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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公子林砚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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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却是一副完全没这回事的模样,转头让贵儿又倒了杯热茶,接过来亲自送到王夫人手上,“太太可别这么看我。我虽年轻却也不是个不晓事的。太太同我是两层上的亲戚,不论是我在闺阁时,还是嫁过来,待我就像自己的亲闺女一般。
    试问哪个做娘的会来害自己的闺女?安儿哪句真哪句假,我还是会分的。万不会因此怪上太太。我可没这么没良心。”
    话虽这么说着,可王夫人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她皱着眉头,此时也没那功夫去琢磨王熙凤打得什么主意,只道:“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疼你一场。既如此,这丫头也便不必留了。拉下去打死了吧。”
    王熙凤怔了,人人都说她心狠泼辣,手段强硬,可她便是气了对下人撒气也从没这么轻易说过“打死”二字。
    王夫人这平日“慈眉善目”的倒是说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安儿这丫头确实该死。
    王熙凤心底沉了沉,笑着摇头,“这可不成!”
    王夫人面露不悦,“你可还是不信我?”
    “太太说哪里的话!我自是信太太不过的。只是,太太可知这香囊里头是什么东西?”
    王夫人越发有些坐不住了,“什么东西?”
    王熙凤朝白芷看了一眼,白芷心领神会,上前道:“这香囊里头有麝香,可却不只这一样。还有其他五味药材,虽说也都是做香料用得上的。但孕妇用了却是大大的不好。这一共六种药材乃是一个方子,出自宫里。
    这方子看似简单,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易使人察觉。事成之后,只需把这香囊毁了,谁都会当这是一场意外,而不会叫人联想到有人做了手脚。先帝在位时,曾有容美人一案。当时容美人便是被这个所害,一尸两命。
    太医院太医查了半个月最后论定是意外,容美人自个儿身子不好,生产才更是艰难。若非后来李婕妤在与其他妃嫔的争斗中落败打入冷宫,自己说了出来,只怕大家也知晓不了真相。
    二奶奶也是如此。得亏二奶奶今日遇上了贵人,邢姑娘糕点中的药材刚好同它犯了冲,叫二奶奶提前有了反应,总算还补救得及时。反倒救了二奶奶和这孩子的命!”
    王夫人一双手都在抖,深深看了白芷一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原来竟是如此。”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贾琏打了帘子进来,也不管屋里都有哪些人,直接冲她走过来,坐在床边,“你这会儿可觉得舒服些了?”
    看着他关切的语气和眼神,王熙凤笑起来,“已是好多了。有白芷在呢,你别担心。说来,咱们又欠了林表弟好大一份人情。”
    又?王夫人眼波流转,看来这夫妻俩与林砚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
    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果然,她不喜欢的人都凑成堆了。
    “这丫头可嘴硬得很,也不知受了谁的主使,就是不肯说实话,只会攀咬太太。”王熙凤指着安儿埋怨了一通,又捅了捅贾琏,“邢家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已安抚住了。你别说,邢家舅舅脾气可真是个火爆的。只说自家不能背了这个冤枉,嚷嚷着要报官去呢!”
    王夫人身子一抖,“报……报官?”
    贾琏点头,“要我说,邢家舅舅话说得糙,可理却不糙。这事既然自己审不清楚,交给官府来审便是。报官也没什么不好!”
    报官!
    王夫人面色大变!
    之前是看中了这方子可靠,她没想一定要了王熙凤的命,到时请太医过来守着,保全了她便是。
    她不能再生了,性子又是个泼辣的,容不得贾琏捻三搞四,贾琏要想有子嗣,便越发艰难,这也算是一劳永逸。
    更重要的是,方子隐秘,能达到目的还不被人发觉,只需事后谨慎些将香囊烧了就行。可如今这东西却成了重要物证。
    宫里的东西,又不是烂大街。虽说如今知道的也有不少人,但总有个方向和源头,顺着一查……
    之前王熙凤出了事,派丫头来报信,只说自己心里难受得紧,想找她说话。
    这么大的事,王熙凤不开口,她这做姑母又做婶娘的都没有不来的道理,何况她开了口。换了衣服便来了,因那丫头只说孩子保不住,又说是吃了邢家的东西。她还沾沾自喜,深觉目的达到,还有了替罪羊。
    可这会儿她才发觉,并不这么简单。
    但见眼前这对夫妻俩一唱一和的,王夫人心底狐疑,其实他们是早就知道了吧?或者说至少是早就怀疑了吧?
    所以,这就是一出鸿门宴啊!
    王夫人只觉得好似一下子掉入冰窟窿里,透骨发寒。
    正在此时,但闻外头救星般的话语:“老太太来了!”
    第43章 大战第二回合
    王夫人大喜。贾琏眉头微蹙,露出几分不悦,却还是掩饰住了,站起身相迎。这才看到,贾母身边搀扶的不是丫头,而是贾元春。
    “哎呦,我可怜的凤哥儿,瞧这脸色白的!快躺下好好休息,怎么就坐起来了呢!琏儿也是,这屋子里乌压压一堆的人做什么!也不怕扰了凤哥儿静养!”
    王熙凤本欲说话,却被贾母上前一步把她按在床上,“你放心,你肚子里的是我贾家的金重孙,老祖宗一定为你做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母一派力挺之势,王熙凤嘴边的话在没能说出口。见得贾母有撇下她,单独拎了人出去解决的意思,王熙凤机灵一动,顺着贾母的宽慰,干脆伸手抱住贾母,撒泼大哭起来。
    边哭边骂:“老祖宗,都是这杀千刀的奴才!也不知听了谁的唆使,要来害我的孩子。如今露了馅,还胆敢把脏水往太太身上泼!这是要坏了我们姑侄之间的感情啊!老祖宗,可不能轻易放了这丫头。
    二爷可是同我说了国法律例的!咱们家虽有处置奴婢之权,可最多也不过就是这么打杀了!哪里能消我心头之恨!将她送去衙门!奴籍之身谋害主子,这罪名足够她腰斩,便是凌迟也使得!”
    王熙凤双目通红,恨得咬牙切齿,挥手唤过平儿,“去把她的卖身契拿过来,还有她父母兄弟的!全都交给官府,一个也别想逃!”
    安儿浑身一颤,王夫人也是怔住了。
    王熙凤冷嗤,“我不忍你们一家子骨头分离,好心同叔父要了你家人过来,甚至太太还看在你们出自王家的份上,特意安排了好差事,好大的脸面!你这忘恩负义的,又是怎么对我和太太的?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便是你父亲兄弟在外头又如何!莫忘了,你们一家子身契是在我的手里。别说你们有没有机会逃。便是逃了也是罪奴。我必要官府追拿你们一辈子!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打杀了你一个如何够?
    谋害主子按律也该一家子处置,我这么做也不为过!”
    王熙凤冷哼,用家长做要挟,当谁不会呢!呵!
    安儿身形晃悠,已经有些跪不住了。面色惨白地犹如一张纸。
    她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身契这回事。只要拿出身契来,由官府来捉拿,二太太还能不放人吗?
    可二太太明明说,明明说那药用久了只是让二奶奶不舒服,到时候二奶奶发作了,二奶奶的起居饮食几乎都是平儿总揽,平儿总逃不过干系。没了平儿,那准姨娘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二太太帮她出主意,让她一家团聚,还给了她父母采买的好油水。她心里哪能不欢喜。可如今想来,二太太根本就是在利用她!
    安儿抬头看着王夫人,一双眼红得能喷出血来!然而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她显然已经是活不成了。
    安儿开始瑟瑟发抖,抿紧了唇,她的家人怎么办!
    王夫人,王熙凤,不论怎么做,都逃不过。她到底该怎么办!
    安儿颓然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王熙凤却大叫着让人赶紧去报官,贾琏十分配合地哄着:“好!好!去报官!我们去报官!你莫激动,免得再动了胎气!”
    贾母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凤哥儿,你心里头不爽快我明白。可咱们这样的家庭,如此家丑,哪能闹得人尽皆知!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贾琏皱着眉,“老太太,此事是别人要害我们,又不是我们去害别人。做事的,和指使的,都与我贾家无关,如何就会连累贾家的名声?总不会真像安儿说的,这事是太太做的吧!”
    王夫人一震,贾元春适时按住她,上前道:“琏弟不要上了这奴婢的当。从我们家来说,凤哥儿是太太的侄媳妇,自打凤哥儿紫门,太太欢喜得什么似得,待她比之待我更甚。
    三日回门后,便将凤哥儿带在身边,叫她协理府务。更想着过上一年半载,凤哥儿都熟悉了,便将账册钥匙全部交给她。就是寻常有什么吃的玩的,也从没忘了凤哥儿。自打凤哥儿怀孕,太太还将自己私房里的金盏燕窝都拿了来。但凡凤哥儿要得,没有不给的。
    便是从王家来说,太太也是凤哥儿的姑母。凤哥儿年幼失怙恃,太太怜惜,总接了她来府里玩。这些,满府里那个没看在眼里?无论从哪方面说,太太只有盼着凤哥儿好的,绝不会有半点想害她之心!”
    王熙凤似是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太太待我之心,我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禀报官府。”
    贾元春一愣。贾琏搂着王熙凤安慰了两句,上前道:“大姐姐虽只比我大了几个月,却素来比我有见识,更比我聪慧。大姐姐可曾想过,这丫头攀咬出太太来,如今只怕府里好些人都知道了。
    倘或我们自己处置了,别人会怎么想?是否会觉得我们心虚,才想将这事烂在自家肚子里。我与凤儿想要报官,也是思虑着我们做得坦荡些,由官府来审理。自可还了太太清白。”
    贾琏一顿,瞧了王夫人一眼,又滴溜溜看了贾母一眼,忽而想到沈伯年和沈云舟的猜测,又道:“太太可还记得我母亲去世之事?”
    这话一出,在场无人不惊!
    “那会儿我才出生,自是不知道的。可这些日子也听堂舅与堂祖父说过一些。我晓得咱们家与我外家闹得不愉快,至今不肯来往的缘由。也晓得当时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指责太太的不是。
    可我也知,那时大姐姐尚在襁褓之中,太太整颗心都在她身上,哪会有时间来算计别的。再说都是为人母的,太太素来心慈,又怎会下这样的手。其实堂舅和堂祖父也非是觉得是太太之过,只是母亲去的突然,他们也是想将事情查清楚。
    倘或当时查清楚了,哪里会叫太太受了此后多年的委屈!而现今又是如此。已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这被人冤枉的滋味太太是尝过的。这些年太太待我不薄,我怎能让太太再受一回这样的苦!”
    王夫人有些懵了。一时没回转过来。贾母摇晃着,使劲抓住贾元春的手,力道之重,使得贾元春差点叫出来。她神色大变,目光中透着凌厉和凶狠,可转瞬回过神来又消失不见。
    但听贾琏又道:“再有这次之事。安儿一个丫头哪里来的宫里的秘药?而她攀咬谁不好,偏一直攀咬太太?如此大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做对她一个丫头有什么好处?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可若是真有人指使。这人究竟是什么目的?是想借此坏了我贾家两房的感情,还是意在王家?毕竟太太与凤儿同出王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我曾听堂舅说,皇上颇有升迁王家叔父之意。
    太太和大姐姐可曾想过,这其中是否有深意?这幕后之人一日不揪出来,我们如何安心?”
    贾元春低头敛眉,心中却是大为惊叹。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贾琏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贾琏了!若是几个月前,贾琏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
    再说,若真是要对付王家,哪里需要对出嫁女动手。而对付贾家?贾家两房纠葛不是默认的吗?贾琏明显只是想借此达到报官的目的。
    而他想要报官的真正目的,怕是想揪出当年生母之死的元凶!
    若是这样,那么王熙凤动了胎气,还见了红,是真还是假?
    倘或是假,单凭贾琏和王熙凤二人如何能谋划出这样一场戏?而他们又哪里有这样的脑子?
    沈家!
    贾元春一震,倘或真是沈家在幕后操纵,那么这么多年了心结还没过去,如今出手又怎会善罢甘休?
    贾元春瞧着身边的贾母,怕是连贾母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寸寸发紧,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一个念头在贾元春心头划过,她唬了大跳,立马又给按压下来。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放开了贾元春,“琏儿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此事不宜声张,有谁家后宅阴私闹到官府去的道理?哪家不是自己来查。你若是怕自己年轻处理不来,查不清楚,还有长辈,还有我呢!
    我在这府里几十年,从重孙子媳妇开始做起,府里头的风云变化,我哪一样没见过?这等怕死的丫头,还脱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将她交给我,我带了她回去,不出三日,必让她原原本本把事情全部说出来!”
    三日?足够编出一个好故事了。而且即便编不出好故事,只需安儿一死,此事再无从追究。那么再想无缘无故去翻十几年前生母的旧案,便更不可能了!更别提当年的人都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寻不到几个。
    贾琏的心一阵阵往下沉,面上却是笑了起来,“还是老祖宗有法子。倒是孙儿多虑了。只是如今怕是来不及了。都是孙儿不好,孙儿一时没想那么多,已经差人去衙门了!”
    贾母大震,刚想怒斥,便听外头丫鬟来报:“外头府尹大人亲自带了人来见老爷,说是受了府里的案子,来抓了安儿一家子去问话。”
    贾母只觉得轰地一声,晴天霹雳!身形已是摇摇晃晃,站立不住了!
    第44章 各怀鬼胎
    安儿被带走了。
    京兆府的人堂堂正正自大门而入,又拎着人自大门而出。京中世勋人家被如此下了面子的,贾家许是第一位。
    “当家人”贾政又羞又恼,胡子都快吹没了。贾母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可惜贾家如今空有名头而无实权,唯一一个有实权的,实权不大,偏还是贾琏。便是他报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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