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乎有点尴尬，你揉揉鼻子起了话头：“你每天都自己走路上下班吗？”
    “店里会安排电瓶车接送，我突然有点事要回去，店里又抽不出人，就自己回来了，”他虽然看不见，眼睛却依旧很专注地直视前方，“你今天是来找我然后扑空了吗？”
    “算是吧，”你回答得有些含糊，“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
    他点了点头：“伤口长好了吗？”。
    “什么？”
    “…胸口那个。”
    没想到他还记着上次被他指甲划伤的那道小口子，你愣了一下，下意识分神看了看他的手指，指甲跟第一次见面一样了，修得极短堪堪包住指尖的肉，像是做好了碰触你身体的准备，脸莫名有点热，你移开视线回答：“伤口很浅，早就长好了。”
    靖安点头，放在腿上的手纠缠握紧，脸颊也开始泛红：“如果还有需要的话，直接到外面吧，总到店里也不方便。”
    这是打算满足你的需求并邀请你长期保持吗？以及外面是哪里？野交吗？你没想到这个每次似乎都很被动还总是害羞到耳朵通红的人能这么自然平淡地说出这种话，惊得按到了雨刮。
    在雨刮器来回摆动中，他的声音轻轻淡淡：“不嫌弃的话来我家也行，我弟弟住校，除了周六晚上跟周日白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太坦然了，你按掉雨刷器后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确认说的是不是你理解的需要，讷讷道：“好的。”
    车里一阵沉默，你清清嗓子转了话题：“这块是在拆迁吗？”
    “嗯，最近在跟政府聊方案。”
    你脑筋急转，心想大概就是他们跟政府都聘请了律师协商，所以武双双才会出现在附近，就是不知道她是哪头的律师：“原来是本地拆迁户，苟富贵勿相忘啊。”
    他说：“好。”
    这个话题又被终结，你咬唇，总感觉有点不自在，忍不住踩了脚油门加快车速好尽快把人送到家。
    “到了。”
    你凑过去打算帮他解开安全带，他动了下手臂像是也在摸索系扣的位置，动作间手臂重重地擦过你的胸乳，你忍不住吸一口凉气。
    他立刻不敢动了，语气迟疑：“对不起，我撞到你哪里了？痛不痛？”
    撞到了胸超痛的，你腹诽一句，因为位置有点敏感怕他以为你是故意的，深深呼吸几下终于缓过来以后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乳腺故作镇定：“没事。”
    终于解开了安全带，你下车打开副驾车门扶着他的手臂带他下来。
    是那种很早之前的一整栋自建房，外墙贴满了细小的灰色瓷砖，还有一块围着的院子，借着车灯你眯着眼睛抬头看，发现一共有五层、设计得挺好看，二楼露台的位置还用白色的瓷砖贴出了一个安字。
    房屋面积很大，拆迁款，应该，也很庞大吧。
    有点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念头，你难得好奇起他为什么会去酒吧挂牌，很快听到他说话。
    “谢谢。”
    扭头去看，风吹动靖安的头发，露出漂亮的脸，因为看不见，在远光灯底下眼睛也正常睁着，整个人被照得纤尘不染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的血脉一样，看得你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担心这样直视光源会对眼睛产生什么额外的损伤，你下意识用身体挡住过于明亮的灯光，因为注意力被脸全盘吸引分了神，只看到他嘴唇开合问了个问题一点没听进去，沉默片刻后尴尬地挠了挠腮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要进去坐一会吗？”
    啊这，进去以后可说不准是坐一会还是做一会，你腹诽一句，十分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又想着得去接武双双，就摆了摆手：“下次吧。”
    像是成年人做好被拒绝准备后例行公事地礼貌问询，靖安也没有在意，嗯了一声掏出手机貌似自然地问：“加个微信吗？”
    你说好。
    他用的还是有home键的苹果手机，不清楚是第几代，扬声器持续发出语速快到你根本听不清的播报声，你知道苹果有视障模式可以读屏却一直没见过，有些好奇地偷偷凑近看着他娴熟地一通操作打开了微信二维码，头像是一只橘猫。
    屏幕被展示在你原本站的方向，你缩回脑袋扫码发送好友申请，礼貌地道别。
    目送安黎进家门才上车，感觉狭小空间内似乎还有混着白茶跟皂香的气味，你不知道是确实有或自己太敏感还是做贼心虚，找出车上的小样对着空气喷了喷再打开车窗散了许久，才敢去找武双双。
    等你到的时候武双双正坐在驾驶位，仗着自己穿着西裤，把靠背拉到底、把脚靠在车窗上玩手机。
    你打了双跳，她抬头看了一眼，表情迅速从不耐烦变得喜悦，抛弃自己的车抱着包欢快地挪到你的副驾。
    “走走走，你不是刚在附近吃完饭嘛，陪我去再吃点，饿死老娘了，”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香水味，“是吃饭还是约会啊，怎么还特意补了香水。”
    “相亲，”你信口胡诌，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来这干嘛？”
    “屁，你相亲肯定喷冥府之路。来见对方当事人，满满一屋子人，就是不派代表，非要一个个来，吵得我脑子都疼。”
    知道靖安也在拆迁户行列，你没忍住问道：“没谈拢？”
    “早晚的事，现在又不兴按闹分配，方案已经很合理了，再僵持下去可能会考虑后续断水断电一段时间。”武双双扭头看你，“怎么，对拆迁感兴趣了？你老家房子那个地段应该拆不起吧，有规划大概也会绕着走。”
    “你不能阻碍我暴富的梦想和学习求知的进取精神。”
    笑闹着一起吃个夜宵才送武双双回家，你打开微信，提示两小时前有通过的好友验证，点击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三天可见。
    粗浅翻了翻，朋友圈很少，零星的几张他拍的照片，眼睛似乎是好的。
    你捂住胸口，失明的这人已经好看得不行了，眼睛明亮闪耀着、笑得肆意张扬的时候，居然好看得你的心脏都被击中因而澎湃地跳动起来。
    就是这样的靖安又多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会让你忍不住想起叶子安，皱起眉头狠狠挥散这个念头，你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看来眼睛是后天失明？你安抚自己过快的心率再度起了点好奇，可惜还没有启动调查就被供应商追着确认场景细节的修改方案。
    等忙完以后，你躺到床上卷起被子盖住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又是忙得昏天黑地的半个月，项目终于完成了业务验收，你正在愁投放时间，周日一睁眼就从武双双那听说有一对知名明星夫妻在闹离婚，男方婚内出轨、家暴还拒绝签离婚协议，女方打算正式提起诉讼的消息。
    你眼睛一亮，问了是哪对、粉丝量、是否会公开。
    草草吃完瓜感谢一通武双双，你关注了女方微博、拉线上会议联系公关法务评估、找产技确认投放能力，紧急做完前期准备，卡在女方发微博官宣后的一分钟紧锣密鼓地投放了爆锤渣男的互动玩法。
    离婚的热搜爆了，你的互动小游戏也爆了，实时看板显示访问量破百万，人均停留时长超8min，匿名弹幕热火朝天都是自己与渣男的故事，而且有个疑似女方明星的内部人员也在弹幕里说出了自己视角里这对曾经相爱最终撕破脸的爱情故事，带着你的小游戏挂在了热搜第六。
    你截图热搜、密密麻麻的游戏弹幕和写有自己名字的开发者信息，在钉钉工作圈跟朋友圈都发了状态，附字：嘿嘿
    Mandy第一个看到，给你点了赞，并私钉你：听说朱总也去玩了
    朱总是公司的CEO，性别男，你倒吸一口气：我那弹幕骂男人都快骂疯了，大老板吃得消？
    Mandy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了六个字：应该问题不大
    你自然是相信Mandy的判断，很快放下心来借机薅羊毛：因为最开始批的预算有限，只做了四百万人的并行，刚刚后台报警了，已经抓了开发扩容，但是资源这块我提交的审批流程好像有点长。
    Mandy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接了句：我去要
    过了五分钟：一千万够不够？
    你还没回，Mandy撤回信息又发了一遍：五千万够不够？
    你捧着手机傻笑：我老板天下第一！
    Mandy：特批的，群拉好了，你等唐助同步吧。
    你喜孜孜地截群的图给开发顺便催扩容进度，然后回Mandy：上班了请您喝咖啡。
    Mandy干脆已读不回。
    因为是周末，微信朋友圈回收的评价点赞比钉钉快得多。
    很快点赞的量就过了一屏，也有不少人评论自己玩过了或者马上去体验一下，还在暗自高兴的时候你接到了武双双的电话。
    武双双开门见山：“首先恭喜孟女士做出了爆款，但是你妈看了你朋友圈去也体验了那个互动，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你拍了拍脑门，发现自己过于高兴忘记设置朋友圈分组可见：“那你怎么说的？”
    “性取向正常，只是被一个渣男伤害而恐惧进入爱河，满意不？”
    你撇嘴：“这样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是我妈体贴入怀给我一段疗愈期不再催婚，要么就是疯狂给我安排相亲势必要把我推进爱河，而按照我对我妈的认识。”
    你俩异口同声：“她会选第二个方案。”
    “算了，她现在应该会先跟老姐妹炫耀自己闺女事业有成，忙不上管我的个人生活。”
    “也是，祝你能苟到最后，”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武双双笑嘻嘻，“说起来互动的数据怎么样？”
    你正好开着电脑，拣了些能说的数据告诉他，声音都快乐得要飞起来。
    叽叽喳喳地聊了半个多小时，武双双话锋一转，再次劝你：“但是姐妹，我觉得你真得找个男人，不一定要是男朋友，但至少这种时刻就能做一些更快乐的事情来庆祝和纪念，而不是发个朋友圈然后跟你的老姐妹远程聊天。”
    可能是工作的成就感冲昏了头，你犹豫一下：“知道…我考虑考虑。”
    做好了你会直接拒绝准备的武双双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复震慑，开始盘问你相中了谁，而你一通太极语焉不详，直到那边快登机了才恋恋不舍地挂断。
    结束通话，你松口气，粗粗翻了翻一堆未读消息微信，发来的都是些言辞热烈的恭喜，就连叶子安也在其中。
    微微一笑，你逐一回复了些很浅的客套话，心想这人会不会知道这个小游戏就是他给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