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相识

    路边的小贩上有着各色的小物件，秋幕灵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上一世她就喜欢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带回家给小方观。秋幕灵的这个小徒弟自幼丧失父母，原本还是个富家的少爷，如今他身边只有秋幕灵这个师父，自然是要好生照顾着的。
    但是秋幕灵不会照顾孩子。
    收徒弟这件事本就是无聊解闷而已。她这人生性淡漠，而去往各个世界执行任务对她来讲也是一种延长生命历程的忙事。
    只不过，别的孩子喜欢的，方观应该也会喜欢。既然认了他做徒弟，就要尽好一个师父的职责。
    于是秉承着这样的理念，秋幕灵每次出门回来，用的上的用不上的通通都往家里带。
    在外面的小贩上看到有什么吃食，通通打包一份回来，让方观挑自己喜欢的吃，剩下的许多小吃秋幕灵就以做客为由去拜访其他仙尊们，再次回家时，要么顺走一下老陆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带回家给方观玩，要么复制一波新收藏的古籍带回去给方观解闷。
    秋幕灵小心翼翼的照料着这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生怕哪点没注意让他受了委屈。只希望他不要长残，可没想到还是长“残”了。
    回想之际，秋幕灵停在了一个摊贩前，目光不由得被摊子上面摆的发簪吸引。
    这是一个专门卖各种簪子的摊子，一旁的招牌上规规矩矩的写着几个大字——百年手艺，代代相传。
    秋幕灵发觉，这个小玩意的做工很像小方观之前送给她的那个玉质发簪。
    不过那东西她似乎并没有带回现实世界，应该是一不小心遗留在了这边了吧。
    秋幕灵盯着看着一会，才提脚准备跟上已经走远的方观，转身是却发现不知何时方观停下来站在了她身边。
    “喜欢的话就选一个吧。”
    在秋幕灵纠结要挑哪一个时，方观自顾自的拿起了一个很普通的木质发簪递到了她面前，“就这个了。”
    “……行吧。”
    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这精美的工艺和花纹也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两人逛了一圈吃饱喝足，回去后秋幕灵又被变成了兔子窝方观枕边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方观把秋幕灵喊起来，说是带她去个地方。
    秋幕灵的府邸本就建在绝壁之上，方观把她带去了山顶的一处山洞处。秋幕灵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处山洞，背阴潮湿，越往里面走寒气越逼人，约摸往更深处走了十几分钟，此时地上竟然结起了冰霜。最深处是一处宽阔的洞天，层层的尖冰封住了四周的岩壁。正中央处有一个长方形的大冰块，外层凝结了酥松的霜露。
    方观自顾自的靠近那个冰块，秋幕灵心里的不安涌了上来，随着慢慢的接近，秋幕灵才惊觉这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冰块，而是一个冰棺。视线跟随着方观往里面看去，秋幕灵惊觉这冰块里竟然躺着一具尸体。
    秋幕灵的尸体。
    确切的说，应该是秋幕灵上一世的尸体。
    不，这不可能！
    秋幕灵惊恐的往后退去。
    离开的时候系统直接抹杀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那这具尸体又是那里来的。
    “这是我的师父。”淡淡的声音在这处冰封之地响起，方观的手掌拂过冰面，隔着厚厚的冰层抚摸着“秋幕灵”的脸。
    他几乎整个人趴在了冰面上，话语终于沾染上了一丝悲伤，尽管在尽力的克制情绪，但声音仍然颤抖着从喉咙中冒出，“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废了好些力气，才从仅存的一丝法力中重塑了她的身体。”
    “……”秋幕灵没有理会他。
    似乎是意识到了现在的失礼，他缓缓起身，朝秋幕灵走近，“你知道吗？你很像我的师父。”
    “……”秋幕灵只是淡淡的开口，“不会吧，我们长得并不像啊。”
    “不是外貌，是……其他地方，你很像我的师父。”方观似乎有些焦急，说起话来一磕一绊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是……我能隐约的感觉到。”
    尤其是昨晚，周边全是嘈杂的人声，他走的太急，本不想搭理秋幕灵，却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去，两人之间相隔了好些距离。而秋幕灵也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在人声喧嚣下，背着灯光，逆着人群向他奔来。
    那一瞬间，方观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融化。
    方观低头注视着秋幕灵，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道:“你可能是我师父的转世。”
    “……”
    “……”
    “可能吧。”秋幕灵想笑，她这个徒弟怎么还是傻傻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安全危机算是解除了。
    却不料回去后，秋幕灵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烧的迷迷糊糊。
    朦胧中她感觉床侧似乎坐了一个人，秋幕灵看不清他的脸，像是做梦一般，时间慢了好多，那人撅着嘴唇吹拭着汤药。
    “……乖乖……”
    喂药的动作一顿，方观低头看向烧的迷糊的人，红扑扑的脸蛋，眼角散发着雾气，迷离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秋幕灵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乖乖……这只兔子精喊他乖乖了……
    这个称呼……只有师父知道。
    方观颤抖着放下手里的药碗，俯身凑近，手肘撑在秋幕灵脸颊两侧，他双手捧着秋幕灵发烫的脸。
    “我在呢，师父，我在。”
    心脏扑通扑通的想要冲破胸腔跳出来，千斤重量涌上心头，失而复得的那一瞬被肿胀填满，方观呼吸急促，克制着发抖的手心。
    “终于肯与我相认了吗，师父。”
    ——
    “师父，你能再给我讲讲是怎么从那么多人中挑到我的故事吗。”
    “好啊。”
    外面下着大雨，不时穿出几声闷雷，小方观窝在秋幕灵的怀里，黑暗中明闪闪的眼睛看着秋幕灵。
    秋幕灵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掖好被角悠悠开口道:“当时在那个小镇，你被关在笼子里面，很多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被当做奴隶贩卖。”
    “你的孙师母家中正好缺少人丁，我就把你们全买了下来送到她府上。虽不能锦衣玉食，比不上之后遇到什么贵人飞黄腾达，但至少可以管住你们一辈子的温饱。”
    想着当时的场景，秋幕灵忍不住笑出声。
    “我记得你还是长得最凶的那个，灰头土脸的，但是却一直警惕的盯着我看，就像是我会把你吃了一样，那个时候我还真怕你一口咬上来。”
    “不过听那个老板说，你倒也不像其他孩子那般缩在角落里恐惧害怕，整天想着逃跑，身上的伤全是被那个老板打的。”
    秋幕灵拍了拍小方观的背，放缓了声音。
    “以后有师父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再之后我去她家里，你孙师母总是嫌我府上清净，想要给我送个得体的丫头过来。只是她之前给我送过来几个，看起来要么太聒噪，要么太木讷，我很不喜欢，根本不想再带回这里。”
    “可你孙师母她死缠烂打，我受不了念叨急匆匆的推脱想要离去。那日正好你在走廊处打扫卫生，那么小的个子，抱着比你还高的花盆。我走的急，转角处你直接冲撞到了我怀里。”
    方观记得，那时候师父一身素衣，腰间束着红色的腰带，乌黑的头发上也绑着红色的发带。以及……师父身上独有的清香。
    “她说这孩子不喜欢说话，总是独来独往，但是干活麻利懂事。看样子是我不带一个回家就会被一直念叨了。于是啊，我拿一眼就相中了你为借口，把你带回了家。”
    最开始把这孩子带回家，只是想让他照顾自己的起居，后面才慢慢的开始教他东西，当做徒弟。
    “所以啊小观，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师父。”
    那日在孙师娘府上相见，与上次的笼中初见相比，小脸是收拾干净了，眉清目秀，颇有贵家少爷之风。
    不只是没人在意还是什么原因，与旁边其他束起头发的孩子相比，他的头发毛糙凌乱的披散着，长长的刘海遮挡住大半张脸，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身边没什么可以用的东西，于是秋幕灵松开头上的红色发带，蹲下凑近捋起他的头发。
    白嫩的小脸突兀着一块血褐色的疤痕。
    估计是当时被打留下来的，这伤疤没有及时治愈，恐怕是要伴随一生的了。
    小方观似有躲挡之意，仰头往后撤，眼神躲闪看向一旁。秋幕灵伸手附在他额头上，只觉得一股清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此刻正聚精盯着他额头的人。
    秋幕灵宛然一笑，手掌离开他的额头，顺着抚摸重回光洁的皮肤往后捋起他的头发，手上的红带围着头发，缠绕几圈系紧。
    “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是师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方观毫不客气的摆正身份，内心:妙手回春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