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节

    武经的推演陷入了瓶颈之中，她找不到十阶之后的路了，自天庭宝库之中所得的武道秘典，她早已阅完，可无论是哪一种武道修行之法，都避不开凝聚道果，开出道花，这一条路。
    石岚的道果早已融入了肉身之中，道花自然是无从谈起，这已经成为了她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这些年，她的声望值也一直处于急速增长的状态，但她却没有再开启抽奖，上一次抽奖的结果，与仙道牵连太重，让她有些不安，只能是暂且搁置了下来。
    半晌，石岚平复了体内气血，将口中的真龙换血丹吞下，引入丹田气海，缓缓睁开了眼。
    “修行结束了？”
    树冠之上，瑶猛然探了出头，晃晃悠悠倒挂在树上，叹了口气：
    “你这整日除了修行便是修行，何必这么辛苦？”
    这般苦修士的生活，她只有在冲击源境之时曾有过，那还是为了尽快通过成年礼。
    通过成年礼之后，她对于修行一途的兴趣，便减弱了许多，再怎么修行，她也不可能抵达父亲的境界。
    疏于修行的，并非只是瑶一人，整个古神一族，都没有多少危机感可言。
    在凌阳，神族就是天，根本没有能够威胁他们地位的生灵存在，这修行的动力，自然无从谈起。
    相较于修行之苦，整日消遣享乐自然更舒服。
    “修为，是立身之本。”
    石岚舒了口气，微微摇头，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在她不愿意去做某些事的时候，不再有人能逼她。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没有必要强加给瑶。
    一路走来，她与瑶的境遇完全不同，可谓是天差地别，对于修行的理念不同，再正常不过。
    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同，她自己现如今走的路，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我修行之上有些疑问，要请神王解惑，你要去么？”
    抛开思绪，石岚起身开启了一条空间通道，随口问道。
    “我在这儿等你好了。”瑶兴致缺缺，连连摇头。
    待石岚走后，瑶眨了眨眼睛，忽然嘿嘿一笑，自灵木之上一跃而下，跨入幽谷深处。
    ……
    ……
    神族腹地，青灰色的大殿之内。
    “望神王能指点一二。”
    石岚立身于阶下，简单提及了自己如今修行之上的困境后，躬身一礼。
    有神王这种级别的无上强者在，不求解惑，等于是白白浪费资源。
    “世间修行之法，大多为了长生久视，部分修行者为了延长寿元，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却反其道而行，强行压缩自己的寿数，去追求极致的强大战力，这其中的利弊，我也不好评断。”
    “古往今来，所有生灵修道，无论是成道时寄托道印，亦或是受天地馈赠，开出道花，踏入十阶，皆离不开天地的辅佐。”
    神王眉心微锁，一声轻叹，眼底神色复杂：“既然你已熔炼了自身道果，除了自斩之外，那便只能继续走下去。”
    “没有道果，无法生长出道花，想踏入十阶，就只能强行以血肉之躯，打穿时空壁垒。”
    言罢，神王迈步行至石岚面前，径直抬手，一指点在她的眉心，瞬间激活了她瞳中的圣魔眼。
    时空法则的波动自神王的指间溢出，通过圣魔眼，在石岚的视野尽头，凝聚出了一扇大门。
    “这是……”
    石岚神色微怔，此前在万界竞锋之时，她也曾隐约看到过这一扇大门，只是那时显得很模糊，远没有此刻清晰。
    “好在你生有异瞳，虽是以嫁接之法得来，但也能看到时空壁垒，加之体内有时空碎片，算是有了些基础，打穿这道门户，你便能跻身十阶领域之中。”
    神王收回手，解释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但是仅凭肉身之力，完全做不到，哪怕你再淬炼气血，体魄强悍百倍千倍，依旧不可能。”
    “时空法则无形无相，以道花为媒介，生灵才能得以感受乃至触碰，体悟时空法则的奥妙，于过去未来留下痕迹，凝结化身修行，临神通幽，冥冥之中感应吉凶，从而逢凶化吉。”
    “若是仅凭肉身，便能强行击穿时空壁垒，就意味着你的体魄，已经拥有了抵达彼岸的力量，换而言之，在跻身时空领域之前，你就已经抵达了彼岸，这是因果颠倒。”
    第七百三十七章：疑问
    不踏入神冥境积攒自身底蕴，登临彼岸根本是无稽之谈，这不是一味的强化肉身，所能抵达的境界。
    这好比凡人登山，要越过途中的嶙峋山道，直达山巅，不用去想，便已知其结果。
    “你现如今要走的路，已经舍弃了天地相助，注定很艰难，我能给你的帮助也很有限。”
    神王眸光深邃，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不过你这也算是与起源天斩断了因果，未尝不是一条窃天之道。”
    “起源天？”石岚略感疑惑：“起源大陆不是早就破碎了么？”
    “大宇宙是起源大陆所化，所有生灵，无论是在哪一方大界修行，与起源天的联系，都无法斩断。”
    闻言，石岚一怔，正想追问，神王却并未在此多言，转头忽然间问出了一个让石岚极为意外的问题：
    “你修行的初衷是什么？”
    石岚沉吟了片刻，给出了答案：“自保。”
    修行之初，一直是系统在逼着她前行，此后修行便仿佛成了习惯，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她只能抓住一切能够变强的机会，不断向上爬。
    “自保么……”
    神王视线飘忽，翻阅着极为遥远的记忆，低声道：“我最初修行，单纯是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
    追求力量的根本缘由，是实力不足时，他说的话，没有人会听，哪怕他说的是对的。
    石岚默然，并不明白神王突然跟她说这些的意思。
    “后世的大宇宙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的？”神王再度开口问道。
    “是畸形的乱世。”
    石岚思索了许久，还是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强者恒强，执宰源力，苟存于世间，高高在上，一念决大界生灭，断亿万生灵之生死。”
    因源力而起的倾轧，她已经见过了太多，所有的惨剧背后，无一例外，都有着那几大势力的影子。
    “你觉得这是应当的么？”
    神王抬眸凝视着石岚，静静等候着她的回答。
    “我不知晓其是否应当，为了活着，我也杀了很多人，侵吞过大界的源力。”
    石岚缓缓摇头，她无法评判。
    求生是本能。
    略微犹豫之后，石岚继续道：“不过……生老病死，这本是天地之间循环的法则，寿有尽，路有头，因为源力的存在，让一些本不该发生的惨剧发生了，这是一种悲哀。”
    “那整合大宇宙，让起源天重掌天地，会不会更好？”
    “神王何意？”石岚愈发疑惑。
    “神族在起源大陆之时，就是起源天的拥趸，自诩代天牧灵，当时的各族生灵，对于神族大多极为排斥。”
    谈及此处，神王眼中浮现一丝追忆：
    “当初元机在域外开界之时，我还未入主宰，族内精锐倾巢而出，欲要阻拦，结果几位族老相继被斩，我侥幸逃出升天，回到了起源大陆。”
    “神族元气大伤，因元机的举动，起源大陆也生出了动荡，各族将神族排斥在外，暗中隐有联合之势。”
    “那是起源大陆有史以来最平和的一段岁月，鲜少有生灵因杀伐而死，神族也因此得以喘息……”
    “直至起源大陆破碎之前，神族处境愈发艰难，我若选择站在起源天一方，神族便是要与整个起源大陆为敌，结局难料。”
    “不过那时的我，还是联系了起源天，询问了祂的想法，如果起源天需要神族为祂而战，我不会有半分犹豫……”
    “但起源天给我的回应是‘随心’，让我自己选择。”
    “我当时的想法，与起源大陆之上的诸多生灵相去不远，认为失去了天道束缚，便是褪去了枷锁，逍遥自在，根本未曾想过后果。”
    说到这里，神王嘴角轻勾，笑意微涩：“对于我最终的选择，起源天只说了两句话。”
    “源力是乱世之苗，天道破碎，世间将再无公平可言，从祂手中夺走的生杀予夺之权，只会被少部分生灵独掌。”
    “如果有朝一日，源力失衡，祂会彻底清洗阳间，重开混沌。”
    听到此处，石岚略微睁大了眼：“起源天还活着？！”
    “源晶尚且存世，祂自然还活着。”神王神色恢复了平淡。
    “如今源晶分裂，起源天还有这种力量么？况且，源力失衡要如何判断？”石岚平复下心中的震动，一阵不解。
    “当一块源晶碎片产出的源力，不再足以让一位主宰继续存于人间之时，自然会有人开始想办法融合源晶，以求更多的源力。”
    神王缓声道：“到了那时，源力自然早就失衡了。”
    石岚脑海中思绪电转，想起了后世之中凌阳异变，心中忽然一阵发寒，如果源晶碎片当真重聚，起源天复苏，有生灵能够拦得住祂么？
    所谓的大宇宙破灭，是否就是起源天所为？若当真是这样，后世那些主宰，岂不是自己在往死路上走？
    “就你所见的后世，你觉得让起源天重掌天地，会更好么？”
    神王再度问出了一开始的问题，神色极为认真。
    “晚辈不知。”
    石岚微微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但若是起源天当真要灭世，我更希望祂继续沉睡。”
    重开混沌，意味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亲朋眷属在内，都将全部化为乌有。
    现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没有了任何意义，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认同起源天灭世，等同于击垮自己的道心。
    “这个问题，你可以多加考虑，再给我答案。”
    神王神色郑重：“这于你于我……都很重要。”
    “不必考虑。”石岚摇头，目光决然：“生老病死的确是天理循环，但这不代表祂能提前夺走我的一切。”
    她走的路，需要人来支撑，如果背后空无一人，她不知晓自己继续前行的意义何在。
    “如果有朝一日，起源天复苏，要重开天地，你会如何做？”神王沉默了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