了笑，“一年多前就断绝关系了，我虽姓程，但不是你程家人，我们能一路同行，是我看在昭儿的面子上。我吃什么，那是我自己的本事，你们想吃也行，签个卖身契，我自然一路照顾着。拉不下脸做下人，就别羡慕下人吃得好！”
    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
    程大哥和程大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程弯弯继续道，“对了，你们程家还欠我五百两银子，我不提，是因为你们程家正是缺钱的时候，打算日后再说，既然你们不要脸，那我又何必顾忌你们的脸面呢，程老太太，你手上也有一千多两银子，不如拿出来清账？”
    程老太太都快气死了。
    老大媳妇真是个搅家精，相安无事不好吗，非要去触霉头。
    她老人家连忙开口：“弯弯，你别跟他们两个白眼狼计较，没必要……五百两银子的欠款我都记着呢，等到京城安定下来，富余的银子肯定拿出来还你，这一路还得你多照应照应，辛苦你了。”
    这话，总算让程弯弯心里气顺了一些。
    她免费出马车，让程家省了不少银两，再则，有她这个朝廷命妇同行，程家人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也会大大降低，她算是无条件对程家人好了，结果程家人还在背后讲她坏话，搞得她多十恶不赦一样。
    她淡声道：“程老大要是看不惯我花钱，那咱们就分开走。”
    程老太太狠狠掐了一把程大哥，恨不得把儿子生吞活剥了。
    程大哥不情不愿开口：“弯弯，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是我说错了话，你别跟我计较，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下一个驿站了。”
    程弯弯扯了扯唇角，转身出去。
    车队继续出发，一路都是走官道，道路宽敞平坦，每个驿站都有人迎接，倒也还算顺利。
    因为也不急着赶时间，再加上程家人晕车晕的真的很严重，程弯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杨婆子帮忙诊脉开药，还多休息了一天，就这么一路走着，二十一天后，四月二十九这天，总算是抵达了京城，一到城门口，程家人就纷纷下车透气，宁愿走路也不肯再坐马车。
    程弯弯也是腰酸背痛，早就想下车活动了，正好看看京城的风光。
    结果一下车，就见京城热闹非凡，街上人头接踵，马车根本就进不去，只能让程甲和魏小海在城外守车，他们一行人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进了城门，那热闹更甚，人群都像疯了一样往一个方向涌动。
    程老太太差点被撅翻，幸好程大哥力气大，把老娘给护住了，不然被撞翻都不知道找谁扯皮。
    “天哪，这是发生啥事了？”齐婆子虽是京城人，但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杨婆子，凝蓝，你们护着安人，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根本就用不着去问，周边一大堆人帮忙解答。
    “今天皇上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游街，城外的人都来看热闹，不然哪来这么多人。”
    “前几届的状元都是寒门，哪有这么大的阵仗，今年的状元是礼部尚书傅家的大少爷，傅家一路散财，全城人都来沾喜气，不说了，快去前头捡钱。”
    “那么多人也抢不到几文钱，何苦费这个劲儿，我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看探花，三年前那个探花实在是太丑了，不知道今年这个长得如何。”
    “……”
    程老太太的两只眼睛猛地瞪大：“殿试……殿试结果出来了，走，快去看看昭儿是啥成绩！”
    程大哥有些失望：“他们说状元姓傅，那肯定不是昭儿，不是说昭儿一定能考上状元么，咋跟原先说的不一样……”
    “我看你是糊涂了！”程老头子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只要能成为进士，就算是程家祖上积德了，那还能肖想状元，你他娘的一个泥腿子，不懂就别乱说，小心被人看笑话！”
    程弯弯开口道：“状元探花榜眼游街，是从宫里出来，穿过这条主街，去那边看金榜，咱们直接去那边看结果就是了。”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提着裙摆往人稍微少些的方向走，齐婆子和杨婆子在前方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