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云浣雪不走

    陆云霆原本不动声色的手就食指僵硬，然后又缓慢动弹，只是这次只敲了一下就没了下文。
    那一声轻敲“笃”响就像是绷紧的弦，最后终于发出的箭矢。
    其余大夫砰的一下跪下，再无任何形象可言。
    “大人是瘟疫啊，我等与杜大夫心中所想一样，还望都督大人能够施以援手救救洪洞县这一城的百姓。”
    他们哭诉着，毕竟在性命面前，什么都没有活着来得重要。
    比起洪水，他们更怕的其实是瘟疫。
    不说他们能否找出破解瘟疫的法子，光是这大水冲过的整个洪洞县，硬是连一点可用的药材都没有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现在连洪大人都病倒了，再没有人为他们上请。
    大统领，大统领有什么用，他本身在民间的传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偏宠皇帝信任。
    他想要走，提脚就能脱身。
    可怜他们这一城的百姓，上有老下有小，家没了，朝廷的救济又迟迟没有动静。
    他们一个个说得悲伤，若不是往日洪大人爱民如子，他们信任洪大人，早就在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出城避难去了。
    可如今洪大人已经再不是他们的支撑，那些大夫若是今日陆云霆不找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收拾东西走出了城外。
    而且在他们哭诉的时候，那些大夫观察，陆云霆满身冷酷淡漠，仿佛根本就没听见这是已将多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那些大夫的心里就更是拔凉拔凉。
    这位大都督，果然是指望不上……
    明哲保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惯来就是世间常态。
    陆云霆淡然看着他们哭，也不叫起，等待下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才开始轻食指。
    他慢慢陈述着道：“你们如何本督不管，但是只有一条……今日谈话，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他目光淡扫下面，众大夫就觉得后背如刀刺发冷，“别怪本督手下无情。”
    明明很平静的话，却比军中的军令还要威严。
    大夫们无不敢不应是，跪在地上瑟瑟不敢起。
    陆云霆满意，才有继续道：“本督回立即传讯京城，不日朝廷就会调派御医和药材以及粮食过来。若是你们其中有人有心留守洪洞县，就尽快想出破解瘟疫的办法。记住不可引起百姓怀疑恐慌。”
    他说话不紧不慢，是惯有上位者的气势。
    大夫们心里小九九如何不说，面上却是恭敬听话。
    井然有序结伴离开县内衙。
    一群便衣从衙门出来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还是本县的所有大夫一起。
    百姓们心中好奇，刚欲与那个看诊街边小孩的大夫打探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冲上来，拦着这群大夫去路。
    这些人问道城里的百姓接二连三的上吐下泻高烧不断，到底是何病症，有无药石可医。
    若是有他们现在就带人出城去寻找。
    大夫们被拦，当面质问，你看我我看你，面色不愉。
    幸好有相送他们出来的衙差解围，说是县令大人积劳成疾，大夫们正在想办法为县令大人的病情伤情，还望各位宽容。
    洪县令二十年来治理洪洞县虽说不是天下大同，家无盗贼，可是也百姓富足，为民升冤，这次又是为他们所累。大家注意力被转移，纷纷表示理解，还说让大夫快点将大人的病治好。
    大夫从围着的百姓中脱困，惊出一身冷汗。后看那安静敞开大门的县衙大门，明明门口没有一人，却无端的觉得总有一双森冷得像地狱中爬出来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
    大夫们默然无语对视了片刻，谁也没说话，各自归家。
    当天夜里，陆云霆等云浣雪睡下后静坐房中。
    他的面孔一直都是阴郁的表情，本来来这里就准备离开，但是现在洪水导致道路泥泞，加上云浣雪的身体过于虚弱所以才逗留着的。
    但是现在再走，已经不合适了。
    此时衙差来报：“城西的王大夫、张大夫、许大夫，还有城北的李大、，王大夫，城东的……都连夜离开了县城。”
    陆云霆默然注视着他，衙差头皮发麻，身子隐隐颤抖心里诅咒死了那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陆云霆不叫起，衙差不敢起身，战战兢兢等候这个大统领的爆发。
    然而并没有，大统领只是很平静的问他：“城里还有几个大夫没走。”
    衙差回答：“就还有为郡主诊治的杜大夫和城东一位老大夫没走。”
    陆云霆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并说道：“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
    深夜，洪洞县的城郊燃起了一束火箭烟花，形状呈现诡谲的深绿色。
    紧接着深埋南庆各地的暗哨开始行动迅速地运作。
    陆云霆在房中枯坐了一夜没有闭眼，第二天一早，叫醒云浣雪安排他们离开。
    她现在太虚弱了，他原本是想将她再养好一点离开的，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可能了。
    一大清早云浣雪被叫起，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精神特别好，神志特别清醒，甚至还能看清冷面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下隐藏的表情。
    他在着急，她知道。
    虽然他一如既往的绷着，那深邃黑洞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默然不入法眼。
    在她吃过早膳，他要抱她出去的时候，云浣雪忽然制止了他。
    “是不是城里出事了？”她陡然问道。
    陆云霆微一顿，不动声色道：“没有，你的伤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我们必须尽快回京城。”
    云浣雪不信，可她只说道：“我们都走了，洪洞县怎么办？现在洪大人不能主事，城里的百姓还没有安置好。朝廷的救济也还没有发下来。你一走，这里就没有主心骨了。”
    “你比他们重要。”陆云霆冷酷着，强硬抱她出门。
    “不，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朝廷的救济，和下派赈灾官员到了再走。”云浣雪有她的坚持。
    无数次想着脱离自己的身份。
    可是，她始终忘不了自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她是卧底，多少年下来就靠着心底那份不断给自己灌输加强的意识，保家、卫国，几乎已经成了心底的本份。
    以人为本，以民为先深刻融入了她的骨血。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能眼看着无辜的生命就此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