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

    当洛桑把那件白色干净内衣拿到林栀梦面前的时候，她忐忑地快速瞥了他一眼，两只手绞在一起，指尖被她自己抠得发白。“傻瓜，你不会真以为我让你穿脏衣服出门吧。刚刚精虫上脑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说了。”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其实穿这个也行的.......”林栀梦想拿起被洛桑扔在水池边沾满白浊的内衣，但被他制止了。他把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的林栀梦抱在怀里，手按着她的头，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前。“刚刚只是为了刺激才那么说的。别动，我帮你穿。”他的声音很温柔，阳光照在满是雾气的狭小空间中。
    林栀梦抬头看向正在认真帮她穿衣服的男人，他的手指略显笨拙地扣着那一排暗扣，身体稍稍向前倾，两只手从她的胳膊下穿过。林栀梦被他圈在怀里，两人离得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和她一样牌子的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乌木沉香味道。林栀梦踮脚把嘴凑到了他的脸颊上，洛桑的手停滞了几秒，喉结快速上下移动了两下，声音沙哑地说，“别闹，要迟到了。”
    在她吹头发的时候，洛桑把那件弄脏的内衣快速洗完晾到阳台上。直到看到一身运动服的洛桑，林栀梦一直翘着的嘴角慢慢收回，刚刚眼底盛着的光消失了。她觉得那块石头似乎又回来了。披散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拿起黑色风衣搭在胳膊上，跟着洛桑出门了。
    在楼道口，洛桑停下脚步，低头凝视了一会儿林栀梦，轻叹了一口气，帮她把风衣穿好。同时把被她忽略掉的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在脑后。
    “有没有想问我的？”
    依然是摇头，洛桑没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走出楼道。以往会迁就她的洛桑，今天看时间有些来不及，拉着她的手快步往车的方向走去。直到上车，他才发现她的手被拽红了。“疼也不知道说？”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帮林栀梦揉手。
    两人一路无话，洛桑看马上要到十点了，他直接把车停到了公司门口。林栀梦犹豫了一下，嘟哝了句谢谢，就低着头下了车。洛桑看着她飞速跑离自己的车，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林栀梦这一天一直心神不宁。她时不时会翻出手机，盯着和洛桑的对话框，但打了几行字又觉得不合适，最什么也没发出去。朋友圈被她翻了好多遍，终于在快吃午饭的时候，看到洛桑发了几张从山上拍的布达拉宫的照片。但让她有点失望的是，照片只有景色，没有一起去的人。
    中午林栀梦只是在楼下买了一盒炸土豆，这一度是她最爱吃的东西。那段时间她觉得肠胃消化的很慢，于是每天都不想吃饭。直到洛桑带她吃了这个炸土豆，配上有些辣的调料，让她胃口大开。
    但今天中午的炸土豆也让林栀梦觉得尸位素餐。尤其想到当时是洛桑带她吃的，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正在她不停用牙签反复扎着一根土豆条的时候，一盒酸奶从天而降。她的心狂跳，快速扭头，但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嘉措，他不知道这么时候过来的。眼中惊喜的光消失了，林栀梦站起来叫了声老板，同时身体不易察觉地挪了挪，想把那盒被她霍霍的不像样的土豆遮掩住。
    “没有胃口吗？”其他人都出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就嘉措和林栀梦两个人，他把平时有些严肃的架子放下。
    “没.....没......”突然的关心让林栀梦有点慌，她摸着鼻子，头压得很低。
    “洛桑让我给你买一盒酸奶，我应该没买错，你看是这个牌子吧？”她的大脑只空白了一瞬，眼中的光重新燃起。嘴角的笑有些抑制不住，林栀梦手指摸着酸奶盒上的外包装，满是欢喜地说，“是这个，是这个，谢谢老板......”
    “不用谢我，洛桑让我给你买的。光吃土豆能吃饱吗？我还没吃午饭，一会儿订餐的时候给你订一份？”
    “不用不用，我.....不是很饿，谢谢您。”嘉措没再坚持，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栀梦把剩下的土豆几口吃完，小心翼翼拆开酸奶的外包装。她曾经在超市货架前因为这个牌子的酸奶驻足好久，不是买不起，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把最好的留给别人，自己只要买些便宜的必需品就行。
    所以在对比了整整一排酸奶的价格后，林栀梦拿了最便宜的那个。但她的举动被那天同样在超市的洛桑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把冰箱最上面一层帮她填满了这个牌子的酸奶，还嘱咐她快喝完了告诉他，他再给她买。
    心里被甜蜜充斥着，林栀梦拿出手机翻到和洛桑的聊天界面，她快速打了一行字。【酸奶收到了，谢谢呀。今天爬山好不好玩？我看到你发的都是景色的照片，怎么没看到你们一起的人？】
    信息刚发出去就被她及时撤回。手心冒着冷汗，心不可抑制地突突直跳，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类似的关心被刻意扭曲成监视、束缚、不给他自由。突然暴怒的男人，下体撕裂的疼痛，落在身上的鞭子、巴掌以及口中持续几天的铁锈味，都让那个恐怖的夜晚至今想起来无比吓人。
    林栀梦忽视了手机上洛桑发来的问号，她的身体不停哆嗦，手上的冷汗怎么擦都擦不干。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才把她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深呼吸了几次，林栀梦接起电话。怕对面听出她声音中的异常，林栀梦只是轻哼了一声。
    “抱歉，刚刚在和朋友说话，没看到你的信息，怎么撤回了？”带着风声的阳光温柔的声音让她的心安定了一些。
    “也......没什么，酸奶收到了，谢谢。”
    “没事，今天早晨忘了给你带了。”洛桑的声音透着些失望，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中午吃的什么？”
    “呃......不是太饿，买了一盒炸土豆。”
    电话那头的洛桑揉了揉皱起的眉心，他本想再说什么，但朋友在不远处叫他。洛桑和林栀梦匆匆嘱咐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几分钟之后他拨通了嘉措的电话，询问他林栀梦的状态，同时让嘉措给她订一盒午餐。
    晚上要下班的时候，嘉措把林栀梦叫到办公室。“一会儿你跟我走。洛桑要去买东西，来不及过来接你。”
    “不用麻烦的，老板。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也行的......”
    “他没和你说晚上要去吃饭的事？”
    “嗯？”
    看她真的是不知道，嘉措撇撇嘴，告诉林栀梦今天晚上他们同学聚会，洛桑让他带着她一起去。林栀梦本想推辞，但嘉措说，洛桑交代他务必带着她去。她如果实在不想去，自己和洛桑说。
    直到坐上嘉措的车，林栀梦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和洛桑说她不想去的这件事。虽然洛桑一直和她强调，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告诉他，但她始终做不到以自己为优先。这么多年的习惯，让她始终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害怕洛桑不高兴，也考虑到他会不会因为她不去，而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林栀梦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参加。
    但看着身上这身过于正式的衣服，林栀梦想回去先换下衣服，顺便再化个妆。她的脸在中午想到那些事之后就一直很苍白，没有任何血色。不过怕麻烦嘉措，她问他聚会的地址，想着自己打车就好。
    “你不用和我见外，我送你回家换衣服。还有，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叫我老板。”嘉措冲林栀梦笑了笑。
    在她家楼下，他特意嘱咐她不用着急。但林栀梦依然是一路小跑，很着急的样子。嘉措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笑着摇摇头。
    林栀梦把自己不多的行李拿出来，从里面翻出那套曾经很喜欢，但后来再没穿过的衣服。白色长裙搭配一件白色的加绒外套，脚上一双黑色皮鞋和白色的袜子。怕嘉措等时间长，她快速化了一个淡妆，头发用夹板随意卷了几个慵懒的弯就跑下楼了。
    嘉措正在车里和谁打着电话，看到林栀梦这样一身装扮出来，把车里的空调调高几度。电话那头像是不停地在追问他什么，但说的是藏语，林栀梦听不懂。她安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手指揪了一撮垂在胸前的长发，无意识地用食指缠绕起来。
    “你发朋友圈时候不知道屏蔽家里人吗？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过来，问我你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你赶紧给他们打电话解释一下。”挂了电话的嘉措又翻出微信发了条语音，林栀梦想起今天看到洛桑发的那条朋友圈，心不自觉地跳快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