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弱者持刃（二十四）

    之后的几日平静如水，任意正常地往来于军部和训练营。
    在米奇被审判之前，任意果然遇到了芬妮给她看的那些资料上的人。她在传递兰德尔的命令时，稍稍多言了两句。这几个人也乐于从她口中得到信息，听懂她言语中的暗示之后，若有所思地匆匆离去。
    今天遇到的这位alpha贵族，也如同前几个一样匆匆离开，甚至没有跟任意打声招呼。
    以娜塔莉的身份背景，很难被他们看在眼里。
    任意轻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却发现兰德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含笑看着她。
    任意顿时心中一惊，电子笔差不多脱手坠地。
    兰德尔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似乎在看刚刚离去的那个alpha贵族。他说道：“看起来你很适应现在的生活。”
    任意回答道：“只是完成份内的工作而已。”
    兰德尔走到她面前，漂亮的蓝色眼眸闪烁晦暗的光泽，他轻笑道：“安德鲁也帮了不少忙吧？”
    他的语气很正常，却让任意紧张得寒毛倒竖，她不知道兰德尔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安德鲁。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任意都不想安德鲁都牵扯进来。在她看来，安德鲁是军部难得没有alpha沙文主义的人，而是是个善良的人。
    任意斟酌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在意安德鲁：“侍卫长没有为难我。”
    狡猾的回答，兰德尔在心中道。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只是轻轻爸任意肩头的长发抚到肩后，用温柔的语调说道：“安德鲁的家族在帝星也是极具影响的贵族，他的父母有为他迎娶一位皇族的打算，这会让他的仕途一番风顺……”
    任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声音平缓地反问道：“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如果侍卫长能迎娶一位皇族，那么应该是一件好事。”
    兰德尔盯着她，薄唇抿起：“没什么，的确是件好事。”她在维护安德鲁，话里话外都在与安德鲁划清关系。
    任意看着兰德尔面容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福至心灵一般地惊醒。她望着兰德尔，棕色的眼眸清明透彻，问道：“您觉得不愉快了吗，兰德尔殿下？”
    “因为我和安德鲁走得太近了？”
    兰德尔被反问得一怔，随即坦然地回复道：“安德鲁是我看重的手下，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我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兰德尔毫不避讳地摩挲着任意后颈腺体的位置，动作温柔，言语刻薄残忍，“一个腺体损坏的omega，还是不要想太多童话故事。”
    任意脸色惨白，眼眸却依旧坚毅明亮，她推开兰德尔的手：“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也希望殿下能清楚自己的身份。”任意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被她遮掩下去，“我只是一个腺体损坏的omega，殿下总是做这种暧昧的举动，会让我觉得殿下对我有意思。”
    她倒不是真的觉得兰德尔对她有意思，只是隐隐觉得兰德尔的举动有越界的风险，想要刺激兰德尔，让他碍于颜面不在做这种举动。
    在传闻中，兰德尔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他身边的omega基本没有断过。
    兰德尔在手被推开的时候，眼眸暗了一瞬，在听到任意的话后冷淡地注视着任意，几秒钟之后他笑了起来：“腺体坏了又不是不能用，你也可以发挥一下其他作用的。”
    兰德尔捏着任意的下巴：“你的容貌很合我的胃口……”
    任意无法忍耐地挣脱开兰德尔的钳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警惕地防范着兰德尔，身体因为惶恐轻微地颤抖着——如果兰德尔真的想要她做什么，她是完全反抗不了的。
    无论是身份还是力量，兰德尔都远远在她之上，想到帝国的阶级与alpha和omega力量上的悬殊，任意就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胸口上，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控制地想起芬妮美丽的面孔和蛊惑的话语，如果……
    随即她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在与兰德尔对峙，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兰德尔静静站在原地，面容微冷，他没有过去抓任意的意思，而是语气冰冷地警告道：“别在我面前用你那些小伎俩。”
    “你是我的东西，我想要用你的身体做什么是我的权利，你没有反抗的自由。”兰德尔如同被精心雕琢过的面庞展现出一种冷酷的美感，“别想用你的那些伎俩影响我的想法。”
    淡淡的血腥味从任意口中蔓延开来，被真正当做一件物品的屈辱感让她的忍耐到了极限。的确，她签了近乎卖身的协议，从兰德尔手中换取了足够的钱财安顿了同为omega的妹妹。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在整个帝国根本没有让她这样的omega的容身之处。
    她无法出门工作，即使是不需要的体力的脑力工作也不会认可omega，在混乱的东区也无法保证她和妹妹的安全。她也想要自己独立的存活，想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一样，拥有选择的自由。
    但帝国的阶级之分与性别上的不平等让她丧失了这种自由。
    或者说，就是兰德尔这样的贵族alpha，让她丧失了这种自由。
    任意的身体因为愤怒颤抖发软，脑海里却十分清醒，她无法反抗兰德尔，即使再怎样怨恨与愤怒她都无法对兰德尔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兰德尔，把屈辱全部吞咽了下去，清脆悦耳的声音变得沙哑：“我知道了。”
    而她心里却在想，芬妮。
    兰德尔一直在看着她，视线未曾离开过她的面容。这个omega，有着一双非常迷人的眼睛，不是妩媚，而是明亮到让人想要触碰她眼底的光。仿佛什么样的事都无法使她眼中的光熄灭，让她被屈服于现实。
    然而她却又可以在这种时刻，对他说“我知道了”这种顺从的话。
    真是矛盾，就像她明明为了自己杀过人，却还是会一时心软放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