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蝎眉心一拧，“你刚刚……说了这辈子……”
    颜柏抬起眼眸，看向窗外那一抹蔚蓝的天空一角，轻声说道：“啊~这辈子……”
    蝎怔怔地看向颜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却听颜柏继续说道：“而这一次，我忽然就理解了，因为有「死亡」和「消逝」，事物才会变得无法挽回，才会让人重视而且轻易不想让它们逝去。”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蝎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共情到了。
    因为父母的死亡无法挽回，他才不想让父母真正「逝去]。
    人和物都会经历两种死亡，一种是明面上的损毁和消亡，另一种是在消亡之后被人遗忘的消亡。
    蝎不得不承认，在父母离世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对死亡无比恐惧的意识当中。
    这种意识驱使着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吃饭的时候大家情绪是最好的，因为美食最治愈。
    但是这个话题出现之后，气氛就变得无比忧郁，美食都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颜柏吃不下了。
    蝎也吃不下了。
    蝎却不肯消停，他又问：“为什么因为有「死亡」存在，我们就认为事物没有永远呢？”
    颜柏一脸无奈，“你想要说什么呢？蝎？”
    蝎看着颜柏，“即使会消失，即使会被遗忘，事物的存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会改变的东西，不过是我们自身用来接受事物的心理状态。”
    说着，蝎又补充了一句，“就比如傀儡，它是物件，即使人死去了，只要傀儡能够一直得到维护，傀儡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蝎在想办法证明傀儡的永恒。
    但这种话题在颜柏这里是毫无意义的。
    颜柏叹了一口气，他也看着蝎，非常认真地问道：“蝎，孤独的永远，就是你追求的梦想吗？”
    “你用你的傀儡手段将父与母制作出来之后，他们都复活了吗？”
    “你的傀儡父母能够像真正的父母一样陪你说陪你笑，发现你干坏事的时候狠狠揍你，发现你聪明伶俐的时候，狠狠夸你吗？”
    “傀儡，无法代替人类，傀儡没有人类的情感，傀儡始终不是你心中念想的那些人。”
    蝎沉默不语。
    但答案大家都很清楚。
    颜柏很明白，千代就是因为发现傀儡之术依然无法填补蝎心中的空缺，才会下定决心去研究己生转生。
    千代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复活蝎的父母。
    而研究术的过程过于漫长，或者说这种逆天的忍术过于困难。
    蝎是等不了的。
    从小被孤独包围的蝎，已经丧失了一部分正常的情感，整日沉浸在傀儡制作当中，最后才会走上极端的道路。
    “蝎，我经历过，周围的人都将我忘却的永恒，我活着，但没人记得我，我活着，但我在某种意义上是死的，你知道那种感受吗？”颜柏轻声说道：“蝎，从忘却中追求永远是没有意义的。”
    蝎没有什么表情，他没有反驳颜柏，而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有人曾经说过，我制作的傀儡，就像真人一样。”蝎垂下眼帘，没有去看颜柏，他呢喃一般地说道：“那个人的话，让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是在我的心头萦绕不息。”
    “后来，他在任务中他失去了手臂，我给他装了傀儡手臂。”
    颜柏默默地听着，他已经知道蝎这里说的那个「他」是谁了。
    蝎此刻提及的「他」，正是蝎制作的第一尊人傀儡。
    说「他」是蝎唯一的朋友也并不准确。
    那个孩子，是蝎的狂热崇拜者，而且是单方面的。
    蝎不拒绝他的交流，但也不会主动与那个人交流。
    这些日子，蝎偶尔会提及，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详细。
    “傀儡手臂能让他短时间内四肢健全地活着，但很快他便因为伤口感染，而逐渐病入膏肓，他的母亲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拯救他。”
    “他的母亲说，既然我能用傀儡拯救他的手臂，那肯定也能用傀儡，拯救他其他部分。”
    “他倒地不起，以一种无力且无情的方式，就跟傀儡一样，倒下去的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当时在想，仅仅是给他装了一个义肢，就会简单地杀死他，人类这种东西，真的是如此脆弱而且容易死亡。”
    “这完全是意外，我只是想尝试将傀儡和真人结合，是没有恶意或者杀意的杀人事件，我明明并不想让他死。”
    “所以，我想办法让他「活」过来，这是他母亲的诉求，也是我的想法。”
    “在我赐予他永恒的时候，婆婆发现了这件事，她非常震惊而且生气，还跟我打了起来。”
    “但婆婆终归是疼爱我的，她没敢声张，然后，三代风影就带来了你的委托。”
    “由于贫瘠的村子里，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没人能够完成你的委托，所以，婆婆将我的秘密也掩藏了起来，让村子先度过你给予的危机，希望能将功补过。”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你发现端倪，生怕你将我视为异类，生怕你将我杀死。”
    “可现在你却将我留在身边，精心教导……”
    “其实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知道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