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夜思

    夜里九点多，李玖坐在院子里门前的台阶上，两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天空。阴天，星星被云层遮掩着，但月亮那一片仍然显出来，月亮的外层朦朦胧胧一圈光线，搞得好像整个都是虚影一样。
    偶尔有风吹来，是一天中难得的凉爽。李玖往后仰手脚舒展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直直看着天空，现在是阴沉沉的一片灰黑，但天气好的时候星星成群结队铺满黑紫色的幕布，似乎要把天照亮。
    周遭沉静一片，李玖的脑子里缺混乱一片。
    她现在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跟赵思归做这个，尽管这是她主动提议的。姜青程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自顾自的想法——朋友不会做到这一步。她现在明白这就是做爱，是性行为，和任何一对伴侣一样。
    李玖思绪纷飞，自觉性因为爱和欲望产生，她爱赵思归，对赵思归有欲望，但比起高潮更喜欢接吻。可她们是两个女生，而不论小说还是现实中她见过的伴侣都是一女一男。
    同性恋……遇到姜青程那天后李玖回家在电脑上查过同性恋。
    「同性恋属于性倾向的一种，指对同性产生情感、爱情或性的吸引……」
    搜索过程中还误入某个贴吧，看到了一个关于男同性恋的漫画帖子，这才发现网上有好多类似的小说和漫画，似乎很多女生喜欢看。但对她的困惑没有帮助。
    她喜欢亲赵思归，这是爱情还是什么？爱有很多种，她也爱妈妈，爱从小陪伴她的毛绒玩偶，爱每一年都如期出现在上学路上的狗尾巴草。她爱赵思归吗？当然，可她的爱很宽泛，对赵思归是哪一种？
    赵思归……赵思归是朋友，她们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对方，幼儿时仅存不多的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有彼此的一份。她们见过对方的所有样子，悲伤和快乐都一起经历，痛苦和欣喜一同分享。
    赵思归是亲密的朋友……朋友可以接吻吗？
    她又想起之前的某个停电的晚上，摇曳的烛火在身后跳动，赵思归的脸一半藏在夜色里，另一半被烛光染红，那双湿润的、瞳孔中映着火光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她。李玖闭上眼黑暗中就浮起那团火。那么漂亮。当时那种朦胧模糊的感觉突然又清晰起来。
    她喜欢美的东西，美好的东西是属于她的，赵思归是美好的，赵思归是朋友……赵思归是属于她的。
    赵思归是她的。
    她的心脏为这句话颤动，深呼吸，像要溺水了一样。
    赵思归应该是她的，她吻她，抚摸她，她……天啊，她爱赵思归。
    李玖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因为冷还是什么打了个颤。她坐起来屈身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缩成一团，呼吸急促得像快要死掉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李玖先是欣喜，可转而想到很多人反对同性恋，心中又升起一丝惶然。
    赵思归知道她们这样做算什么吗？她要不要告诉她？
    可赵思归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赵思归不知道，她说了以后赵思归知道这叫同性恋了，还愿意亲她吗？还能放学时结伴回家吗？还能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偷偷去摘地里的草莓，一起从村头的桥上走过吗？
    李玖抬头看那被黑夜吞吃掉大半的月亮，被光刺到似的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