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大人们站在雨下，神色凝重，犹如没有尽头的死寂里，只有雨滴如豆子般打落在伞面的声响。
    崔懿看着擦过衣袖被抱走的两姐弟，终是忍不住好奇，从母亲身后探头去看。
    直到她看见了七岁孩子挖出的土坑。
    不过被滂沱大雨冲刷一会，便将孩童好不容易埋葬的尸骨从泥堆里淋出轮廓来。
    一具被泥土糊住了大半五官的尸身，此刻毫无一点生息可言，身下衣裙的血早已干涸，暗红的血污似藤蔓般牢牢深种于女人的指甲缝中，但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害怕到晕倒的程度。
    空气里混杂的不再是泥土的清新味，而是带着铁锈的血腥。
    原先还难以分辨尸首主人的她，在望见蔻丹甲和衣裙那刻，才忽然惊觉，原来这是曾经貌若海棠的姨娘。
    可她看不出来，也不敢相信。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
    即便人原先有多姣艳，也难敌死亡的侵蚀。
    昔日美貌的脸颊不复存在，窈窕的身材变得发绿肥胀，她闭不上唇，只得伸出舌头，腐败的身躯被雨水浸泡过后，几乎和围绕的恶臭融为一体。
    至于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在崔懿望过去的那刹，四目相对。
    突出的眼球，狰狞的目光。
    崔懿蓦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息，身后的汗浸湿了被褥，她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望着视线陷入的黑暗，好一阵子才反应回来。
    自己如今已经十八了，那不过是儿时曾经困扰的梦魇。
    那年她因为看到了林姨娘的死状，吓晕了过去，高烧叁日，父母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久到她都要忘记了，原来生子还有如此恐怖的一遭。
    可梦里的那股淡淡血腥，从她的梦中贯穿之梦外，始终驱之不散，她没有去唤醒尝枝，独自拉过外袍简单披上，循着血味而去。
    她慢慢走着，来到了院子里的小厨房旁，望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拏着烛台站在她还在熬煮的药旁。
    小炉上熬的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褐色的药水沸腾翻滚，崔懿望见身影拿起匕首，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药里。
    “你在做什么？”
    崔懿推开门冲了进去，却发现是一脸惊恐的崔命。
    “好啊…我把你当我妹妹，你竟然真想害我。”她用颤抖的手指向崔命，若隐若现的泪光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后来的怒火更甚，压抑了她委屈的情绪。
    “起先尝枝同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竟这般执迷不悟！”
    崔懿仿佛捉住了数日委屈的发泄点，在此刻尽数将情绪迸发出来，崔懿情绪越发激动，要扯她去找谢允礼，却在握住崔命的手腕后，听她传来一声惊呼。
    崔懿蹙眉睨她：“你还在我跟前演什么戏？”
    “姐姐误会了…”
    被骂的崔命委屈地抬起手，崔懿眉头紧锁，不耐地瞥去，才猝然发现血迹妖冶地在她手臂上靡靡蔓延。
    可最让她震惊的，是中间空掉的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