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不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认，否则，她会带着孩子，再一次离开他，彻底的离开……
    想到这，慕延泽忽然有点害怕，他怕顾小夏真的带着孩子就这么走了，他怕他还来不及把她们接回身边，她就再一次离开，慕延泽是真的怕了，他怕她走，更怕她带着孩子一起走。
    看顾小夏说话时的眼神，好像挺认真的，慕延泽相信，顾小夏不是在开玩笑。
    算了，就依她一次，大局为重，先把孩子的病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这是他欠她们母子的。
    越来越接近小杰的病房，慕延泽忽然开始紧张起来，整整五年，他连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皮球蹦到了慕延泽脚下，在他小腿处撞了一下，停了下来。
    “叔叔，麻烦你，可以把皮球还给我吗？”稚嫩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顺着那稚嫩的如同银铃般的声音，慕延泽抬头看去，站在他面前大概五步远的地方，那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纤瘦的四肢，看起来瘦弱的很，苍白的小脸，大大的双眼，还有头上那顶为了掩饰的帽子。
    慕延泽的心震了一下，这就是他的儿子吗？
    虽然他们从没见过，但慕延泽就是有这种感觉，仿佛他和他，早就相识，他们一直都很熟悉，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却有一种血液流进皮肤里的热烫感。
    这是他的儿子吗？他未曾谋面的亲生儿子？
    慕延泽有些尴尬，他弯下腰，捡起皮球，递还到小男孩手里。
    就在这时，小男孩忽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慕延泽，三秒钟以后，蹦出一句让慕延泽惊呆的话语，“爸爸……？”
    “啪嗒！”
    皮球摔落到地上，弹向一边，小男孩的目光仍然锁定在慕延泽脸上，半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爸爸，你来看我了？”
    慕延泽无法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相信，顾小夏不是说过吗，那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那么，现在这个孩子……？？
    “你……，你在叫谁？”慕延泽往后退了一步，心口砰砰乱跳。
    “爸爸，我是小杰，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小男孩对着慕延泽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杰……，果然是他，慕延泽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这确实是他的孩子没错，可是，这孩子怎么可能知道，他就是他的父亲？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慕延泽看着小杰，儿子，这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慕延泽往前跨了一步，想要伸手把孩子抱到怀里，但是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顾小夏的话……，不行，大局为重，他不能和这个孩子相认。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不是你的爸爸……”这句话说的慕延泽自己都心虚，他低着头，好半天才敢抬起头看一眼孩子。
    这一刻，慕延泽的心在滴血，站在自己儿子的面前，却没有勇气相认……
    孩子，他多想把孩子抱起来，带回家，告诉他，他要好好弥补他，给他一个完美的未来，可是，慕延泽不敢，他怕他这样做，会彻底激怒顾小夏……
    怕她们再次离开……
    “如果你不是我的爸爸，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不是来探望我，那你又是来看望谁的？”孩子虽然年纪小小，但心思却很缜密。
    慕延泽被问得哑口无言，同时在心底惊叹了一声，不愧是他慕延泽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完全继承了他慕延泽的聪明睿智。
    “我……我……”慕延泽呆呆的看着孩子，忽然转过身，落荒而逃，“……我走错了。”
    慕延泽从没想过，他会在一个五岁小孩的面前，表现的如此窘迫，慕延泽忽然觉得很好笑，在j市纵横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哪怕是面对最阴险毒辣的竞争对手，慕延泽也从没失过态，但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三言两句就击败，狼狈逃窜的就像一个做错事的贼。
    慕延泽啊慕延泽，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现在面对你的亲生儿子，还要像个贼一样落跑？
    慕延泽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报应吧。
    197 我知道是你
    往前跑了几步，跑到长廊拐角处，慕延泽只觉得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脚步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身后的孩子依然紧追不舍，嘴里大叫着，“爸爸，爸爸，别走，爸爸，别丢下我一个人！”
    慕延泽的心脏徒然一紧，他顿下脚步，霎时间便红了眼眶。
    孩子，我何曾想过要丢下你？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如果给我选择的机会，哪怕舍弃一切，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孩子……
    慕延泽流下一行泪水，这是他有生之年，少有的几次流泪，他是个像钢铁一般坚强的男人，他从不轻易说苦，从不轻易流泪。
    可是，命运是如此的捉弄他，慕延泽摇了摇头，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即便他有心认回孩子，那也得等到骨髓移植术完成以后……
    狠下心来，慕延泽再次往前跨了两步。
    “爸爸，不要走，爸爸，等等我，爸爸，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孩子的呼唤声渐渐被落在身后。
    每走一步，慕延泽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疼。
    ——顾小夏，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是吗？恭喜你，你成功了，我慕延泽，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慕延泽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孩子，孩子，别恨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等到骨髓移植术成功，等你变回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我一定，把你接回家……
    “啪”“砰！”
    身后传来孩子跌倒的声音，夹杂着哭叫着，“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呜哇……！！”
    摔倒了……摔倒了……！！
    慕延泽停下脚步，咬了咬牙，忽然转过身，往回走去。
    每一步，都包含了他无比的勇气，以及对孩子的那份父爱，慕延泽轻轻叹息一声，曾经多么冷血无情的一个男人，哪怕是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现在，心却软到了这种地步，却因为孩子一个小小的跌倒，便再也迈不动前进的步伐。
    慕延泽，你封闭五年的心门，终究是被这孩子再次打开。
    孩子趴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哭，他抬起头，看见慕延泽朝自己走来，忽然不哭了，而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爸爸，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孩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被慕延泽抱了起来。
    他抱着孩子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然后低下头，开始检查孩子双膝的伤口，还好，摔的不是很重，只是有些发青，连皮都没磨破。
    “你这孩子，你是故意的吧？”慕延泽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小家伙，“你故意摔倒，好让我回头来找你吧？恩？”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嘻嘻，被你猜中了。”
    “你这个小滑头……！！”慕延泽愣了愣，差点就脱口而出——果然继承了我慕延泽机智狡猾的十分之一。
    “爸爸……”小杰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慕延泽。
    “都说了不是你爸爸，怎么老这么叫我？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才第一次见面就随便乱叫爸爸的吗？”慕延泽皱了皱眉问道，“关于你爸爸，难道你妈妈都没和你提过吗？”
    “妈妈说过呀，妈妈告诉我，我爸爸是个大英雄，和007一样英勇的大人物，有一次他出任务，在和坏人的搏斗中，牺牲了，但也因此维护了世界的和平，妈妈说我爸爸是个大英雄，就是死得太早了。”小杰眨眨眼，如实回答。
    慕延泽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夸顾小夏，还是该骂顾小夏！
    这女人，居然把他早早的就说死了，但好歹也给他说成是一个盖世大英雄，至少没告诉孩子，他爸爸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坏事做绝被枪毙了，要真是那样，慕延泽肯定现在就去找顾小夏，跟她没完……
    “对啊，既然你妈妈都这么说了，那你为什么还叫我爸爸？”慕延泽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道，“你这孩子，该不会是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所以逮谁都叫爸爸？！”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叫过你爸爸！”小杰撅起小嘴，不满的说道，“你看，我和你长的那么像，我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眉毛，都长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你就是我爸爸。”
    “是吗？”慕延泽眨了眨眼，不由得盯着孩子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认真一看，慕延泽才发现，这孩子果真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几乎都是他的缩小版，复刻出来的一个小小人，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嘛，怪不得，这孩子一眼就认出来……
    不过，还是不能承认，必须否决……
    “胡说，谁……谁告诉你我和你长的很像了？再说了，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很多，难道每一个都是父子吗？你看，树叶和树叶，每一片不也长的差不多嘛？还有那些动物啊，虫子啊，不都一个个长的差不多嘛？难道树叶和树叶，虫子和虫子，都是父子吗？”慕延泽摇头否定。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天真无邪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慕延泽，看得他心里发虚，越发的愧疚起来。
    “爸爸，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孩子提出小小的请求。
    “什么忙，你说。”慕延泽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朋友，他叫维尼，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他。”孩子忽然拿出来一个棕色小熊模样的玩偶，递到慕延泽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护士姐姐说了，如果有一天，我们死掉了，那就是去给上帝当小天使了，但是，如果我死了，维尼就没人照顾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他，好吗？如果我的病治好了，你就把维尼还给我，如果我死掉了，你就替我好好的照顾他，我不想他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熊。”
    说完，棕色的小熊玩偶被塞到慕延泽手里，他拿着小熊，目瞪口呆的看着孩子，被孩子的一番话彻底惊呆了。
    慕延泽流下泪来，他的儿子，才五岁啊，才五岁而已啊！居然就和死亡有近距离的接触，居然就说出了死这个字！这个字也未免太过触目惊心，就算是个成年人，说出死这个字，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何况是个孩子，这个字眼，对他来说，难道不会太残忍了一些吗？
    慕延泽转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泪，不愿被孩子看见。
    他的儿子，他慕延泽的儿子，才五岁而已，面对死亡却如此淡然，慕延泽很心疼，心脏就像被搅着一样疼。
    都怪他，没有陪在孩子身边，好好保护他，才让他小小年纪，不得不独自承担这样残忍的事，慕延泽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回，那么五年前，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让顾小夏带着孩子离开，而不是，懦弱的选择放手，任由她逃离。
    “好吗？爸爸？帮我照顾维尼，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我不想维尼以后无家可归，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妈妈一定会把维尼丢掉，可我不想维尼被丢掉，我希望爸爸能替我照顾他。”孩子眨眨眼，继续看着慕延泽。
    这种请求，试问慕延泽怎么可能拒绝？他如此开得了这个口，再去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
    “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实话告诉你，我会看相，依我观察你的面相，你这小子很长命啊！至少会活到九十岁！说不定比我还活得久！”慕延泽装模作样，掐着手指头说道，“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恳求了，我也不好拒绝你，这个小熊我就暂时替你保管，等过几天你康复了，我再把它还给你，如何？”
    “谢谢爸爸。”小家伙天真的笑了起来，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爸爸，我真的能活到九十岁吗？”
    “怎么？不相信我？我说了我会看相，难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慕延泽佯装生气，皱眉道。
    “我知道爸爸不会骗我的。”小家伙点点头，笑的无比灿烂。
    “我说了我不是你爸爸，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乱叫呢？要是被你妈妈看到了，不知道她有多生气。”慕延泽撇了撇嘴，不由得想起之前顾小夏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
    啧啧，五年的时间，果然是一把杀猪刀，好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才不会呢，如果妈妈知道爸爸来看我，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知道妈妈其实一直都很想爸爸，很想看见爸爸。”小家伙笑着说道。
    “疑？是吗？你怎么知道？”慕延泽半信半疑地说道。
    “不告诉你，不过，虽然妈妈逢人就说爸爸早就死了，但其实我知道，妈妈心里一直都爱着爸爸，否则的话，她不会把爸爸说成是一个盖世大英雄，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小家伙点点头，信心满满的说道。
    198 我看见你了
    “白小杰，白小杰，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到处找了半天！”年轻的护士小姐走了过来，对着小家伙招招手，“白小杰，快过来，该回病房吃药了。”
    慕延泽原本打算从小家伙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孩子他妈”的事，不过，既然护士来了，慕延泽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走了，再多呆下去没多大意思，反正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还聊了这么久，慕延泽已经心满意足，比预料中好很多。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一见面就叫他爸爸，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心里缺失，所以逢人就叫爸爸，但这一声声爸爸，确实叫到了慕延泽的心坎儿里去，更加坚定了他要把骨髓捐赠给自己亲生儿子的决心。
    “好了，小家伙，回去吃药吧，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慕延泽笑着说道。
    “爸爸，你还会来看我吗？会吗？”小家伙眨眨眼，一脸不舍。
    “会啊，当然会，你的好朋友还在我这里呢，我还得隔三差五的带它来看望你啊。”慕延泽扬起手里的小熊，挥了挥。
    “谢谢爸爸，请帮我照顾好维尼，爸爸再见。”挥挥小手，小家伙离开长椅，往护士小姐的方向走去。
    “再见。”慕延泽也挥了挥手，笑了笑，起身离开。
    看着那个陌生男人离去的背影，护士小姐好奇的问道，“疑？白小杰，那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啊，是第一次来看你的吧？那人你认识吗？不认识的陌生人不要顺便乱说话哦。”
    “姐姐，他是我爸爸。”小家伙自豪的仰起头，仿佛，这句话让他骄傲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