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魔童的过去

    看似一边倒但又始终无法结束的对决还在继续。
    这场战斗对于一个速度快到极致的人来说，过于漫长。
    阿卡司能够感觉到，羲和的实力之强，并非来自于万兽的血清，而是来自于他本身。
    他明明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却有着匹敌万兽的力量。
    恐怖的生命力，恐怖的生命恢复速度。以及强大的能力。
    如果不是自己的体内也莫名多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这场战斗根本不需要拖这么久。
    他当然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所谓神明之类的东西，但漫长的进化过程里，也许的确有人类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
    匕首挥动的速度还在不断变快。
    人类的漫长进化，在进化区首领羲和汇总了种种资料后看来——
    其实只有一种进化，便是智力上的进化。
    数百万年来，人类不断强化的，便是他们的智慧。
    但也有极少数的稀有种，能够呈现另一个路经的变化。
    尤其是整个世界的环境变得极为凶险后。
    这种变异的进化路线便是暴君，之所以命名为暴君，则是因为整个战斗的过程里，暴君种的实力都是处于一种不断拔高的状态。
    就像是能够清楚的算准自己的生命力一般，在阿卡司的进攻达到了某个程度后——
    羲和终于确信，这次出现的暴君，已经将自己逼到了极限。
    如果继续有所保留，在约莫十数秒后，阿卡司的速度就能够提升到足以杀死自己的程度。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切割的痛苦并没有让羲和不清醒。
    他厌恶的想着后面的种种，自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就像宋缺一样。
    至少在天赋移植这件事情上，他没有欺骗宋缺。
    “该死，我竟然被人类逼迫到了这个地步！”
    内心的念头一闪而过，在暴走的红色闪光毁灭自己之前，羲和轻轻的念出了自己的两道天赋。
    于此同时，他也进入了最疯狂的阶段。
    燃烧天赋。
    这是最接近秩序者血脉的满天赋者，才能够拥有的恐怖力量。
    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消耗性增幅。
    用巨大的代价，换来更为巨大的力量。
    “移动速度，防御力。”
    高速移动中不断进攻的阿卡司，并没有听清这道声音。
    但元雾和唐索野却听到了。
    元雾睁大眼睛，宋缺发胜过的事情，他从铃衣那里听说过，他不确定羲和是否在做同样的事情，可四周凝重的空气，变得更为压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感应到不对劲的，还有阿卡司。
    他渐渐发现羲和能够防御住自己的一些进攻。
    就像是自己变慢了。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变慢，而是羲和不知为何，在某个瞬间，忽然得到了速度上的增幅。
    而且是极大程度的增幅。
    但他依旧远远不如自己迅疾，他的防御依旧无法挡住所有的进攻。
    可让阿卡司惊骇的是，不仅仅是速度，羲和的身体也变得更为硬实。
    原本自己的进攻能在羲和身上斩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现在，那些伤口就只是变成了浅浅的划痕。
    羲和冷冷的看着阿卡司，说道：
    “我与宋缺那样的半吊子不同，透支天赋带来的提升可以持续很久，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杀死我了。”
    羲和没办法再次挂起那副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阿卡司已经将他逼迫到了一个极为狼狈的地步。
    想到此，他甚至还有些愤怒。
    但一切也如他所说，偏科严重的阿卡司，现在已经很难对羲和造成伤害。
    提升了速度的羲和，也不再呈现出被阿卡司绝对压制的状态。
    黑雾笼罩着的羲和，与红光笼罩着的阿卡司，两道身影再次交锋！
    ……
    ……
    林肯堡垒第四层，海滨区。
    就像是步入了某个厌恶的领域里，种种藏在基因深处的谜题被一一的揭开。
    唐闲是一个精神很强大的人，他的一生便如同这个闲字。
    无论是在底层，在学区，在矿区的新手村，还是在树海，在百川市，在南方的海岛。
    他都能过得极为闲适。
    世人以为他很痛苦，事实上他总是那个过得最舒服的一个人。
    唐飞机也从来没有看到唐闲如此烦恼某件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类的表情和人形态万兽的表现是一样的。
    他知道唐闲大概在思考某些困惑，复杂，厌恶的事情。
    “我们还要上去吗？本大爷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上面就像是有两只极度接近橙阶的生物在肉搏。”
    虽然没有强大的嗅觉，但对于空气里的那种压抑感的捕捉，唐飞机身为神兽种的万兽，自然是极为敏锐的。
    唐闲没有回应唐飞机，现在的他，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也就难以顾上阿卡司他们。
    大量的记忆忽然从脑海里涌现，就像是电影里那些改变了时间线的人，会在一瞬间得到那条时间线上的记忆一样。
    大脑里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一一展现，所有的谜题似乎就要揭开。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像是一个许久没有睡觉，却又始终无法入睡的失眠症患者。
    他呼吸越发急促，原本还能听到唐飞机的声音，但现在周遭环境里的声音他已经听不清楚。
    就像是一个剧本在一页页的强行印在他的识海里。
    脑海深处，那些人的对话越来越清晰。
    “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男人的声音是一种压抑着的平静，能够感受到话音里潜在的焦虑：
    “还有最后的一个月，无论如何，我们得在这一个月里得出一致的结论。”
    “孩子就快诞生了……那个地方，只能你带着他去。”女人的声音显得更为不安和焦虑。
    “所以到底是谁，最好的，和最差的，你要选哪个？”
    “你知道我的选择，在我眼里，这七个孩子，每一个都有着足以完成使命的资质，但他们之中，拥有人性的只有一个。我要带走他！”
    “扮演了这么久的恶人，你认为他会相信你吗？别忘了，为取得那六个孩子的信任，你可一直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啊！”
    “相信我吧……你也不想将来我们的孩子诞生了……跟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在一起吧？”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支持你，我希望你做的决定没有错，从现在起，我也会说服我自己。”
    “谢谢你。”
    约定的时间是什么，这对夫妇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这一切还不得知。
    只是那个最弱小的孩子，终于迎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即便是唐闲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如何将这个孩子带走。
    他们的计划真的天衣无缝吗？那些看起来该是有着超越人类智慧的孩子，就真的没有察觉到吗？
    记忆很快揭开了这一悬念。
    记忆中的那两个人类夫妇，也终于明白了那六个孩子的可怕。
    唐闲似乎都能够感受到那对夫妇语气里的惊骇。
    “康……康斯坦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应该跟其他人一样，陷入睡梦之中吗？老师，你认为你比我聪明吗？”
    康斯坦丁的语气中带着质疑。
    唐闲依旧无法看见他们的样子。
    只能够在黑漆漆的意识里，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确信这些对话，该是发生在自己熟睡的过程里。
    “不……不是的，你听老师解释！”
    “没用的，你也说了，他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计划失败了，是我们疏忽了。”
    男人似乎是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他们精心筹备了许久的计划，就是要从这个世界最隐秘的地方之一，带出一个希望的火种。
    但如今，这个计划破灭了，就像是人类想要瞒着神明，在神明的眼皮底下做一些小动作，自以为能够不被发现。
    最终却在命运的关口，看见一脸悠然的神明，嘲弄着说道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男人和女人的情绪明显激动了很多。
    康斯坦丁，这个七个孩子里，最强大也最聪明的恶魔头子，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件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老师，我早就说过，你不用假装跟我们一起，去欺负七号，他其实也有他的价值。”
    “事到如今，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建议你们现在冷静些，我虽然还是个幼童，可是要在这个地方，杀死你们太容易了。”
    似乎听出了康斯坦丁的话中话，女人试探着问道：
    “你想怎么样，康斯坦丁……”
    “没想怎么样，待在这里，掌控世界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微观到个人的世界有很多变化，但宏观的总体，却没办法改变，一个时代不会因为有那么一两个有趣的人，就变得跟着有趣起来。
    我对人性很想要有进一步的了解，所以老师，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让七号服下这个，他会彻底的失去记忆，只有在未来接触到我们的时候，会回想起一部分。
    在你们制定‘越狱’行动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个游戏该怎么才能更好玩。
    现在我有答案了。”
    康斯坦丁似乎是递给了女人某个东西。
    那对夫妇震惊的看着康斯坦丁，不明所以。
    康斯坦丁解释道：
    “不用这么惊讶的，如果你们在我这个位置，就会感觉到这个世界很无聊。
    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虽然我可以知道，但那样做就太无趣了。
    我想这样的情绪反应，便是我的一种进化，我渴求变化，只有不断地见到变化，才能够应对变化。”
    康斯坦丁向前一步，像一个云游诗人，他张开双臂，小小的身子，这个动作显得很滑稽，也很稚嫩可爱。
    可是两个成年人却没有敢小瞧他。
    “我允许你们带走他，我也想看看，秩序者的生命体，在人类的环境里成长，最后会是什么一个德行。
    所以你们放心，这个计划的种种的收尾，我会来替你们做。当然，我也一直在做，不然别说是我，就算是羲和，塞壬乌拉诺斯他们，也都会察觉到。他们真的很蠢。
    总之，你们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个残次品离开。”
    康斯坦丁的举动的确给这对夫妇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谁会蠢到给自己未来埋下一些麻烦呢？
    但康斯坦丁是否有自己的计划，一切也未可知。
    他又补了一句，说道：
    “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便宜你们，带走这个废物，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是一个很滑稽的画面，两个成年人被一个还在学走路年纪的孩子给震慑住。
    康斯坦丁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这代表着这是一个不容许谈判，只能接受或者拒绝的条件。
    “你们要舍弃掉自己的孩子，我要你们，将这个家伙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着。
    我的经验告诉我，人类没办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是双胞胎，即便在众人眼里父母应该是不偏爱谁的，可事实上，每个多子女的家庭里，偏爱都不可避免，真实的情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要他拥有所有人正常人类该拥有的一切，这样我的实验数据才会更准确。
    能做到吗？
    舍弃掉你们自己的孩子，来换这个废物？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可以继续假装信任老师。
    但是老师，你们就不要想着离开这里了。你可以在这里生下你的孩子。”
    唐闲以为这对这个女人来说，该是一个极为痛苦的选择。
    他们有着某种伟大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们也在做着极为危险的举动。
    似乎种种牺牲自己的觉悟也都有了。
    可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弃自己的孩子。
    但女人的话音，却还是让唐闲感觉到震撼。
    “我会把我自己的孩子送去别的家庭，我会和我丈夫，一起养大他。
    我会爱他视如己出，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真奇怪，明明跟记忆里的声音是对不上号的。
    可是唐闲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几乎没有流泪过。
    但这一刻，表情明明还在惊疑和痛苦中，那些悲伤的眼泪却自顾自的流淌着。
    记忆到了这里，没有了康斯坦丁的声音。他们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对话也再次发生了跳转。
    耳中有了额外的喧嚣，像是那对夫妇终于逃离了之前的地方。
    女人低声的抽泣着。
    男人说道：
    “我们要彻底改变自己。不让这个孩子想起来在那里的一切。至少在他能够……拥有真正的人性之前。”
    “嗯。”
    “声音，面貌，都得改变，康斯坦丁说了，也许某些东西，比如他们本身，都会成为刺激他回忆起这一切的关键。”
    “嗯。”
    “另外我们的女儿……”
    男人的话音没有说完，女人便夺过话说道：
    “等到把她生下来，就送走她吧……”
    女人的声音温柔而决绝。
    “你真的舍得？我们已经离开了他们检测的范围……”
    “我不能冒这个险，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带出来的，我说过了，他有着人性的，只要去爱他，他一定能感受到的，也一定能够改变他的！”
    “那你就舍得自己的女儿了？”
    “我怎么可能舍得？！怎么可能！！”她歇斯底里起来，像是被谁夺走了一切。
    可很快的，她又平复了这些情绪，就像是把玻璃嚼碎到了胃里：
    “但她应该值得更为普通的生活，她不该搅和进这一切里，
    我相信我们的孩子是聪明的，将来她会嫁给一个跟你一样聪明的人，她会有着幸福的一生。她永远是我的骨肉，哪怕不能相见。
    而从现在起，这个孩子也是我的骨肉。”
    “但是你我……只有九年的寿命了。等我们离开之后，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其他人会向你一样的去爱他吗？他的行为，无论我们怎么做，都还是会跟普通人有极大差异的吧？”
    唐闲被眼泪沾湿的面颊，似乎能够感受到温暖的触碰。
    他听到了这位母亲，最温柔的一段话：
    “会的。金字塔外面的世界那么辽阔……世界上有那么平凡普通的人在等待着生命中的另一半出现。
    将来啊，也一定有一个人，会将他视作生命的全部。
    他会明白这个世界是有人爱着他的，他也会被这样的爱情改变，
    他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人，他是我的孩子，我相信他的。”
    男人是一个思考缜密的人，不过一旦做出了决定，他也很少拖沓。
    “愿你的乐观是对的。说起来，都没有听你们叫过他之前的名字吧？”
    “是的，七个秩序者，都有着对应的代号，但从今日起，他已经是人类了。他该有一个人类的名字，而不是那些以神命名的代号。”
    “那就现在起一个吧。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结，女人似乎很早就想到了答案。
    她温柔而果断的说道：
    “从今天起，他就叫唐闲。”
    （关于唐闲自己的代号，会在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揭晓，马上是第二卷的卷末章了，这次剧情推进不会很大，但是会有一个大反转，臭不要脸的说……还挺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