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这点让顾怀山情不自禁的颔首。
    岳庭见状好歹没那么紧张，只要他认可刘峰的手艺，那些炒作和造势给刘峰带去的负面影响，他统统可以解释清楚。
    精选出来舌前部位，被薄切成0.5厘米的厚度，舌中部分切成1厘米左右，同时把它们放上烤架。
    烤牛舌必须大火猛烤，高温可以迅速锁水锁鲜，还能制造出外皮的焦脆，滋滋啦啦的油脂伴着细密的泡泡游走在舌面，刘峰双手一起翻烤，每一次翻动都赶在汁水即将坠落的前一刻。
    利落的翻身带动欲掉不掉的汁水一起翻转，而后稳稳落到翻上来的那一面，高温打开的毛孔瞬间把那滴肉汁吸吮干净，如此反复逼出再反复吸收，方能烤制出外脆里嫩、汁水四溢的顶级口感。
    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让在场的人震惊了。
    何慧慧哪怕再不喜这人的做派，也忍不住中肯的评价道：“好像是有点本事呢。”
    纪洲也点头承认：“手法和火候的确了得，后生可畏啊。”
    何慧慧又说：“我瞧着这牛舌的品质不错，随便一烤也能出彩。”
    顾怀山说：“好的食材就已经是成功的一半，如果在这个基础上都不能拔高牛舌口感的话，其实是失败的。”
    岳庭顿觉不妙，果然顾怀山一旦对谁有偏见，就会变得格外刻薄。
    以前他有多爱这点，现在就有多恨这点。
    黄牛票的威力确实大，刘峰的烤牛舌刚出炉，他们就被人带到了隔壁就餐区，工作人员从刘峰摊位前拿过装盘的牛舌走了过来，热气腾腾的牛舌越走近越香。
    厚切牛舌与薄切最大的区别是口感，舌前部薄切，吃的是脆嫩，舌中部厚切，吃的是弹韧。
    刘峰在撒料调配上一向出彩，简单的牛舌经过他超高的火候把控，已经很出彩了，再加上秘制调料的香，口感更上一层楼，微辣中透着咸鲜，咀嚼间，汁水充盈，口感韧而嫩。
    抛开个人情感的影响，刘峰的手艺确实出彩。
    “手艺确实好，这点我是承认的。”
    何慧慧中肯评价，顾怀山和纪洲颔首表示赞成。
    岳庭心上悬着的石头立马落了地。
    几人都只吃了一块就停下了。
    何慧慧道：“走吧，直接去锦宁那边看看，趁着我还能记着味道，好做对比。”
    其余俩人都没有异议，跟随纪洲的引领往锦宁所在走去。
    *
    锦宁这边的排队人群持续增加，原因无他，都是闻着香味来的。
    为了方便食客们出入自由，会场设了四个出入口，锦宁的摊位虽然偏僻，但胜在左右两边刚好是侧门和后门的出入口，哪怕距离摊位有五米左右的距离，依然不妨碍循着香味找来的人。
    刘峰的摊位设在正门入口处，看似独占流量风口，实则很容易让食客望而却步。
    人头攒动，挨挨挤挤的画面很容易让人想到踩踏事件，很多食客为了避免摩肩接踵，选择从其他入口进入，想等人群散去再来品尝。
    其实，只要离开了刘峰的摊位，其他摊主并没有太多排队的人群，去了就能吃到，比刘峰那边叫卖着黄牛票的摊位实诚多了。
    锦宁虽然开局不好，但随着进入侧门和后门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她的烤架就没有休息过，一波接一波的牛舌被放上烤架，一阵比一阵强的牛舌混着烟熏味，持续撩拨着大家的嗅觉。
    没多久，锦宁就被新来的食客锁定，大家自觉排队，安静的等吃。
    然而，等了没多久，就见前方拿到食物的食客，不但没有走，转而又重新排起了队，而且，比起空手排队的食客，他们可以边吃边等，好不惬意。
    本来大家都是奔着香味来的，越离得近，馋虫越是骚动的厉害，结果转头就有人在你后面吃的津津有味，不折磨人才怪了。
    偏偏你又不能怪罪，只能极力忍耐。
    可是，不管是香味还是观感，都比远观诱人得多，等待的时间越长，接受的香味折磨就越强，实在煎熬。
    “哥们，你怎么不一口气点够，也好过重新排队啊。”有新客人终于好奇发问。
    “我也想啊，可咱们小老板体贴，说这里的设备比不上餐车出餐快，怕我们点多了，排后边的客人一直吃不上，怠慢了大家，所以我们才想到这种办法。”
    问话的人一噎，那你们还怪好的咧：）
    “原来这个摊主就是粉色餐车的车主啊，那我待会儿可要吃个够。”
    “网上说摊主离了餐车啥也不是，可我闻着这味道，听周围这些老客人吃的津津有味，哪像什么都不是的样子，分明很厉害。”
    “我就是不信网上的说辞，才想着亲自来验证，结果还没吃上呢，就被老客人们手里的牛舌香懵了，但凡这里没有保安，我都想上手抢了。”
    “哈哈哈，我也有同感，这种闻得到、看得到，就是吃不到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老客又说：“习惯就好，当初老板那块能闻味道的招牌刚使用的时候，我们就被折磨得够呛，这算什么，那可是3d画面，仿佛近在眼前。”
    “我好像看到过一次，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改天必须现场体验一把。”
    “别改天啊，老板明天中午11点到3点会营业，结束了才来这边，想尝手艺的照着时间去啊，至于地点嘛，大概还会在麓岛，不在的话，投屏在哪就在哪儿。”
    “说的我好心动。”
    “我也是，要不咱明天去尝尝。”
    “好啊好啊！”
    排在队伍里的何慧慧和纪洲，静静的听着大家的交谈，眼中都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顾怀山的一张老脸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已经能看出锦宁的为人了，根本和岳庭嘴里的那个判若两人。
    脸色发白全都是他轻信岳庭的谗言气的，想起助理把他手机弄坏送修，让他和外界失联的两天，更是恨得牙根痒。
    岳庭这个混蛋为了抹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然而让他更惊愕的是锦宁的食材。
    随着队伍朝展台的靠近，顾怀山一眼就看到展台侧方货架上穿好串的牛舌粒，从颜色和肉质来看，比刘峰的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看似贴心的做成半成品，实则是为了混淆肉质和部位。
    要知道，劣质的牛舌肉根本烤不出理想的口感，岳庭真是处处针对锦宁啊。
    抽签菜品和摊位他就已经觉察出蹊跷了，而今再对比刘峰的和牛牛舌，锦宁的食材是最次的印产普牛啊。
    这两种品质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更可恨的是，对方还把劣质牛舌切成了丁，更加大了烤制的难度，一个不小心，口感跟吃橡皮没区别。
    想到这里，顾怀山的眼底再也没了一丝温度，他猛地转头看向岳庭，一字一顿的连说了几个“好”字。
    每一个字音都像一个巴掌扇在岳庭脸上，把他的如意算盘直接摔地上，砸得粉碎。
    岳庭脚一软，王曜忙上前稳住他，小声安抚道：“岳总，您千万要沉住气啊，他就算怀疑又怎样，总不能真因为偏见就否定刘峰吧，总决赛的评委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岳庭想到当初邀请顾怀山时，对方本着认真公平的原则，引荐了其他几个业界权威参与总决赛评判，最后大家比拼的还是手艺，刘峰是有实力的，不慌，还有转机。
    他站直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陪同。
    纪洲一行人已经排到了，锦宁见到她们，依旧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纪洲拉过一脸不是一脸的顾怀山，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顾怀山，也是你们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
    锦宁抽空伸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锦宁。”
    顾怀山伸手敷衍的握了握，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回答。
    锦宁冲他颔首后，又继续忙了。
    顾怀山倒不是看不惯她，他只是还沉浸在自己有眼无珠的愤怒里，对锦宁更是有着一种偏听偏信造成的愧疚与羞愤，不知道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话。
    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在烤架上，看着满架子密密麻麻的牛舌串在她的把控下，从普通黯淡蜕变成金黄焦脆，不断往外溢出油脂，催发密集的油脂泡泡在表面滋啦作响。
    牛舌自带的肉汁在高温催化下开始外溢，眼看就要在表面汇聚成水徐徐滴落，然而锦宁根本不给它们泛滥的机会，往往才刚有外溢的苗头，下一秒就被忽然窜起的火舌逼退了，高温让肉质紧缩之际，也牢牢锁住了肉汁，绝不泄露半点。
    如果说刘峰对火候的把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锦宁则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须知火舌出现的那一秒，但凡有半点分神都不可能把控得如此精准，用这样的方式烤出来的牛舌，必然是外焦里嫩自带肉汁。
    这要是换上精品牛舌，将会是怎样的绝味啊。
    顾怀山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纪洲余光瞄到他的表情，心中愉悦，看样子，偏见已经减了大半。
    “我听排队的顾客说，一人顶多只能点十串是吧？”纪洲问询着锦宁。
    “嗯，因为这里出餐有点慢，一人点太多的话，其余食客的排队时间就会被迫延长，所以只能点十串。”
    “好，那我们一人来十串。”
    “好的，请稍等。”
    几人拿了烤串，一起去了旁边的用餐区，纪洲把各自的肉串分到他们手里，“趁热吃，吃完了好好评价一下。”
    何慧慧有些气闷道：“我以为主办方提供的食材都是统一的，怎么到锦宁这边就是牛舌粒了呢，切这么碎，能看出品质才怪了。”
    她举着肉串看向岳庭，“岳总，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等岳庭狡辩，纪洲就道：“食材好，做出来味道好，无可厚非，倘若食材一般也能做出超越精品食材的味道，那才叫实力，我相信锦宁的实力，我们今天就专注的品尝好了。”
    此时的何慧慧也看出岳庭的狼子野心，附和道：“纪主厨说的没错，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她总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岳庭，而后优雅的咬了一粒牛舌，入口那一刻，眼露惊艳。
    牛舌外表已经被烤脆了，焦香混着椒盐率先给味蕾第一波刺激，咬下的那一刻，充盈的肉汁直接从齿缝爆开，强势席卷整个口腔，带来第二波冲击，咀嚼间，牛舌独特的弹韧与脆嫩徐徐绽放，越嚼越香，越香越停不下来。
    与她有同感的纪洲和顾怀山，也露出惊艳之色。
    纪洲：“外脆里嫩，肉汁充盈，咀嚼间弹韧与爽脆竟然能同时感受到，锦宁对火候的把控一向很出彩，没想到这次又上了一个台阶，不错不错。”
    顾怀山安安静静的吃完一整串，等着嘴巴里的余香都散干净才开口：“比起刘峰的顶级和牛牛舌，锦宁的牛舌品质可以说十分劣等，再加上厚切成粒状的形态，想要烤好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她就是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超越了刘峰，只用盐和胡椒简单调味，便还原了牛舌本身的鲜香，实在让人惊艳。”
    他看着岳庭，继续道：“刘峰得到的食材，可以根据部位选择最能发挥食材口感的烹饪时长和方式，发挥空间很大，所以他烤的牛舌，舌尖嫩脆，舌中弹韧，这无可厚非，因为食材的品质已经成功了一半，锦上添花的技艺很多时候并不能成为加分项。”
    “相反，锦宁在食材和形态两方面同时受限的情形下，还能把牛舌做到同时兼具嫩脆和弹韧两种口感，谁强谁弱，高下立判，如果这种情况放在比赛里，评委在综合考评时，会分一点权重在食材上。”
    “岳总，很多时候，劣质食材不一定是减分项，反而会成为加分项，不要得不偿失了。”
    他笑着拍了拍岳庭的肩膀，笑意却未达眼底。
    “受教了，顾老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岳城当然知道对方在警告他，就算掉包食材也不会成为优势，趁早打消这种愚蠢的念头。
    纪洲笑着催他，“赶紧趁热吃，不够的话我再去排队。”
    “那你现在就去啊，要不然接不上了。”
    顾怀山这么说，就是完全认可锦宁的手艺了，纪洲朗声笑了起来，心甘情愿的再次回到队伍排队。
    还以为老顽固多难搞呢，结果才吃一串就入坑了，真是越老嘴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