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颂时祺（7）钟情

    揉了揉鼻子，薛双霜仍然心有余悸。
    颂城并不能算是治安特别好的地方，特别是这种盘综复杂的老式小区，常能见到游荡的小偷和混混。自从来到这里，爷爷身体不好，她除了上学，凡事都是自己一人去做，也就渐渐忽视了潜藏的危险。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那个好心的女孩子，没有遇到徐千羽，她会遭遇什么？
    不敢再去想，她整个人钻进被子里，直到额头都闷出一层微凉的汗水，才探出头来大口呼吸着，又忍不住想起徐千羽满含关切的眼神。
    说起来……
    那个时候，他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了吧？
    等到再上学，班上的同学都纷纷来安慰她。冯玲更是自责地不行，眼泪哗哗，就差抱着她忏悔了。
    “没事啦，而且我也没受伤啊。”
    她正安慰着冯玲，萧洛川突然开了口：
    “南坊离你说的那里也不算近，徐千羽岂不是一路跑过去的？”
    “还不止，那么多巷子，他还得碰运气去找你。”
    徐千羽此时正好不在，原本泪眼汪汪的冯玲听完这话陡然转了神色。眼中含着泪，嘴角又疯狂勾起，表情滑稽中带着一丝诡异。
    见薛双霜眼露惊讶，她忍不住趁热打铁道：
    “双霜，你看吧，萧洛川这种死直男都看出来问题了。徐千羽，他肯定是对你——”
    “我怎么了？”
    不知何时，徐千羽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目光阴沉。
    “额，我想起来体育老师好像找我们有事，哈哈。”冯玲胳膊肘戳了戳萧洛川，疯狂使眼色。
    “对对对，体育老师想给我们补数学呢，我们先走了哈。”
    直到徐千羽坐在了她的旁边，薛双霜都还在思索萧洛川的话。
    “他们……”
    “他们没说什么！哈哈……”
    他才开口，她就迫不及待地堵上了问话，这样明显回避的态度让他有些烦躁。徐千羽握着笔，眼睫低垂，也没有再追问，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11月的颂城已然进入初冬时节，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开始和初叁的时间安排同步，下晚自习时，还能看见乌泱泱的一片人从初叁学部的教学楼里涌出。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薛双霜只好盯着涌动的人群，试图找点话题。
    “说起来，那天帮了我的女孩，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一个，本来还想找她道谢的……”
    “她就在初叁，就比我们高一级。”
    徐千羽也有些心不在焉，顺口就接上了话。
    “你……”薛双霜很想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初叁的，是不是早就认识她？可张了张嘴，又半天说不出口。
    就在两人气氛凝固之时，一声响亮的呼唤打破了僵局。
    “学妹！”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一边摆着手，一边朝她跑了过来。
    “你是那天那个……”
    “我叫唐时芜，是初叁的，你的伤不严重吧？”
    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单是望她一眼，都觉得心头温热。薛双霜也不自觉跟着她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我叫薛双霜，那天谢谢你……”
    “没事没事，而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还是多亏了你朋友。”唐时芜眼神瞟到徐千羽身上，“他那天可厉害了，把那两个垃圾按在地上打。”
    “十五！你怎么还不过来啊？”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校门处已经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似乎是她的母亲。
    “你们也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呀！”
    “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
    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让本就尴尬的氛围变得更加焦灼。
    “我只是知道她，但是和她并不认识。”
    一反常态，徐千羽开始解释起来，“受人所托，我才不得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我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他说这话时，幽深的眼眸泛着一点寒气凝成的水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她的身上。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很容易产生一种自己被珍视的错觉。
    “你，你也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薛双霜踢了踢路上的石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身旁的少年。她语气中掩藏着的窃喜，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白日里冯玲他们的玩笑话再次萦绕在她的耳畔，像是什么咒语，不断提醒着她去正视徐千羽对她的那份特别。
    曾经把它当做友情的时候，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与他亲近。可一旦这份感情有了越界的趋势，她就情不自禁开始退缩。
    她喜欢徐千羽吗？她不知道。
    她只是把徐千羽当做朋友吗？她如今也没法斩钉截铁地承认了。
    徐千羽走在她的身侧，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说爱情确实为时尚早，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她就像是向阳处的花朵，从出现在他身边开始，就一直毫不吝惜地给予他温情与柔软，让他每个影影绰绰的梦里，都摇曳着她曼妙的身姿。
    这次意外，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份喜欢。
    可到底该怎么做，是坦白自己的心意，还是继续伪装成朋友？无论怎么样，他都该尽快做决定，不能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零星几滴雨水落下时，他们还刚走出学校没多远。
    等到他们跑进公交车亭，一场磅礴的阵雨就已猝然来临。
    苍茫的雨幕中，薛双霜侧过头，正好与徐千羽视线相撞。
    他眼中倒映着的那个小小的她，好似一尾小鱼，游弋于他浸满爱意的深邃眼眸中。
    “过来。”
    在她愣神之际，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
    狭窄的车亭外，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溅起一片水花，但都被他挡在身外。
    此时的薛双霜只感觉到热，这热度好像是从他的手心传来，又好像是从她狂跳不止的心口溢出，将她的脸都蒸的通红。
    在路灯的映照下，原本急坠的雨滴，像是一片片金黄的花瓣，飘摇落地。
    “我喜欢你。”
    这句告白堪称突兀，但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手仍然没有松开。不同于表面的波澜不惊，他的手正在颤抖，连带着她的心也战栗起来。
    “我……”
    “你可以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们目前最重要的都是学业。我只是害怕你会喜欢上别人，所以卑劣地想要先在你心里占据一个位置。”
    “哪怕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也希望将来你想要恋爱时，可以考虑到我。”
    说完这番话，他就抿着唇，放开了手。
    他喜欢薛双霜，所以不能仗着她如今对爱情懵懵懂懂就耽误她；可若是一直不挑明，这些纷繁的情意也会渐渐裹住她，让她苦恼。
    “我没有不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薛双霜抓住了他的手，仰着头，有些着急，又有些笨拙。
    “我……你对我而言，也不止是朋友。”
    徐千羽以为自己是在给他们创造一个缓冲带，殊不知落在薛双霜的耳朵里，他那番话就是想要就此疏远她了。
    她不想这样，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阻止了他的远离。
    在这个瞬间，她被迫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也喜欢徐千羽。
    偌大的公交上，只有他们两个坐在后排摇摇晃晃。
    车窗玻璃被雨滴冲刷着，街边缤纷的灯光时不时打在他们身上，映在他们眼底，化成一片斑斓。
    “我们的主旨还是要好好学习。”
    望着窗外憋了半天，薛双霜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是，最爱的还是学习。”徐千羽也没有看她，只是弯着笑眼，蜷了蜷手指。
    二人相握的手就这么搭在座位之间，像是一座桥梁。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下午，颂城下起了小雪。
    说是雪，其实连雨夹雪都算不上。但这仍然足以使很少见到雪的南方人惊喜一阵了，几乎所有人考完试的第一件事都是冲出教学楼看雪。
    从小生活在帝都的薛双霜并不是第一次见雪，但也仍然歪过头，望着徐千羽笑道：“你要出去看雪吗？”
    “不用，这么一点雪，等我们出去估计就停了。”
    他耸了耸肩，望着她由于感冒而泛红的鼻尖，紧了紧她系的松松垮垮的围巾，便接着收拾东西。
    等到他们走上回家的路，这场毫无体验感的小雪果然已经停下。
    “萧洛川，你有没有感觉他们两个像老夫老妻？”
    冯玲望着他们一高一低的背影，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欣慰感。
    “嗯……”萧洛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们看起来像是能到金婚的程度。”
    “我也觉得。”
    两人一个击掌，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进入这个寒假了。
    南方湿冷的冬天格外难熬，薛双霜最近感冒一直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熬过了期末考试。晚上喝了感冒药，原本还在手机上和徐千羽聊着天，可发了没几句，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她再醒来，白日里丝毫不起眼的小雪已然变成鹅毛大雪。
    在颂城，这样的初雪可以说是百年难遇，下意识地想要告诉徐千羽，可打开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而且手机页面也还停留在和他的聊天框，满屏都是他关心的话语。
    “你是不是困了？早点休息，被子要盖好。”
    望着最后的这句叮嘱，明知道他已经睡下，她仍然忍不住回了一句话：
    “现在外面的雪下的可大了，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有停，我们就可以一起看雪了。”
    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回信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看窗外。”
    徐千羽正站在楼下，举着手机，甚至跳了起来，朝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虽然他总是展现出沉稳可靠的那一面，但本质上也仍然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这样的一场大雪，总归是让他兴奋的。
    “你别下来，也别开窗，这样我们也算是一起看雪。”
    见薛双霜转身要离开窗户，徐千羽猜测她是想要下来，可如今她还在感冒，自然不能在冰天雪地里跑出来。
    手上还在发着劝她别出门的消息，怀里却已经钻进来一个小毛团子。
    薛双霜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戴上了厚实的针织帽，冲到了他的面前，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
    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没关系，我穿的超多。”
    “你真的是……”
    他有一万种劝告她的理由，却总敌不过她的一句笑语。
    把她两只手都揣进温热的口袋里握住，徐千羽才忍不住笑道：“谢谢你来陪我看雪。”
    不止是看雪，任何时候，他都感激薛双霜的出现。
    “诶，你睫毛上挂着雪花——”
    雪花一片片轻盈地落下，挂在他的眼睫发间，将他本就清冷的面容装点得更加圣洁不染尘埃，她没忍住抬起手拂去，却在对上他乖顺垂下的眉眼时愣了神。
    桃花眼最是多情，以往他总是冷着脸，自然是冷峻远多于柔和；如今他笑容越来越多，望着她时，眼中满是专注的柔情与驯服。让她羞涩的同时，又无端生出了几分怜惜。
    “徐千羽，我喜欢你。”
    她眨了眨眼，宝石般漂亮的眼瞳熠熠生辉，散发着他一直在追逐的光亮。
    “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那个雪夜，在此后的多年时光里，都仍然是他的梦魂归处，支撑着他独自走过千百个无法相见的夜晚。
    此后，颂城也再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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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铺垫的差不多了，我要开始赶剧情了，小徐这条线接下来就会渐渐脱离校园甜文的框架，往不太甜的主线上靠了（擦泪）
    我感觉不管是女鹅还是小徐，憋着不说都不是他们的性格。但是他们都是努力向上的人，不只有情窦初开的爱情，还有一点惺惺相惜在里面，所以这份感情能够让他们都越来越好?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