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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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听一位朋友说,西巷刘氏米行的刘掌柜得了急病,突然就过世了。他生前我偶然跟他喝过两次酒,是位大气豁达的男人,且格外顾家,我看素日他身子强健,没想到啊......”傅叶歌感叹两句,吃了两口菜才发现他碗里的肉都被陈筱艾夹走了,顿时就怒了,“陈筱艾你这家伙,把肉还来!”
    卓煜看着他们打完架,喝了口热汤,问道:“如今天冷,突发什么疾病也是有的,可有说怎么回事?”
    “刚听起来也觉得有些蹊跷,说是前两日清晨,旧宅里的老仆洒扫时发现的尸身,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口吐白沫......一摸身体,早就冻硬了。”傅叶歌不喜欢菌子蒸蛋,便跟陈筱艾换了,“老仆人都吓傻了,也是,这一大清早的,当家的却死在了旧宅里,怪瘆人的。”
    “旧宅?听着不是常住的地方。”陈筱艾觉得菌子蒸蛋味道浓厚美味,便挖了一口到卓煜碗里,卓煜吃了,也觉得不错。
    “他们全家都住在西街,旧宅是老一辈留下的旧宅子,早就不住人了。不过用来存放一些杂物罢了。”
    卓煜道:“他是清晨才被发现的尸身,说明他是死在了前一晚的深夜。冬夜里,他一个人到旧宅里做什么?”
    “这......倒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刚刚说口吐白沫,难不成是患有癫痫?”陈筱艾问道。
    “为何这样说?”
    “你说他平日身体强健,那大概不会有什么突发疾病能直接致死,癫痫不发作时还好,一发作会口吐白沫,而且不及t时的话的确容易死亡。”
    傅叶歌若有所思:“这样啊......我也只跟他喝过两次酒,他身上有没有病也不清楚。”
    “还有一种可能。”陈筱艾放下筷子,“就是中毒。”
    “你觉得那刘掌柜是中毒?”卓煜也放下筷子,“不过,一个人在深夜,独自去往某个地方,接着奇怪死亡,的确引人遐想。”
    傅叶歌彻底吃不下了,他沉思道:“怪不得刚刚阿史那小子的神情看着怪怪的,他是当捕快的,应该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着就把碗筷一推,站起来严肃道:“不行,到底是一起把酒言欢过的,我得去问问清楚才行。”
    “带上我和大人呗。”吃饱喝足,陈筱艾兴致盎然,“要是真的是下毒,我帮你们确认。”
    得了卓煜的同意,傅叶歌连忙派人找回那名叫做阿史的捕快。
    阿史是京兆府的小捕头,看着还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年轻,五官端正,眼神坚毅又清明,看着卓煜有些紧张,但依旧把话说清楚了。
    卓煜看着,点头肯定道:“是个不错的。”
    阿史顿时激动得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地朝卓煜行礼,外带抒发对卓侯爷的仰慕之情。
    “这位小哥,你为何觉得那刘掌柜的死有蹊跷?”陈筱艾从卓煜身后露出脸来,询问道。
    阿史看清陈筱艾的脸,眼睛顿时都直了,还是傅叶歌在一旁狠狠戳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回、回这位姑娘的话,是我前去刘家问话时,觉得那刘夫人的态度不太对劲。按理说,丈夫突发急病死亡,妻子不说哭天抢地的,也该受极大打击,茫然无措才对,但那刘夫人只是掉了会眼泪,就立马去操持后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我在旁边冷眼瞧着,就好似......刘夫人早已准备齐全了。”
    傅叶歌吓一跳,道:“这可不能胡乱猜测啊。”
    “就、就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阿史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脑袋。
    “你是捕快,对现场和人物的勘查进行判断是最正常不过的行为。”卓煜说道,“那位刘夫人,是否经常跟随丈夫做生意?处理铺子各项琐事?”
    “那倒是没有,刘夫人常年在家里操持家事,侍奉公婆又看顾儿女,甚少到铺子里去。”阿史说道,“我之前与刘兄喝酒,刘兄也曾说过,他妻子虽然对生意一窍不通,但性格顺从温和,一切只听从他的。”
    陈筱艾问道:“那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听着不错的,刘兄总夸耀,说他有个极好的贤内助,所以才能一心专注料理铺子。”
    “如此说来,那位刘夫人的行为反应的确不太正常。”
    “侯爷也是这么觉得吗?”阿史闻言有些激动,却又突然泄气,“只是人家突然成了孤儿寡母的,我、我也不好询问过多,同僚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到底也只是我一个猜测罢了。”
    陈筱艾问道:“那仵作呢?可有让仵作检查尸身?”
    “没有。发现尸身的是刘家旧宅的老仆,他第一时间找的是刘家的管家,后有相识的大夫前来查看,说是突发癫痫。”阿史将没跟傅叶歌说清的情况全部倒落出来,“听刘夫人说,刘兄的确从小患有癫痫,但身子还算强健,甚少发作,应是那晚突发,身边又无人照应才导致如此,所以便没有让仵作检查。”
    “听着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陈筱艾说道,“那为何还要报官呀?”
    “这是另外一件事了,之所以报官是因为刘兄死后,他的堂兄弟突然上门索要账簿,想要顶了刘氏米行的掌柜一位,刘夫人的公婆还在世呢,又有儿女,自然不肯,争执之下才报了官。”
    “原来如此......”
    卓煜见陈筱艾还沉思着,便道:“既还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如上门看看。出殡了吗?”
    阿史连忙道:“还未呢,如今还在刘家停灵。”
    “我也去祭拜一下吧。阿史,你带路。”
    “是!”
    阿史在前头带路,他频频想要回头却又不太敢,傅叶歌一把揽住他,咬牙切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脖子抽经了,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不是,傅公子.......侯爷在,我不敢啊!可、可实在好奇的很。”阿史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又极快地回头,小声道,“这位陈姑娘,和侯爷是什么关系啊......妹妹吗?”
    “你小子也是个男人,你觉得是么?”傅叶歌鄙视道。
    阿史大着胆子再次回头,就见陈筱艾正提着裙子,踩在石子路上一步两步的跳着玩,满面都是轻松的笑意,就是个无忧无虑的调皮少女。
    而卓煜一直走在一旁,背手看陈筱艾鼓着小脸,信心满满地连跳几步,看她被飞扬的发丝糊了满脸,撅着嘴去吹开,一派天真烂漫。
    卓煜心中柔软,仿佛陈筱艾那一蹦一跳的都是踩在他心里,泛起软软绵绵的涟漪。
    抬手帮她将发丝挽到耳后去,又举着手臂让她扶着,陈筱艾轻轻松松地越过几块大石子,十分开心地对着卓煜傻笑。
    卓煜也笑,牵着她下了石坡,领着人好好走路。
    阿史表示他是个男人,他看懂了,于是很认真地询问傅叶歌:“傅公子......他们两位到时候成婚,我有荣幸去喝这个喜酒吗?”
    “就冲你这个眼力,酒席里绝对有你一位。”傅叶歌赞扬地拍拍他的肩膀。
    刘府离着不远,远远就看到大门挂着白幡,有腰缠白布的下人正在门口洒扫。
    傅叶歌停下脚步,连忙将露出来的明色袖边塞回去,要是穿着鲜艳上门拜祭,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陈筱艾也将发髻上的红色发带解下,拿在手里没处放,转头就是卓煜挺拔的身姿,索性都塞进卓煜的衣服里。
    卓煜由着她塞,塞完了还不忘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阿史在一旁目瞪口呆。
    刘府的管家迎了出来,听傅叶歌说是来祭拜的,竟还带着卓侯爷,连忙躬身请他们二位进去。
    刘府虽不大,但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宅都打理得整齐干净,只有一两个人下人抱着东西轻声走动,都是规规矩矩的。
    灵堂里摆放的棺木十分明显,地下的火盆还烧着纸钱。
    刘夫人披麻戴孝,领着一双儿女,红着眼睛上前来行礼:“见过侯爷,傅公子.......家父家母卧病在床,恕不能来见客,还请海涵。”
    “刘夫人客气了。”
    陈筱艾打量着与傅叶歌说话的刘夫人,刘夫人是方形脸,但脸廓线条不似男人般硬直,而是柔和的弧度,这便中和了那股稍显男人的气质,多了股年龄稍长的慈和,只是那两道妩媚的柳叶眉不太适合她,因为她的脸型和五官都透露出淡淡的威严感,总体而言就是有些男相。
    倒不太像只在宅院里管家的女人。
    几人祭拜过后,刘夫人单独领着儿子到他们跟前来,言辞恳切道:“想必各位也知道,几位堂伯堂叔上门的事情......外子虽然不在了,但家父家母身子还算硬朗,家中也有长子,绝不到被鸠占鹊巢的时候。”
    刘夫人说着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肩膀,说道:“我儿年虽年纪尚小,但从小就聪明伶俐,精通算盘,他父亲和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来日定能接过他父亲的担子,还请诸位看在我们孤儿寡母,以后能照拂一二。”
    说完领着儿子就要跪下去,傅叶歌和阿史连忙搀扶,又是一番安慰。
    陈筱艾在一旁听着,扯了扯卓煜的腰带,两人躲到一边去说话。
    “不只后事办得井井有条,连将儿子的未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大人你和傅叶歌一到,还有条有理的托付上了。”陈筱艾说道,“这位刘夫人,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吗?”
    “感觉倒有点像我接触过的那些夫人命妇们。”卓煜也看了眼刘夫人,“她出身应该不错,起码是读过书的。”
    刘家不算大户人家,但因为有生意和铺子,平常也需迎来送往,像这样的人家娉来的正室夫人大都只需会管家看账簿就好,能让卓煜这样评价,这位刘夫人应该不是她丈夫所形容的那般。
    那她丈夫的死到底有没有另外的隐情?
    陈筱艾回头看了眼棺木,发现刘夫人的小女儿手里捏着几片叶子,走到廊下的阶梯上,坐下来将叶子抠得细细碎碎。
    “乖乖,你指甲都脏掉啦。”陈筱艾一看,小姑娘的指甲缝里全是绿色的汁液,连忙掏出帕子来帮她擦干净。
    小姑娘乖乖的让陈筱艾擦手指,盯着陈筱艾看了好一会,软软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
    “那是因为你还小啊,以后会看到更多的。”陈筱艾笑眯眯道,“你t长得也很好看啊,长大后会是个美人的。”
    小姑娘却摇头,垂头丧气道:“不会的,我长得像娘亲,长大后也不会好看。”
    此话一出,连卓煜都有一些意外地挑起眉毛,这小姑娘才多大,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难听话?是谁说给她听的吗?
    “他们乱说的。”陈筱艾皱着眉,理了理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头发,“你和你娘亲都是五官端正,女大十八变,只会长得越来越好,跟你说这些的人真是屁都不懂,咱们不要听。”
    小姑娘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可、可是爹爹就是这样说的.......”
    我去!哪里来的混账老爹,居然跟自己女儿说这样的话!这不仅仅是嫌弃女儿,还拐弯抹角地不满妻子的长相。
    陈筱艾瞄了一眼棺材,这刘掌柜......根本不是在外表现的那般体恤妻子吧?
    “你爹爹还曾跟你说过什么?”卓煜也跟着蹲下来,从荷包里拿出两块软糖来给小姑娘,又掏了两块给陈筱艾。
    小姑娘的胆子意外的大,她并不害怕卓煜,一边含着糖一边转了转眼珠子,说道:“爹爹还问我,要不要给我和哥哥换一个漂亮的新娘亲.......”
    陈筱艾低声骂道:“傅叶歌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喝酒......大人你得管管傅叶歌。”
    卓煜拍拍她的头顶,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着小姑娘单纯无知的眼神,又问道:“你爹爹,为什么说要给你换娘亲?”
    小姑娘有些雀跃道:“因为爹爹认识漂亮的姨姨,还给我带糖吃呢!”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陈筱艾迟疑道:“你见过你说的姨姨吗?”
    “见过呢,我为了吓爹爹,藏在马车里,爹爹不知道,带着我去了老房子,在那里见到的漂亮姨姨。”小姑娘越说越兴奋,转头看向一脸苍白的管家,“曾伯伯也在呢!”
    “莹儿!”
    刘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她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身后是一脸惊疑不定的傅叶歌和阿史。
    他俩估计也听到小姑娘说的话了。
    刘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扯起女儿,生气道:“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平常也就罢了,这会子又来胡诌!丫头呢,快带小姐回去!”
    刘莹被自己母亲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她撇了撇嘴,开始抽泣起来。
    她的哥哥刘行看到了,连忙走过来护着妹妹,朝刘夫人求情道:“母亲,您别骂妹妹,她的病才刚刚好,经不起吓,而且.......”
    刘行的眼神在刘夫人和曾管家身上转了转,咬着嘴唇道:“您和曾管家,的确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对不对?”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曾管家更是差点跪在地上,刘夫人气急了,大声道:“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尽在那胡言乱语!娘亲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
    “妹妹年纪小,你们还能骗得她去。”刘行盯着母亲,嘴里肯定道,“父亲生前多次在深夜出门,有时回来,有时彻夜不归,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儿子以为父亲只是出门应酬,便没当一回事。”
    “你、你父亲出门也的确是去应酬。”
    “那为何是去的旧宅?”
    刘行应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眼睛清明而坚定,他说道:“妹妹那次捉迷藏并不是偶然,父亲去的一直都是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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