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自尽

    裴英把赵青带回了自己家，一间高级公寓。
    一打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红色小袄屁颠颠地跑过来，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正是一个求抱抱的可爱样子。
    赵青眼神木然，在看到满满时内心却也有一丝触动，只是思考一刹裴英就把孩子抱起来了。
    孩子在那个男人怀里快乐地嬉笑，只有赵青是一个局外人，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亲眼看着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就这样在恶人的抚育下成长，多么可悲，这样煎熬。
    赵青再次被囚禁了，只是这次他自己走进了牢笼。
    还好，赵青获得了与外界通讯的机会，手机再次回到他的手里。
    无论是吕蓝蓝的电话还是原先工友的关心，赵青都不想管了，就做一个无情无心的人吧，苟活在这天地间。
    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是满满走了进来。
    赵青放下抚摸自己肚子的手，脸部的肌肉僵硬，但还是尽力牵扯出了一个笑容。
    这小屁孩可没有理会赵青的笑脸，每天对着他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里缺这一个：“喂，我问你！干嘛老是赖在我家不走！”
    赵青的笑容瞬间垮了：“不是我不走，不如问问你爸爸，是他不让我走的。
    满满攥紧了拳头。
    “怎么会！他干嘛留坏人在家？你走不走！”说着满满开始拳打脚踢，虽然毫无杀伤力，但是他的行为真的刺痛了赵青。
    家里的保姆急忙过来阻止裴光满的举动。
    赵青拧开了房间的门，自己走了出去，接着略过空无一人的大厅，离开了这座公寓。
    虽然没有强硬的阻止赵青离开的装置了，但是他自从来到这里后是第一次下楼，他生怕自己某个不小心的举动会触怒裴英他们，以至于阻断对赵霞的治疗。
    一路上张灯结彩，不知道人们在庆祝什么。
    赵青走了两个小时来到赵霞所在的医院，此时他只想和自己唯一的亲人在一起。
    只是床位上空荡荡，赵霞不见了。赵青赶忙问旁边在喝水的医生：“我妹妹转移到哪里了？之前不是在这儿的吗？”
    医生斜乜了他一眼：“又是你啊，病人三天前就不在了。”
    赵青：“就是不在了才问的啊。”
    “我的意思是说，不在这儿了，送太平间里了，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送太平间里……”赵青沉思了一会儿。“送太平间里……你他妈什么意思！咒我妹呢！”赵青冲上去揪住了医生的衣领。
    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水都撒了，哆哆嗦嗦地喊报案，其它床的病人家属赶忙跑出去叫人了。
    “她才18岁！怎么可能就没了！上次不是说会康复的吗！”赵青嘶吼着。
    “我问你话呢!”
    “保安……保安怎么还没来……我上次说的是听天由命，这死了……也是正常的。”医生一个劲的朝对面赶来的保安使眼色。
    赵青激动：“你他妈说正常，她死了啊！死了！庸医，你是怎么看的！”说着赵青就要动手，然后安保大队冲上来制服住了这个医闹的家属。
    医生长舒一口气，理了理领口，嘲讽道：“装什么好哥哥，加上这次一共就来了两次，人死三天了你才来，装什么装，患者刚送来的时候都快断气了，能存活这么久就已经是我们医院医术高超了好不好，切。“
    赵青嚎得撕心裂肺，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院方同意赵青去太平间里查看赵霞的尸体。
    赵青一步步走近那冰冷的藏尸柜，身后是一群保安，他们担心赵青情绪过激会在惹出什么麻烦。
    然而没有，赵霞所在的柜子工作人员接到通知已经打开了，赵青面无血色地走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着冷气的浮肿小脸，去掉了头上的绷带，颅骨上的明显凹下去的大洞和歪歪曲曲的缝线格外显眼，
    手臂断了，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肚子上有一大块紫色，上次这些伤痕掩藏在病服下赵青没有发现，现在懊悔也没有用了。
    她的每一个笑脸，每一滴泪水都化作泡影消失了，她再也不可能成为大画家了。
    赵青沉浸在悲痛中，旁边有工作人员问：“先生要领尸吗，付一下三天冷冻的费用。”
    赵青掏出手机，扫码显示余额不足。
    是了，他连50块都掏不出，平时为了攒钱，他都会在出门前把工资放到储蓄罐里交由妹妹保管。
    没有足够的钱就带不走妹妹，带走了也没有足够的钱给她安葬……
    *
    赵青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大街上。
    夜幕将至，却到处是红彤彤热闹闹，小店门前挂着火红的灯笼，孩子们追打嘻笑，店铺大多关了门，可是饭店里人只多不少。
    四周都是电子鞭炮的声音，鱼龙混杂着真的鞭炮，烟花一簇簇在天空绽放，哪怕明令禁止，却也总有人放。
    原来是过年了啊。
    赵青伸手接过稀薄的雪花，他才知道。
    手机在不停地震动，现在没了束缚，赵青将手机扔在了地上，立马又玩闹的小孩过去抢：“叔叔，你手机掉啦！”
    赵青只是拜拜手，小孩高兴地欢呼：“耶，我也要有手机了！”
    赵青回到他生活了好几年的握手楼，还是那样冰冷冷的，黑漆漆的，只是少了那个等他归家的女孩。
    赵青抱着赵霞乱糟糟的被子，过了会儿站起身来，他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第一次登上这座楼的天台，是在一个好日子啊。
    赵青闭眼回望自己的一生，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千疮百孔，肮脏不堪，纯洁的初恋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被自己作践没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恨自己，只是希望她忘掉自己吧。
    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毁了。
    爸，对不起，我辜负你了你的信任，你要好好活着，妈，我不怨你，永远爱你、爸和妹妹。妹妹，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怎么值得你去保护我呢。
    满满过得不错，况且也不需要我的样子，我的离开或许应该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至于尚未出世的孩子，请原谅我吧，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赵青慢吞吞站上台子边缘，黑漆漆的地面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有些退却了。
    灰暗的记忆死而复生，流满鲜血的地面，永不满足的施暴者，孤零零的尸体，寒冷的铁窗，讥讽的话语……
    它们一寸寸刺入赵青的心脏。
    “不能再犹豫了……跳下去才能解脱。”过去赵青一直不理解自杀的人，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呢，咬牙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可是该怎么忍呢？哪怕呼吸都是痛的，希望荡然无存，苦难永在。
    赵青不再徘徊了，往前迈步……
    掉下去的瞬间，远方乍起一朵烟花，红橙相映，好不喜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