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1164节

    本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军事计划，不过因为前段时间他跟皇帝两个人之间的那场谈话，这一次的军事行动，又带了一些政治意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沈毅都是要去做的。
    而不得不提的是，现在高丽国的一些情况。
    如果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此时的高丽，已经更名为朝鲜了，不过这个时代依旧是高丽，李氏高丽。
    高丽原本是大陈的藩属国，八十年前朱里真人占了北边的半壁江山之后，因为他们出身辽东，再加上朝鲜半岛也在东北，高丽国就改换门庭，做了北齐的藩属国。
    这也是沈毅，这几年会打高丽这块地方的原因。
    因为从法理上，大陈是有攻打高丽的理由的，那就是惩戒叛徒。
    虽然十年前沈毅收复北方之后，高丽国又谴使到建康，递上了国书，重新成为了大陈的藩属国，但是因为高丽国首鼠两端的前科，沈毅对他们动手，在朝廷那里的阻力不会太大。
    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大陈天兵从高丽国借道，高丽国大概是不太愿意借道的。
    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异心，而是因为，现在辽东关外，还被朱里真人占着。
    朱里真人虽然已经落魄了，被撵到了关外去受苦，现在实力也是大打折扣，但是扭头去收拾个高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此高丽国两边都不敢得罪，他们不会情愿让沈毅从高丽借道，从而完全得罪朱里真邻居。
    不过，这也是沈毅正在寻找的由头。
    要是这些高丽人真的那么不懂事，沈老爷说不定就要提前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听到了沈毅的话之后，凌肃低头考虑了一下，开口道：“沈公，如果顺利，苏将军的兵力大概多久能够抵达盛京附近？”
    沈毅想了想，开口道：“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时间，具体的时间，我还要再给苏定去信，才能确认。”
    凌肃低头喝了口热水，苦笑道：“本来，末将可以与苏将军联系的，但是这些年，他对末将多有误会，恐怕不会给末将什么好脸色看。”
    沈毅摇头道：“这一点，凌将军就想错了，苏定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会以战事为重，这一场战事，用意在打掉朱里真人复苏的态势，让他们至少几年之内都缓不过气来。”
    “这事不算大，但也绝不小了，你们两路军，要像十年前北伐时那样亲密无间，互为倚仗才成。”
    说到这里，沈老爷想了想，开口道：“我估摸着，苏定应该要主动给凌将军去信了。”
    凌肃怔了怔，然后开口道：“是了，他的性格，多半是要给末将来信的。”
    凌肃还想在说什么，沈老爷咳嗽了一声，摆手道：“这事怎么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不急在一时半刻，咱们先吃饭。”
    “张师兄走了之后，许久没有能与我歌酒的人了，正好凌将军到了，咱们老兄弟，今天好好喝一顿。”
    凌肃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好，末将一定陪好沈公您。”
    沈老爷站了起来，开口笑道：“走走走，咱们去后面边吃饭边说。”
    ……
    两天之后，沈侯府的书房里。
    整整两天时间，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聊正事，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讨论这一场战事的计划。
    沈老爷指着自己桌子上的地图，开口道：“十年前他们回了老家之后，赵楷的那个儿子赵玄，干的还算不错。”
    “如今根据情报，朱里真人的数量已经不再下降，反而有所回升，现在关外的朱里真人，差不多在六七十万人的规模。”
    “他们的盛京城里，有二十万人左右。”
    十几二十年前，朱里真人最多的时候，在北齐差不多有两百多万人，最巅峰的时候，人口规模接近了三百万。
    即便他们撤出燕京北逃那会儿，朱里真人也还有两百万人左右。
    之所以现在的人口规模一下子跌落了这么多，倒不是说被沈老爷杀了一百多万人，而是朱里真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跟着赵玄一起，逃到关外盛京去。
    因为沈毅当年在北方的政策，再加上晋王赵雄的先例，有超过一半以上的朱里真人留在了关内，这些朱里真人，大多都是朱里真人之中的平民，他们没有掠夺太多的土地，至多就是在北齐的时候，会欺负欺负汉人。
    这些人，已经被大陈给“归化”了。
    这些人里，有一部分还住在燕京附近，剩下的，被沈毅规划着，主要去了两个地方。
    第一是太原。
    太原有北齐原晋王赵雄住在这里，而且朱里真人的仙游长公主也住在这里，算是朱里真人的聚居地之一。
    另外一部分，都被安置在了北直隶一个人口空缺的县里。
    基本上就是独立划了一个县出来，给这些朱里真人居住。
    之所以让他们群居，一来是怕他们融入不进汉人之中，二来集中起来，也比较容易管理。
    总而言之，现如今关外的朱里真人总数，不及当初朱里真人人口的半数，也就是说只有一小半朱里真人跟着他们的“皇帝”，逃到了关外去。
    这部分朱里真人，绝大多数都是朱里真人的贵族，他们北逃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亏了心。
    他们害怕汉民的报复。
    到现在，在那个北齐幼主的带领下，朱里真人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秩序，而且人口也有恢复的迹象。
    沈毅看着凌肃，沉声道：“凌将军，这一次咱们的目的，不一定是要把这些朱里真人赶尽杀绝，也不一定非要打下盛京，而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大陈王师的天威。”
    “让他们不能安逸的恢复元气。”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
    沈老爷沉声道：“咱们出关迎敌，打赢了仗之后，要是遇到朱里真平民，就尽量把他们，统统抢夺到关内来。”
    凌肃若有所思，然后低头道：“沈公，这样会更难一些……”
    凌肃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沈毅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想要消耗掉朱里真人的元气，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消灭掉他们的人口，而消灭人口的法子里，把他们绑回来，明显是最费劲的一种。
    干脆一股脑全杀了，简单省力。
    “仇恨是杀不死的。”
    沈毅默默摇头道：“遇到反抗激烈的，一律格杀，但是只要他们愿意投降，就全部送到关内来。”
    想要一股脑将朱里真一族杀个干干净净，是不太现实的，仇恨反而会越来越深，等到将来某一天大陈边军孱弱的时候，这些辽东的朱里真人，就会卷土重来。
    甚至会更加凶猛。
    想要彻底尽绝后患，就要分化他们，削弱他们。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用朱里真人去管理朱里真人，隐患就烟消云散了。
    凌肃听到这里，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沈公，朝廷是不是要搬到燕京来了？”
    沈毅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凌将军不知道？”
    凌肃闻言，神色落寞，摇头道：“末将不知道。”
    沈老爷默默摇头：“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按道理来说，这两年应该是要搬的。”
    “不管朝廷搬不搬，该做的事情，咱们都要做好，再说了……”
    沈老爷站了起来，拍了拍凌肃的肩膀，笑着说道：“哪怕朝廷回归了燕京，山海关大概也还是凌将军你来守着，等过几年，让凌展去接了凌将军的班。”
    “凌将军也可以好好休息几年。”
    凌肃低头抱拳，摇头道：“两个犬子，都不是材料，末将正想跟沈公说起这个事。”
    “末将年纪越来越大了，近几年军中很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等这一场仗打完，沈公您就让张猛……”
    “替了末将罢。”
    沈老爷沉默了片刻，摇头道。
    “再议，再议。”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姻亲
    经过了差不多两天的议定之后，关于征讨朱里真的一些细节，也被议定，凌肃也正式向沈毅告辞。
    沈老爷很是客气，亲自把他送到了城门口，分别之际，沈老爷笑着说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凌将军跟苏定两个人商议定下来，不过这事不能太缓，年底之前一定要打起来。”
    凌肃低头抱拳道：“沈公您放心，末将明白的。”
    沈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凌将军先回去，等过些天，我安排完了燕京的事情，还有一应粮草辎重，便到山海关寻你。”
    凌肃一愣，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沈毅，说话都有些了磕巴了：“沈公，沈公您……”
    沈老爷见状，哑然一笑：“怎么？我不能去督战了？”
    “不敢，不敢。”
    凌肃微微低头，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只是末将还有弟兄们，太久太久没有与沈公您并肩作战了……”
    十年以来，因为淮安军分布各地，虽然偶有战事，但是大部分时间以防守为主，因此沈毅基本上没有再参与具体的军事行动之中，只在大略方针上拿主意。
    他的确许久没有跟淮安军旧部一起作战了。
    沈毅拍了拍这位老将军的肩膀，轻声笑道：“十年来，我的确没有怎么参与战事，主要不是因为没有再怎么打大仗嘛。”
    “现如今，大仗要打起来了，我自然是要再临军阵的。”
    凌肃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道：“有沈公您这句话，末将就放心了，不瞒沈公，先前末将心里还有些忧心，这一仗会打成什么结果，现在您要亲自指挥，末将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沈毅哑然一笑：“是因为有了我去担责任？”
    凌肃并没有接这句玩笑话，他正色道：“是因为有沈公您统领的战事，我们淮安军……”
    “从来没有输过。”
    沈毅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默然道：“淮安军早就没有了，现在你们是边军，这种犯忌讳的话……”
    “少说。”
    淮安军，是北伐之时的名号，北伐结束之后，这个“编制”实际上就不存在了，淮安军中的禁军，一部分留在了淮安军中，但是大部分还是回了建康。
    剩下兵力，也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比如说苏定领在海外的一部分，大同府的薛威，以及山海关的凌肃。
    事实上，淮安军被拆分的还要更多。
    陕西传檄而定之后，领兵守在陕西边界的，是淮安军当年的猛将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