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番外 二

    “我说,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叶未双坐在车里的时候一直盯着莫离猛瞧。前不久莫离完成“手术”把尹丹舟“抢救”了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把人的魂魄弄回其本体了，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大出人意外。
    尹丹舟非但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了，还能够让自己的魂魄在“尹丹舟”和“林碧峰”躯体之间随意切换。这就相当于尹丹舟就此多了一个身外化身！天人宫里的大能们至今为止只有已逝世的许灵望一个人练成了分|身之术, 可见身外化身的本事有多么难得，而尹丹舟却因为这等阴差阳错的牺牲, 得到了一个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东西。
    莫离摸着下巴，瞥了叶未双一眼：“你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
    叶未双一愣：“三界五行天仙？”
    莫离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叶未双又想了想：“……东片区管理层长老？”
    “……龙烟兄弟？”
    “……难道你原来的莫家有这门独门绝迹？！”
    眼看叶未双越猜越离谱, 莫离忍不住叹了口气，此时叶未双才突然叫起来：“啊！”
    莫离被瞪得毛骨悚然，看都不敢看叶未双。
    “十一殿阎罗！”
    “我还没阎罗殿呢。”莫离接了一句, 算是间接肯定了这个答案。“我虽然不管生死簿, 但要让一个人的命数变变还是能做得到的。更何况天人的命数本来就轻，容易变动。我在对付尹丹舟之前, 先在紫云里找了找。”
    叶未双想起来莫离在和尹丹舟一起入密室之前, 的确先是失踪了几天，原来是翻紫云去了。“找什么？”叶未双识趣地接口问。
    “林碧峰的魂魄。”
    叶未双这才想起，尹丹舟先前夺取林碧峰的魂魄，是将其全然挤出其肉躯，才控制了林碧峰的身体跑回云霞峰的。那么林碧峰的魂魄, 理应没有湮灭。
    “林碧峰那厮还想着怎么反夺回那小子的身体来报一箭之仇呢，我估计他埋伏在那儿好长时间了，愣是没给他碰上一个能够夺舍的好机会。你们紫云也真够大的。”
    叶未双有些怔神。紫云虽然大, 但这么多年了，林碧峰一个魂魄难道一直游荡在山林之间？不对，没有山林了，植被的生气都已经被叶未双吸了干净，现在才长了几棵小树……要不是紫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堂善生植株，恐怕连那几棵小树都没能长起来。
    “难怪他一直没碰到人……”光秃秃的紫云，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只要有人发现他这个魂魄，到底是谁吃谁还说不定呢。而紫云上下在那期间都知道有个林碧峰还躲在里面，几年间没有弟子敢单独出朝行走，这得把林碧峰生生气死。
    莫离看了叶未双两眼，道：“我一把那厮的魂魄揪出来，就知道他快不行了。紫云那片儿的生气和死气被你吸得干净，他没有什么供养，没多久就得湮灭，我好心送了他一程，不让他连个后话都没人给听的……这么一来，林碧峰那个命数没尽但魂魄湮灭的肉躯，正好能给尹丹舟那小子当容器。”
    至于把尹丹舟弄回其原来的身体还不简单，莫离身为第十一位阎罗，转了转命牌，把人的魂魄一抓就出来了。倒是通过魂魄本体见过了莫离阎罗身的尹丹舟，在自己身体里醒转之后，对莫离极其恭敬。莫离把人回归本体之后，嘱咐其先好生磨合好自己的原躯，再尝试转移魂魄到“林碧峰”身上。他以二者精血作媒介，给两具肉躯缔结契约，因果都作用在同一个魂魄上，自然也没半点损失。尹丹舟就这么有了第二具身躯，那身躯的境界比他自己本身的还高，十足是个肉盾。只是这好事也只能莫离做得了，其他人就算想帮人移个魂都得上升到炼魂这等非法手段去，磨损人魂魄不说，还消耗躯体境界。毕竟不是谁都有叶未双这样的配偶搭档。莫离寻常也不敢动用自己的命牌，生怕一用就给另外那十殿阎罗给察觉了。他这个“黑户”当得非常艰难，是以要先弄个房间把各类波动都封得严严实实，打下数千个禁制，才开始动手术……
    叶未双瞥了莫离一眼，问道：“林碧峰给你什么后话了？”
    莫离摸了摸鼻子：“咒我不得好死，生个儿子没□□。呸，也不想想老子十一殿阎罗，死也跟生无异……如今老子哪儿还生得出儿子？就算你真给我生出个没□□的儿子，那也是貔貅，招财的。”
    叶未双黑着脸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鬼才会给你生儿子！”
    莫离被大腿上的酸疼折腾得龇牙咧嘴，连忙住口，加大了马力向a市开去。叶未双自从听说齐韫和马岭就在a市的十三区后，心里就一直存着这条，想着什么时候过来看看。莫离知道叶未双有一段时间被齐韫抓去当过禁脔，听到叶未双提出要求，顿时醋意乱飞，压着叶未双就亲。叶未双都因为这事儿被他的胡子扎了十几回了。昨天他再次提起，顺便提到王琦的珠宝店，促使莫离想起他和王琦之间的一笔买卖，这才牺牲了一整晚的色相，让莫离点了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看看。”叶未双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当然没太大好感，但不知怎的，想到马岭，他就忽然关心起齐韫的状况来。他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马岭没有直接告诉齐韫莫离在炼魂的事，如果那件事揭出，莫离、周兮还有他，都会立刻被上界的天人追查，他的身份也会暴露。对于那时候的叶未双来说，无异于杀身之祸，而对于马岭，则是最有利的选择。
    莫离开车飞快，不久就到了a市境内。叶未双看了看十三区的地理位置，催促莫离开到十三区去。莫离不情不愿地驱车前往十三区。
    十三区是个很小的区，总共也就三条街，叶未双站在十三区的边缘，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一指前方，说：“走这条路。”
    莫离磨磨蹭蹭的。叶未双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说：“你去找王琦吧，我看一眼就去找你。”
    莫离见叶未双这么干脆，也有些生气，赌气一踩油门往王琦那儿去了。叶未双双手插着口袋，顺着他所感应到的方向走去。一群普通人里的天人，对来他说目标相当大，自然也不须什么具体地址。
    叶未双把控着大方向，走一阵才停下感受一下，修正方向再走一阵。就在他快要靠近目标的步行期间，他迎面对上了一个人。叶未双一愣，对方也是一愣。
    叶未双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与马岭对上，不觉尴尬地提起了手：“你……”
    马岭的左手上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有些蔬菜和一条鱼。他也不上前，淡淡地说：“你好。”
    其实两人之间的仇怨很深。
    齐韫曾经用七宗罪把叶未双绑到自己的基地，如果不是他有小金龙，无疑会被消磨成一个傻子。后来齐韫又多次冒犯他，纵然那里面也有叶未双自己的因素，齐韫做得也确实过了头。而叶未双则利用齐韫对他的厚待直接借刀杀人灭了他们大本营。除了齐韫和马岭，他们所有的属下、伙伴都被柳子翼赶尽杀绝。纵然这不全怪叶未双。
    但有时候，无论过程是怎样，人总会偏向如今过得弱势的一方，哪怕当事人双方亦如是。叶未双混得风生水起，而这两个曾经的人上人，却成了不得不隐居在凡人之间的“凡人”。
    看着马岭手里的菜篮子，叶未双不觉产生了一种恍惚。
    马岭没有再继续和叶未双唠嗑的打算。他径自在路边挑选食材。叶未双这才发现他俩走在农贸市场的小路上。
    见马岭没有一见到他就动手，叶未双也没有和他打架的心思。他挠了挠脑袋，跟在马岭身边，看着他一一挑好菜，然后向家走去。
    马岭见叶未双一直跟着自己，也不说话，顾自在前面走着，直到走到一座低矮的房屋门前。叶未双看了看这个大概十年前造的小别墅。不算太豪华，也不算太平凡。在十三区随处可见这样的小房子。齐韫辉煌了这么小半辈子，却只能落得住在这样的地方默默无闻地作个小人物。
    马岭停下了，说：“我不想让韫见你。”
    叶未双点点头：“我也不想。”
    马岭知道他还有话说，便站着没动。叶未双于是问：“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马岭立刻明白了叶未双在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时你是他的命定之人。”
    说完他就迈步走了进去，没有再理会叶未双。
    叶未双愣愣地看着马岭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不多久，他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窗口朝外张望了一下。叶未双躲在墙柱后，看了一眼，便缩了进去。齐韫看上去瘦了许多，坐在一个轮椅上，然而很精神。马岭和他说着话。
    叶未双靠在墙后，慢慢地咀嚼马岭的话——“当时你是他的命定之人”。
    马岭爱一个人爱到了这样的地步。因为叶未双是齐韫当时以为的命定之人，所以马岭不伤害叶未双哪怕分毫。这只是为了齐韫。
    叶未双甩了甩头，起身离开那面墙，向王琦的店走去。他不需要玉符，就能知道莫离的位置。当他走到街口的时候，他看到一辆黑车停在那里，莫离不悦地摇下车窗，说：“逛完了没？上车。”
    叶未双笑了笑，开门上车，还没等关上车窗就在莫离脸颊上亲了一下。莫离有些愣住了。他听到叶未双喃喃地说：“你我的爱都没有那么无私……”
    莫离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挑眉说道：“有什么好伤感的，齐大少好歹在上界也是个有品级的家族少爷，他们回到上界照样能吆五喝六。我看他们现在留在这里，不过是想好好过过二人生活罢了。你以为齐韫对那个马岭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叶未双黑着脸，甩开了莫离的手，恨恨道：“破坏气氛。”
    莫离搂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颈项之间摩挲。他说道：“没什么爱能无私，爱都是需要回报的。”
    叶未双想起莫离对他所做的一切。也许在旁人眼里，他为了叶未双几乎能舍弃自己的性命，是极大的无私了吧。
    莫离吧脸凑了过来，说道：“来，我的回报呢？”
    叶未双又黑了脸：“付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还有命接回报？”
    “哦，那不是时刻期待着嘛。这是风险投资啊。”莫离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却被叶未双一口堵住了嘴。叶未双把舌头伸进了莫离嘴里，吻得难解难分。
    “你下次再敢用命做赌注……等着我回报你一阵图！”叶未双咬牙切齿地瞪着笑得没心没肺的莫离说。
    两人回程的时候才想起他们又忘了王琦，莫离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下次再来。”
    叶未双觉得看到了齐韫和马岭如今的处境，心里那条东西好像也渐渐消失了。他回家喂了猫狗，对莫离说：“我之后打算去周游列国，你去不去？”
    “周游列国？”莫离愣了一下。
    “我答应了若木的，要带它到三界各处去看看。再说，我们的命那么长，总得有事情来打发时间。”
    莫离想了想，乐了：“度蜜月啊？好啊，明天就走！”
    王琦来b市逮人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连猫和狗都不见了。他气得直踹门，被一道阵法给直接弹了出去。
    叶未双和莫离没有直接开始他们的旅行，他们先去紫云料理了余事。叶未双原想去一趟龙谷，然而莫离强作镇定地说：“别，等我们下了界再告诉他。”
    叶未双顿了一会儿，也有些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叶未双在紫云看诊三日，用来赚点路费。在三界之战之后，他的身份几乎被公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集阵图、符、丹药于一身的怪胎。而他的阵图师承轮回阵图师周兮，丹药师承紫云内山门，这样的两个大名头锦上添花，没把叶未双装点成一棵金光闪闪的圣诞树。
    他和周兮从前一样，以丹药入手作为药师医治些个天人的疑难杂症，听说他这一次在紫云停留三日，来访的天人没把紫云的门槛踏破。
    云霞峰眼看着就要超越聆塔成为第四大超级朝。
    叶未双准备走的那日，凤d的呆鸟恰进入了晋升的阶段，没有来告别。叶未双也没有招呼太多人。他站在紫云内山门里，那棵黑老从前时常靠着的迎客松下，看着大松。黑老的毛驴就在迎客松下吃草，仿佛那松树枝上就躺着它的主人。
    叶未双浅笑着说：“师尊，我这就走了。您看，您的紫云，年复一年，繁荣昌盛……”
    叶未双离开紫云山门的时候，骑着异兽疏，向身后来送行的韩毅等人招了招手。莫离坐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叶未双看到一头毛驴慢悠悠地从紫云的山梯上下来，站在半山腰上吃草，尾巴悠闲地挂在身后晃荡着。
    叶未双仿佛隐约看见一个老人骑在那毛驴的背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晃荡着，嘴里叼着根草，嘴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