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第444节

    三丈长的漆黑铁钉正牢牢钉在金庭大门。
    那位修士将收集的沧水变成十二只手臂，努力拉扯金庭大门上的铁桩。
    然而一股无形之力阻隔，那些足以拍死金丹修士的水龙巨手根本无法触及铁桩。
    “赵明君前辈？”伏衡华脸色微变，“祖母，您跟他斗法，能赢吗？”
    赵明君，雨师宫五金丹之首，天灵榜二十五位。擅兴洪弄水，呼风唤雨之术。
    伏衡华不认识他，但和雨师宫的一个门徒打过交道。
    当年有一红衣道人受韦家邀请，跑去阻拦四家联军。后来天阴童子归来，红衣道人便被顺手打发。
    而四家不敢处置那个雨师门人，便在于雨师一脉高人太多。
    天灵榜上的金丹修士有三人，元婴宗师两人，也就差了一位劫仙。不然也可列入天下最顶级道派。
    穆琞天摇头：“到我们这个层次，胜负不是那么简单的。”
    斗法，不单单是谁法力多，谁境界高就能稳赢。
    战斗时的心境，以及对敌人的了解程度，甚至一刹那的判断力，都可以影响最终结果。
    “不过雨师宫一脉擅长御水，而眼下的东莱十三水域太偏向他们。”
    覆洲之战，以五行属性论，火土两类修士最倒霉，水属修士随着十三水域成型，优势渐长。
    在水上和雨师宫弟子斗法，无异于和这无尽沧水为敌。
    穆琞天心中盘算：要真打起来，想要胜，必须抢先下手。在对方未能沟通沧水时，一举将对方重创。
    天之素气暗中凝聚。
    万幻岛，赵明君察觉穆琞天祖孙仨人，拔铁钉的速度加快。
    但依旧无法触及铁桩，最终不得不让出位置。
    “穆道友，请。”
    到底是成名千年的金丹高真，赵明君颇有风度，任由穆琞天上前尝试。
    天之素气在铁桩周围飞旋，也察觉那股无形之力。
    她停下手，仔细凝神观察。
    赵明君索性走到伏家姐弟身边。
    “是你俩啊，有法子吗？”
    自家那徒儿当初被伏家撵回去，他曾关注过伏家的情况，清楚伏瑶轸和伏衡华的身份，知晓二人的天赋。
    伏衡华苦笑摇头。
    他懂得再多，但如今连铁钉周围的道术都看不到，更想不出克制的办法。
    “如果是月圆之夜，可以用照见映真之法。如果请来紫皇阁修士，能用玄镜通观法。再或者，借来一面灵器级别的宝镜。”
    伏衡华连说几个方案，赵明君默默摇头。
    伏瑶轸：“前辈，您的慧眼也看不出那层咒术？”
    “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九阴桩钉周围加持了一道咒术。这道咒术在，就无法拔出桩钉。”
    赵明君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
    化婴机缘固然重要，但以自己的修为，不用这处化婴机缘，未来也能突破。
    可如果让鬼门关完善，第七钟敲响，甚至再过两日，七月十五鬼门吞噬人间，那祸事就麻烦了。
    伏瑶轸定目望着铁桩，玄观之力配合手串，她努力辨认半晌，最终看到一点奇妙的变化。
    “衡华，铁桩附近萦绕一环环虫文。这类虫文我没见过，很奇怪。”
    伏衡华精神一振：“阿姐帮我写下来。”他将神洛天书变化为玉板，递给伏瑶轸。
    玄观之下，伏瑶轸将那些奇妙的文字一一誊抄于玉板。
    看着那些文字如同一只只没有眼睛的飞蝇在玉板胡乱爬动，三人仿佛身坠无间，内心毛骨悚然。
    鬼！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鬼怪，正注视着自己！
    赵明君沉吟道：“这种文字……衡华小友，你能解析吗？”
    “应是阴文一类，同样是对先天赤文的阐述。”
    伏衡华思索道：“破译这种无目鬼虫文，我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有资料可考，那就方便多了。”
    先天赤文，体现天地大道运行的一类灵文，是世间万物的真名。
    哪怕彼此语言不通，可只要领悟先天赤文，就能联络交流。
    然而，因为地理、人文等等不同因素，修士写出先天赤文时，难免会带上属于自己的道理与风格。
    这便形成修士们特有的灵文秘篆。
    太玄道统依循两仪，秘篆工整对称。紫皇阁的秘篆为阳文，多为紫、金、赤色。
    这些秘篆不仅可以充作各门派独特的道法符咒，也是各大门派记录功法的最重要“密码”。
    很多地典仙诀都需要先破译秘篆，才能进行解读。而如果解读错误，会让功法出现纰漏，修炼者走火入魔。
    赵明君努力回忆和这种古怪阴文相关的信息，甚至跑去天玄道台挂问题。
    可响应者寥寥，而有数几个提供情报的，也多是去白玱其他几个地方的金丹修士。
    他们也在其他地点看到铁桩，但因为无法认知外面的那种“鬼文”，最终无法破解咒术。
    玉玑城，丹轩子和两位紫皇阁修士守在铁桩外。
    虽然丹轩子破门而出，与父亲翻脸。但跟同辈师兄弟们，关系依旧不错。这次大家争抢机缘，他索性和同门一起行动。
    “按情理，纵然鬼门内有一尊阴鬼王。他自创的鬼道阴文，也不可能让我们这么多人都无法理解认知。”
    秘篆，说到底是修士用自身的大道感悟融合先天赤文而来。具备同样感悟和认知的修士，可以进行破译。
    这便是演法师的工作之一。精通各种大道认知，自然可以从容解读。
    可三人已经把鬼文传回紫皇阁，好几位宗师级别的传功长老都无法理解。
    阴鬼王的认知有这么高明吗？
    玉圣阁的修士以及其他同道，纷纷往天玄道台求助。甚至伏衡华的“菩提”账号，都有好些人传讯，希望他帮忙解读。
    “你们真是病急乱投医，我就算在道台有点名气，但让我无凭无据去破译鬼文，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伏衡华心中苦笑。
    他看着天空。
    陨星轨道未变，直指鬼门核心区域。
    “如果七钟齐开，或许能跟陨星对轰一波。但有这么多金丹前辈在，其结果应该不会差。”
    伏衡华眼下，已放弃在短时间内解读鬼文。
    “小友，你们家的大人能解读吗？”
    “大长老和祖父？”伏衡华摇头。
    解读秘篆，类似前世的语言学，需要从结构、语法等方面一点点着手。
    “大长老可能会，但祖父嘛……”
    祖父哪有这个时间？
    伏衡华学灵文秘篆破译，不仅背会、默写大长老总结的《三百基础秘篆灵文集》，还详细考究各个宗门的外在特征、常用特征、道路理念甚至祖师生平图鉴，神州地志。甚至那个时代的语言文字都要考究。
    通过种种历史信息，从创造者的习惯、性格、思想入手，推敲各种灵文秘篆的线索。
    这种麻烦事，正常修士谁去干啊！
    “也是，以伏道友的性格，可干不来这些精细活。”
    伏衡华心里翻白眼，说得您比祖父能耐似的。
    演法，是一门智慧广大的学问。根据修士推演下一重功法，仅仅是其中一方面。破译秘篆、拆解功法、推演天机、勘测历气……各种门道都有深层学问。
    突然，伏瑶轸伸手一招，从水中捞起一块铁皮，上面有一枚闭着眼睛的花纹。
    仔细看，那花纹由密密麻麻的无目鬼虫构成。
    伏衡华眼睛一亮：“阿姐快给我！”
    他拿过来详细观察，又往铁桩那边看。
    “这是打造铁桩的边角料？这套秘篆可能不是阴鬼王所留，而是鬼门带来的……”
    伏衡华喃喃自语。
    一边推敲秘篆，一边请赵明君将铁皮上面的画面送入天玄道台。
    “还要找人？你自己有线索，也不能推算？”
    “这套秘篆有些麻烦，需要三天时间的解读。眼下事情紧急，不如多找一些人，顺带还能验证真伪。”
    说完，伏衡华埋头解读翻译。
    伏瑶轸在旁边护法，左右张望。
    刻着秘篆线索的铁皮突然出现在自己二人眼前，是不是太巧了？
    天玄道台，在得到赵明君的线索后，上百位高人的集思广益，最终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众人把“瞑生灵文”解析完毕。
    “我去，这竟然是一组起死回生术的残篇。等等，那鬼门不会是传说中的‘升仙门’吧？”
    “鬼门升仙法？我听人提及，这不是我们这里的道法，同样是起死回生之术，但却是另一个大洲……”
    后面的内容被监管的劫仙隐去，只把灵文翻译的规律告知白玱诸金丹修士，让他们速速拔桩。
    但众宗师心中了然。
    鬼门传承本就是飓风带之外而来。这鬼门升仙法所代指的尸解仙法，自然也是外域传承。
    鬼门，并非单指鬼门关，而是一座划定生死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