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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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根端起杯子,说,“天堂在左,地狱在右,中间是流离失所。1”
    “我看过。”黎根吞咽水的时候管锌才开口说话,“只是不太记得名字。”他确实看过,也确实不记得名字,管锌放回空杯,好像又想起一点儿什么来,说,“一条路,一片天,一瞬间,但可以有两个人,哪怕是两个瞎子。”2
    黎根没有再说话,好像,他就那样平白无故消失了,无论是风霜沧桑还是关爱心疼都腾空,浮光掠影。
    又不知道是在梦里的管锌在说话还是现实的管锌在说梦话。
    他说:“你感觉到了吗,靖岳?”3
    梦境很真实,人却极虚幻。
    3.
    邮轮停靠在宫古岛,那是个看起来就很荒凉的岛中岛。
    想着管锌本就不是太舒适,行船几日也没休息得太好,靖岳就不太想去游岛。
    管锌翻出出发前兑换好的日元,在靖岳晃晃,很得意,“走,爷请你。”
    靖岳不由得笑,却还是拽住管锌的手,有点心疼,“你太累了,要不别去了。”
    “中国有句古话。”管锌反牵住靖岳,往门口去,“come already come.”4
    靖岳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瞎说,中国哪有古话用英语讲的?”
    就走到门口,管锌回过身看着靖岳,明目张胆地对着他皱眉,“你到底是不是英语老师啊,怎么不纠正我?”
    靖岳淡淡地揉开管锌的眉心,嘴唇浅触了一下,说,“放暑假了,老师也想偷偷懒。”
    4.
    在岛上包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位老爷爷,没错,是老爷爷。那老爷爷说他年轻些的时候如果回家太早他的太太会认为他在外没有好好工作,总会在外面的小酒馆喝两杯再回去,到现在年纪大了也总觉得不能闲着,只要还能动,还是想着做些什么才不留遗憾。
    遗憾。
    落船前管锌问过靖岳有什么遗憾,靖岳说没有吃到正宗的章鱼小丸子,没有吃到正宗的有大块豚肉的日本拉面,没有吃到正宗的鱼生蘸现磨的山葵,没有看到最正宗的艺伎表演,没有环岛,没有的事很多很多,但细数靖岳对于日本之行的所有遗憾没有一件是和管锌相关的事。
    “我爱你,不光是爱你,还爱我爱你时的我。”
    在伊良部大桥的桥底,靖岳亲吻着管锌如是说。他的真诚此桥可为证。
    他们静静地站在不知道是不是桥中央的地方紧紧地相拥,对视,然后情不自禁地接吻,异国他乡,像是宣誓又像是很随意的亲密举动,于他们而言,是什么都好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是他们,是管锌,是靖岳,是管锌和靖岳便好。像蔓延的无止境的灯火,在这个国度这个城市这个岛屿这个角落也亮了起来,奔腾的光芒抚慰了所有被灼伤的疼痛感,用一个黎明或者一个黄昏的灿烂。
    于是痛感再不足挂齿。
    管锌的赤裸裸像一剂毒药刺中了靖岳的心脉,“我爱你,只是爱你。别无他求。”
    他爱得纯粹,爱得不凌乱,爱得不七零八碎,爱得几乎让自己都自愧不如。
    一直以来管锌都想为靖岳留下点什么。靖岳总是笑,觉着没什么好留的,留下管锌他自己便是好的,何况,还有管铱。可管锌都总觉得不够,缺了一块。
    他下巴磕在靖岳的肩头,拥抱极其用力,仿佛将死之人耗尽了回光返照之力。
    他在靖岳耳边耳语,说,“也许有一天我病得糊涂了不知道管锌怎么写了也会知道靖岳怎么写,不知道折磨怎么写了也会知道爱你怎么写,不知道曾经怎么写了也会知道当下怎么写。”
    管锌将靖岳的搂得更紧,他锁骨处的carpe diem有力透纸背之感错落在靖岳的毛孔肌理,沉默不语却极尽疯狂。
    万里沧沧漠视疾苦,吞并黑暗,只投怀送抱,那些关于爱的,深情的,流连。
    5.
    回到出租车上,靖岳问管锌这一行程里有没有吃章鱼小丸子这一项,毕竟他手握“经济大权”,而靖岳荷包空空。
    管锌笑着点头,说,“爷准了。”
    靖岳便把事先已经输入在手机的话给老爷爷看。
    讲真的,机械地依赖翻译软件的靖岳还是管锌第一次见。曾前都觉得靖岳英文好,却没想过这个年代在大部分的亚洲国家英语也没有那么流行。管锌没抑制住嘴角,实在是因为傻不愣地盯着手机翻译看的靖岳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他的喜欢连小动作也都藏不住,轻轻地戳他的腰,挠痒痒似的。
    靖岳耐痒,不躲。
    这样的,有意无意的表露,很多很多,不胜枚举。
    6.
    因为长期呕吐的关系,管锌的食道比常人敏感得多得多,很容易就有不适感,食物总是要嚼得很细碎了才能下咽,靖岳便多吃一颗,很孩子气地迅速塞进嘴里。
    但他不会强求管锌一定要摄入,只要管锌不难受,只要管锌开心就好了。管锌望着靖岳笑,靖岳也笑,两个相爱的,吃着章鱼小丸子的傻子。
    从章鱼小丸子的摊店离开后,靖岳去哪里都光明正大地牵着管锌,管锌也不躲,巴心不得。行程中有一部分时间游轮都行驶在公海,是不受任何国家主权管辖和支配的。他们也是,他们的情感也是。
    7.
    那晚管锌没有起夜呕吐,但仍旧没睡好--梦境来得愈发频繁,后来靖岳想起来觉得这或许是朕兆--他梦到了管钿弹着吉他,弹得磕磕绊绊的,但管钿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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