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节

    阮柒上次在这间卧室碰巧翻开过这个本子，只不过还没等看清里面的画，就被段薇打断了。她只匆匆看到素描本的第一页画着一个小姑娘，那似乎是小时候的她。
    当时阮柒还纳闷，席玖为什么会知道她小时候的模样。现在想来，她真的太笨了，这么明显的线索都能被她忽略。
    阮柒从抽屉里拿出素描本。
    她看着本子泛黄的封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将封皮翻开。
    入眼的第一页，是一行用素描笔写下的字——
    【你在哪？】
    简单的三个字，一笔一划，在偌大的一张纸上显得格外孤独。
    阮柒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用冰凉的指尖在那三个字上轻轻拂过，停顿片刻，将第二页翻开。
    ——一个用铅笔素描的小姑娘跃然纸上。
    弯弯的桃花眼，可爱的向日葵发圈，白色的连衣裙，以及眼角那颗独一无二的泪痣。
    没有人能比阮柒更熟悉这个女孩。
    那是九岁时的她！
    阮柒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因为年头太久，素描本的画纸已经泛黄，用来绘画的铅笔线条也褪了些许颜色。可即便如此，那画上的小姑娘却依旧栩栩如生，动作、眼神、笑容，处处透露着灵气。
    这样生动的一幅画，只有拥有无数浓烈情感和思念的人，才能画得出来。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素描本上。
    阮柒将画纸向后翻。
    是她，都是她，整个本子里画的全都是她。
    扎着太阳花发圈的她，含着棒棒糖笑眯眯的喊冰山哥哥的她，坐在渔村的小院子里给冰山哥哥讲故事的她……一页又一页，一幅又一幅，席玖用无数思念勾勒出线条，勾画出他们在小渔村生活的所有日子。
    阮柒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抱着素描本无声大哭起来。
    她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心疼中，完全没有听到卧室外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匆忙而又凌乱，毫无节奏感的步伐可以听出走路的人有多心急。
    下一秒，卧室房门被人猛地打开。
    “宝宝！”
    席玖看到蹲在书架前的阮柒，心脏仿佛被人掐住似的，疼得脸色都变了。
    他顾不得关紧房门，随手将门板一甩，快步走到阮柒身边。
    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席玖心疼的厉害。他蹲下身，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搂进怀里。
    “宝宝，怎么了？”
    阮柒哭的停不下来。
    她无比心疼席玖孤独等待的那十年，此时看到他本人就在面前，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因为这个动作，阮柒怀里的素描本‘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席玖下意识看过去，看到地上的本子后，脸色骤变。
    “宝宝……”
    “我看到素描本里的画了！”阮柒哭着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冰山哥哥是不是？你曾经为了保护我昏迷不醒，还躺在病床上做过两年植物人。玖玖，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小姑娘越哭越大声，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喊哑了。
    席玖来不及思考她是怎么知道的，满心满眼只剩下对小姑娘的疼惜和担忧。
    他紧紧抱住她：“宝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头晕吗？有没有感觉害怕？”
    冰山哥哥的这段回忆牵扯到阮柒被抓进逍遥庄的事，席玖担心她的精神会受到刺激，紧张的不停询问。
    阮柒感受到男人对自己的在意，不由哭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只知道关心我，不知道关心关心你自己？当年你都被人沉河了，玖玖你疼不疼呀？我看看你的头。”
    阮柒一边哭，一边去摸席玖的后脑勺。
    当初席玖为了护住阮柒，死死的将她压在身下。逍遥庄那群人为了把阮柒抢走，毫无人性的用石头在席玖的后脑砸了七八下。
    他们砸的那么狠，肯定留疤了。
    阮柒在席玖的后脑摸了摸，然后，在靠近脖颈的地方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
    那条伤疤从脖颈上方，一直延伸到靠近右耳的地方。幸亏席玖头发浓密，才将这么长的疤全都挡住。
    阮柒摸着那条疤，红肿的眼中又有泪水溢出。
    席玖不是疤痕体质，这条疤已经十年了，疤痕其实早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可阮柒摸着那浅浅的痕迹，脑子里想到的是当年被砸头时，席玖该有多么疼。
    她颤抖着声音问：“玖玖，你当时很疼吧？”
    “还好。”席玖把她摸在自己后脑的手拽下来，轻轻吻了下指尖，“当时只顾着救你，没感觉到疼。后来他们把我扔进河里，我直接昏迷了。等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年后。那两年我一直都是无意识的，所以没怎么受苦。”
    席玖说的也算是实话。
    他被沉进河里后的确很快就昏迷了，等被人发现送进医院时，双肺感染、头部重创，整个人都是无意识的。
    只不过，他在做植物人的那两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医生在他身体上打针也是能感受到的。不仅如此，他在植物人状态时大脑也是可以思考的，就像活死人一样。
    可以思考不能动的那两年，其实很难熬。他担心阮柒，也担心席老爷子。他很想努力醒过来，可眼皮却沉重如千钧，怎么也睁不开。
    席玖努力了整整两年，才再一次睁开眼睛。
    第1850章 我的冰山哥哥（一更）
    当然，这些事他不会告诉阮柒，只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可阮柒是个医生，她怎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小姑娘的眼泪仿佛泄洪一样，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她紧紧搂着席玖的脖子，哽咽着道歉：“玖玖，对不起，我不该忘了你。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阮柒不停的道歉，歉疚和心疼涨得她心脏生疼。
    席玖最见不得小姑娘这样，他将她从怀里拽出来，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阮柒的道歉声被堵在这个吻里。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女孩轻轻的抽泣和呻吟。
    席玖顾及着阮柒的身体，没有深吻，只细致的吮了吮她的唇，就将她放开。
    “宝宝，你不必跟我道歉。”他温柔的用指尖将女孩脸上的泪拭掉，“比起让你痛苦的长大，我更希望你能够忘掉那些过往。虽然那些过往里有我，但我更希望你能开心无忧。”
    对席玖来说，如果十年前的回忆会让阮柒痛苦，那他宁可她一辈子都想不起他。
    这番话让阮柒的心里又酸又胀。
    她看着席玖，哑声道：“玖玖，这十年你一直在找我，是吗？”
    席玖点点头。
    “是，我一直在找你。”
    阮柒回想起当初她来帝都时，在医院里第一次遇到席玖。
    原来，她以为的初遇，其实是席玖苦苦寻找十年后的久别重逢。
    “当初在医院，你第一眼就认出我了？”
    “嗯。”席玖想起一年多前在帝都医院的相遇，眼中忍不住染上笑意，“你的样貌和小时候比，没有太大变化，很容易认。我在医院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时他差点冲上去，可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就是那么一个眼神，让他逼迫自己停在了原地。
    “其实和你在帝都重逢后，我暗中调查过你的资料。不过因为有北楼先生帮你掩盖信息，我查到的东西很少。可随着和你相处的次数增多，我越来越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宝宝，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女孩，能让我的心变得这么柔软。”
    席玖是个冷情又长情的人。
    他对十年前的小阮柒，也许并不是爱情。但不可否认，那时候的小姑娘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份独一无二，在之后的十年中渐渐变得浓烈，最后在思念中变质，成为了爱情。
    这世上只有阮柒一个人，能让席玖的心不自觉的生出欢喜。即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即便阮柒变了容貌，换了身份，他依旧能凭着自己的心，将她认出来。
    阮柒的眼圈又红了。
    她搂住席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
    “玖玖，当年你被沉河后，是怎么被找到的？”
    席玖：“那条河附近有个村子，当天正好有几个村民路过，在河边发现了我留下的血迹。他们觉得不对，正要报警，我身上带的护身符就从河里浮了上来。”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席老爷子特意在得道高僧那给孙子求了一个护身符。
    这护身符平日都被席玖戴在脖子上，阮柒被逍遥庄抓走的那天，他和那些坏人在撕扯间应该是扯到了护身符的绳子，后来又在河水里一泡，绳子就断了。
    护身符很轻，绳子断裂后它没有沉下去，而是借着浮力浮了上来。
    村民看到突然浮上来的护身符，便知不对，立刻跳下水里捞人。
    席玖就是这样被救下的。
    “村民把我救下之后，就送到了上沪市郊边的医院。我爷爷派去保护我的人见我迟迟没回渔村，觉察不对，便一路从渔村找了过来。”
    “之后他们通知了我爷爷，爷爷连夜赶到上沪市，将我转到了大医院。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抢救、治疗、两年植物人，最后苏醒。
    席玖简洁的用短短数句话就概括了那两年的事，可阮柒却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的生死一线。
    她抿了抿唇，抬头看着男人，微抖的手轻轻捧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