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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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就盼着能有一天,把自己脑袋里的故事都讲给他听,因为那是姐姐讲给自己的,是家庸的母亲想要讲给自己孩子的奇幻旅程,可是姐姐没能拥有这样的机会。替姐姐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也许才是她此生最美好的心愿吧。
    第三十四章 银烛蜡尽,一窗灯影两愁人(一)
    她有好多故事要讲给孩子,家庸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许久才倦极睡去,她手肘撑得有些麻了,渐渐支持不住,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忽而却又睁开,看了裔凡一眼,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你还不走么?”
    他点了一下头,“我把孩子抱回房间去吧。”便去抱家庸,她一只手按住他的袖口:“这么晚了,受了风又要感冒。让他在我这留一宿,不行么?”
    他说:“可以。”窗外传来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快过年了,年味也越来越浓。他顿了一下,问她:“马上便要过年了,家庸刚才说要去逛庙会,你想不想去?”
    她眼珠转了一转,道:“好啊,孩子开心怎样都好。”
    过了几日,家庸正在听雨阁上练毛笔字,素弦在一旁督导着,忽然听到楼下几声清脆的铃响,家庸搁下笔便跑到窗边去看,惊喜叫道:“是爸爸!”
    霍裔凡推着一辆带横梁的大自行车,微笑着招手道:“家庸,快叫二娘一起下来。”
    这时正值年根,盛大的庙会从五里亭的小石桥开始,整整延伸了一整条街,旧货区有卖道袍、钿子、扇套的,鸟兽区有卖八哥、鹩哥、金丝雀的,日杂货里卖的是簸箕、笼屉、案板,最有趣的是那些琐碎戏具,傀儡啊,纸鸢啊,面具什么的,还有香气四溢的小吃摊在各种杂货摊间隙摆开,到处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家庸就像是才出笼的小兽,手里举着高高的一串糖葫芦,拉着二娘的手在人群里兴奋地来回穿梭。
    他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温馨,她总是对他冷着一副面孔,她的眼光也从来不停留在自己身上,对家庸却极其宠爱,总是百依百顺。她穿着水红色的呢子大衣,衬着素白格子的流苏围巾,那是一抹极飘逸灵动的色彩,他很容易就在熙攘人群中把她锁定了,她开心地跟着孩子四处逛游,拿起一扇风车用嘴轻轻吹动,家庸笑了,她也笑了,如是一个温柔母亲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眼神就像一泓流淌的清泉,干净而纯美。有一瞬他在想,或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她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然后认真地坐下来彼此敞开心扉,这,会是个美好的幻想么?
    他的思绪才稍稍解开了一个死结,又混杂得找不到头绪了。他爱她么?这个问号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画出来,乍一想他自己也惊诧了,赶忙把自己从漫漫思绪中拉扯回来,四下一张望,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他赶忙挤进人群中寻找他们,忽然有个女声在背后轻柔唤他:“大少爷。”
    他回过头去,那人竟是玉蔻。她冲他温婉一笑,道:“大少爷,听说您最近新娶了二姨奶奶,恭喜你了。”
    他看出她的面色有些怅惘,问道:“许久不见了,你还好不好?”
    她微微点了点头,“看到大少爷安好,玉蔻便怎样都好了。”朝周围四下一望,压低了声道:“大少爷,玉蔻有一点事情想求你,不知道您现下方便么?”
    从前他去轻烟阁看她,她总是一味地迎合他,取悦他,却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他知道她一旦开口,定然是遇到异常棘手的事了,思忖了一下,道:“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去你那里。你放心,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尽力。”
    玉蔻一双眼里登时便充满感激,喜道:“嗯,谢谢大少爷了。”
    他和她道了别,这才想起素弦和家庸不见好一会儿了,方一转身,却见素弦站在不远处的幌子底下冷冰冰地看着他,他赶忙追过去:“素弦,家庸呢?”
    她转过身去不理他,人群里有个捏江米人儿的老头,正绘声绘色地讲些江湖旧事,家庸仰着小脑袋,正饶有兴致地听着。
    他心里发窘,但见她全神贯注地听那老头说书,似乎情绪一点也没受影响,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身去,问家庸想不想回去了,家庸玩兴正浓,嗔道:“二娘,刚才那边小摊的桂花豆汁好香啊,我们去一起喝好不好?”
    她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好啊,正巧二娘也饿了。”便牵起孩子的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把一个白娘子的江米人儿塞到裔凡手里,瞥了他一眼,说:“这个可要拿好。”
    他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跟着去了。
    他们下午满载而归地回来,没有随从跟去,霍裔凡把大包小包都挂在自行车把上,霍管家见状赶紧叫人接过来。他手里空闲下来,弯身把那支江米人交到家庸手里,笑道:“快看,面人没坏吧,爸爸把它完好地给你带回来了。”
    素弦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有意讨好她,可她才不领情,一声不响地便回房去了。
    他依旧拿她没办法。
    晚上的时候他想跟她解释关于玉蔻的事,他才一开口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流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霍大少爷喜欢跟什么女人好,尽管随您的意。我看到了便当没看到,于我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看了他一眼,又郑重地补充一句:“大少爷须得明白,我这可绝对不是赌气。”
    然而她口不对心,她明明很生气,她看到了玉蔻,那个长得和姐姐如同孪生姐妹的妓女。玉蔻很小心地跟裔凡说着话,目光里流转着绵绵依恋,裔凡亦是温和体贴,眼里透着些许怜惜,她在后面看得极为真切。
    “玉蔻。”她在心里无数次地默念这个名字,“玉蔻,对不起,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正月里下了几场鹅毛大雪,更增添了几许年味。素弦因是终日清闲着,老爷便叫她张罗布置过年的大小事务,她心思向来细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颇有管事人的态势,老爷对此也赞不绝口。她知道不应该太过张扬,因而总是一副恭谦的样子,面带和善地对待府里的下人,从不摆少奶奶架子,一来二去,丫鬟小子们也都打心眼里尊敬这位大少爷的偏房太太。素弦诸事皆向太太汇报,不懂的事也虚心跟长辈们请教,叫她说不出半个不字。她知道太太心里记挂着二儿子,主动提出陪她去西郊的别墅看看,太太自然喜不自胜,婆媳两个便悄悄地去了,却不料,霍裔风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自打上次他当着素弦的面,将那颗琉璃坠丢到江里,他觉得自己硬起心肠,毅然决然地断掉那份情,便是真正的割舍掉了,然而他才发觉,自己不过是愚蠢地又打了一个死结在心上而已。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便浮现出素弦满面怆然,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拼命地强迫自己入梦,梦里总有她明媚的如花笑靥,耳边总是轻灵地回响起她的歌声。他烦闷不已,在那幢空旷的别墅里四处乱走,总有一种她还在某个地方对他微笑的奇怪幻觉,似乎她住过的卧室里,还留存着她沁人的清新气息。
    他想起她为了张晋元的事跟他争吵,她那种冷冽的眼神叫他无比痛心,早知道上天给他们厮守的日子那么短,那么短,自己当初还计较什么?如今悔不该当初了罢。他沿着楼梯慢慢地走到大厅去,似乎还能看见她斜着膝盖跪坐在地毯上,笑容温婉美好,望着家庸无忧无虑地玩耍……他受不了了,于是逃走,逃离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记忆的地方。
    正月初六那一天他回了府里,方一踏进二门,便看见素弦和咏荷带着家庸在庭院里,三人一起堆了个硕大的雪人,足有一米多高,咏荷玩闹起来总是忘乎所以,家庸更是欢腾雀跃。
    她放下手里的小铁铲子,缓缓地站起身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他冻得泛红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直到家庸看见二叔,一头便扎进他怀里,他才笑开了道:“家庸又长高了,有没有想二叔?”
    家庸嘟起小嘴道:“二叔怎么老不回来,除夕夜二叔都没有带我放烟火呢!”
    咏荷也走了过来,霍裔风便问:“爹和娘都在么?”
    咏荷道:“娘被督军二太太请去打马吊了。”略一踌躇,劝道:“二哥,你还是不要去见爹的好。他这两天总在骂你,你一去,爹怕是又要大发雷霆。”
    霍裔风淡然一笑:“没事的,我这个不孝子,总归还是要给爹拜个晚年。”
    他走过去,素弦戴着一双茄皮色的绒线手套,低着头把细细的雪沫盖在雪人身上,他俯视了她片刻,问:“大嫂最近好不好。”虽说是句问候,那语气却是沉着的。
    她站起身,两只手不安地搓了一下,目光向他的衣领一扫:“嗯,还好。”
    他点了一下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问咏荷道:“霍裔凡呢?”
    咏荷怔了一下,道:“大哥他……在书房呢。”
    他扭头便走,从庭院西侧的月亮门出去,一路走到大哥的东院,推开房门便闯进去。霍裔凡正埋头写毛笔字,见了二弟自是十分讶然,却还没等他开口,霍裔风已然大步跨到书桌前,倏地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竟敢不好好待她!”
    第三十五章 银烛蜡尽,一窗灯影两愁人(二)
    霍裔凡心里明白二弟怒气未消,便由着他发泄,只语气平和地道:“裔风,你回来了。”
    “你少在我面前装蒜!”霍裔风满脸怒容,道,“做弟弟的已然百般忍让,爹娘要你娶她做小,你一声不吭地就从命了,我可有说过什么?你冷落了大嫂这么些年,现下轮到素弦了不说,你还让她一个人半夜流落街头?简直是混蛋!”
    听了他这话霍裔凡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流落街头,我怎么不大明白?”
    霍裔风只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更是怒不可遏,揪住大哥的衣领便把他逼到墙角,红木书架登时有灰尘扬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道:“霍裔凡,你这个衣冠禽兽,一心就只想着素心、素心,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陷在对她的感情里不能自拔,白白害了多少人?大嫂、素弦,还有那个轻烟阁的姑娘,她们都是你霍大少爷的受害者!今天,我就非要把你打醒不可!”便挥拳欲揍他,咏荷气喘吁吁地才追进门来,赶忙抱住裔风腰身,叫道:“二哥,不要啊!”
    霍裔风却是怒意不减,一双眼睛如是在喷火,死死地盯着大哥,“咏荷,不关你的事,你出去!”
    咏荷见劝不住他,急忙冲门外唤道:“素弦,你快过来啊!”
    素弦这才赶到书房门口,见他兄弟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却不急不躁,只平静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他好歹是你大哥。”
    这声“二弟”叫得他心头蓦地一颤,便如同一个早已知道结局的故事,现下谜底终于揭开了,他却依然难以接受似的。
    他怔忪着,两只手缓缓地垂落下来。霍裔凡看向素弦,问道:“你什么时候流落街头,我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她面部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还是沉静地走过来,看了一眼霍裔风,问道:“二弟是怎么知道的?”不等他答话,又道:“这本就不干你的事,二弟不必纠结。”
    咏荷眼瞅着二哥面上又浮现出厉色,赶忙打着圆场道:“素弦,别这样说,二哥他也是关心你。”
    素弦嘴角一勾,道:“我的事情自有裔凡操心,你二哥身为人子,常回来看望父母,孝顺爹娘,才是首要的。”踱到裔凡身侧,温顺的眉眼看着他,道:“是三朝回门的那天,我说错了话惹哥哥生气,才被赶出家门的。不过你放心,后来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又碰见了警局的尉迟队长。”
    他猛然回忆起她回门的时候,翌日一早便回府来了,还泡了许久的热水澡,紧接着便发了高烧,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慢慢好转过来。这一切原来竟是张晋元的作弄?他竟然如此马虎,她不说,自己竟然也就不问了?他心生愧疚,关切地问她:“素弦,没出什么事吧?”
    她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柔和神色,道:“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她这样温柔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忽然感到背后有一种锐利的目光穿刺而来,定了定心神,还是回过头去,对霍裔风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二弟这般计较,才真是折煞我了。”
    这时朱翠进来道:“二姨奶奶,绸布庄报账的敦先生到了,我把他请到东暖阁候着。”
    素弦点了点头:“我这就来。”便径自去了。霍裔风这时才恍然发现,原来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总是需要被人呵护的小姑娘了,她已为人妇,不再柔弱,这样快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举手投足间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是自己非得为情而痴,为情而苦,然后悲凉地作茧自缚,不是么?他口口声声说要打醒大哥,却是素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真正点醒了自己!
    他走到父亲的睡房门前,扑通一声跪倒在石阶下面,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爹,儿子不孝,儿子看您来了!”
    他垂首静默地跪了一会儿,门里不见任何动静,便站起身欲走,这时门却突然打开了,霍老爷由丫鬟推着出来,沉声斥道:“畜生!就跪这么一会儿,还想叫你爹原谅你吗?”
    他转过身,淡然道:“爹,儿子本没有错,您又能原谅什么?”
    老爷登时气得不停咳嗽起来,颤颤巍巍地手指着他,骂道:“你……你这个孽子!”
    他走过去,在父亲的轮椅前再次跪了下来,低垂着头,道:“爹,孩儿不孝,以后恐怕不能常回来看望你们二老了,还好有大哥在,就请大哥替儿子尽这份孝心吧!”
    咏荷一直在院外观望,见父亲动怒赶紧跑了进来,抚着他的心口,不停地冲裔风使着眼色:“二哥,你就别气爹了,还不快说几句软话,说呀!”
    见他仍是闷声低着头,霍老爷越发气急,抓起手边的冻石鼻烟壶便掷了过去,裔风一动不动,那坚硬的物件便狠狠地砸在他的额角,登时便有暗红的鲜血流下,霍老爷仍未解气,怒道:“滚,你给我滚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回来,我不稀罕你养老送终!”
    他又磕了一个头,便起了身,恭敬地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这所深宅。
    他走到宝石巷口,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他:“裔风,等等!”
    他怔忡着回过头,素弦紧走了几步追了过来。她看到他额头渐渐凝固的长长血迹,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她目光怅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到他面前,他没有动,只这么看着那块手帕,突然就笑了一下:“你想,让我一辈子都陷在对你的感情里,一如大哥对素心那样,不是么?”
    他的口气如是在嘲讽,她却没有生气,用那帕子仔细拭去他额头的血迹,他的眸光一直凝在她的面庞,而她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收起手帕,对他道:“你怎么说我都好。只是,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些天相处久了,我真的觉得,你大哥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愿意,安心地与他过一辈子。如果你还是我所认识的裔风,就彻底地,忘掉我罢。你还可以找到你爱的女子,也可以很幸福。不要让我失望,裔风。”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走掉了,留他一个人在寒风里,久久地伫立着。
    晚上裔凡在书房里查对洋行的账目,门忽然开了个小缝,家庸探头探脑地进来:“爸爸,你在忙吗?”
    他笑着招手道:“快进来,小心着凉。”
    家庸跑进来蹭到椅子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爸爸,我好像看见二娘在哭呢。”
    他心头忽的一紧,家庸又摇着他的胳膊,道:“爸爸,我们去哄二娘,叫她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他笑了笑,道:“家庸一定是看错了,二娘她怎么会哭呢?二娘这会儿已经歇下了,我们明天再去看她,好不好?”
    他哄了儿子去睡觉,还是担心着她,又怕她见到自己不高兴,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到她房里去。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呆滞的目光盯在大红的床幔上,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走进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出去,她在他转身的一刹,幽幽地道:“裔凡,我今天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回过头来,脸上仍挂着清晰的泪痕,迷蒙的眼中他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她感到他在向自己走来,于是说道:“我撒了谎,为了让他死心,我告诉他自己爱上你了。”
    他在她面前缓缓坐下,心里突然彷徨,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她忽然抓住他的袖子,眸光中闪烁着片片凄凉:“你说句话,我做的到底对不对,你说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做得对,做得很对。他不该陷在情殇里,像我一样,那才真是毁了自己。”
    她眸光里绽放出喜悦,“你说我做对了?真是太好了,我也觉得是这样。”
    他默然良久,说:“你啊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让人捉摸不透。”
    她肃起脸色,“你自然摸不透。要你琢磨透了,又有何用?”
    她这样的冷眼冷语他早已经习惯了,淡淡一笑,“你好了,那我便回去了。”
    她“嗯”了一声,便拉起绣被睡下了。他为她关了灯,然后走出去把门关好。
    这日是元宵佳节,下午太太单独唤了裔凡到听雨阁去,原来洋行的账上查出了一笔不小的亏空,生意上的大小事务一直由他负责,太太是一定要他解释清楚的。那笔钱确实被他挪作他用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明说,自然被太太好一通训斥。
    晚宴的时候张晋元上门来了,见了素弦一如往常,亲切地问长问短,素弦也只得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跟他话了几句家常,便推说身子不适,回房去了。
    晚宴结束的时候,霍裔凡私下里对张晋元道:“我有几句话想对晋元兄讲,请晋元兄到我书房一叙,可好?”
    张晋元喝得微醉,呵呵一笑,道:“好,既然妹夫有这个兴致,做大舅哥的一定要舍命陪君子不可啊。”
    张晋元与裔凡一道来到东院的书房,不解地道:“妹夫,怎么不去客厅,我还想多喝几杯呢。”
    霍裔凡严肃道:“我可不是请晋元兄喝酒来的。”便开门见山地说:“晋元兄脾气火爆,我早有耳闻,却不知因为何故,大半夜的竟然把素弦赶出家门。她一个姑娘家,这有多危险,难道晋元兄丝毫不在意么?”
    张晋元略一寻思,笑道:“原来妹夫要跟我说的是这件事啊,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咳咳,我倒还欣慰得很,素弦她对你诉苦了,看来你们小夫妻感情不错嘛。”
    霍裔凡早知他是个厚颜的人,强压了怒火,道:“既然你是素弦的兄长,有些话我也不便说开了去。只是,对于令妹,我还要好言劝一句,晋元兄须得把脾气稍稍收敛些,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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