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喂，快点来人！”殷桓冲着四周喊道。
    他也知道他的皇兄不久前死掉的一个妃子，据说就是在这段路上落水的，而在她没死前，殷桓曾经派人过去给她下马威，目的仅仅是让她别老是缠着皇兄，并没有想要害死她。
    但是……如果她变成了女鬼，会不会记恨自己……
    这么一想殷桓就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他想赶紧离开这里，他迈开步子向金殿的方向奔跑，却突然发现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景色似乎也跟着他一起跑……
    这是……见鬼了么……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小手握起拳头，冲着看不见任何生命存在的空气大声吼道，“别以为我会怕你！我什么都不怕！管你是鬼还是妖！”
    话音刚落，殷桓突然感觉身后一阵恶风袭来，他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感觉脖子一酸，失去了知觉。
    ……
    见了殷桓之后的整个下午，飞电都保持着手托腮的姿势发着呆，他的脑海中一边一边的回忆着小蝶说的事情的进过：发现万翎的时候，她已经落了一次水，当时探她鼻息，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了；去找影无踪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万翎竟然再次落水，还是殷桓的侍卫把她的尸体打捞起来。
    殷迹晅说，第一次的落水是国师所为，但影无踪说，她并不是溺死的……
    殷桓的侍卫，不是听殷桓的命令才跟着殷晟出宫的，既然这样，也可能不是听殷桓的话那些侍卫才会出现在万翎死的地方的。那些侍卫除了殷桓还会听谁的话？殷晟？
    对了……小蝶说过，万翎第一次湿着身子躺在岸边的时候，看见过一个矮胖的身影……这个人是谁？殷桓？若是他的话小蝶应该立即就知道了吧，毕竟宫里这样的孩子不多。国师？他的身形又瘦又高。殷迹晅？殷晟？怎么可能……身形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殷家成年人，瞎子也不会说他们矮胖吧。
    真想用法术看看究竟是谁杀了万翎啊……不行，飞电摇了摇头，不能为了这件事毁掉自己的使命。
    “轰——”窗外突然想起一声惊雷，飞电抬头，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夏日说来就来的暴雨即将降临了。
    飞电站起来动了动，舒展一下因为坐久了而有些麻木的身体，他看着窗外随着有些烦躁的狂风飞舞的竹叶，心想影无踪真是一个清高的人，竟然在皇宫里也能寻到这么清幽的地方。
    忽然，飞电看见一行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们是来避雨的？
    他们进了院子就开始到处翻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惜无果，一名侍卫急切的敲了敲飞电房间的门，喊道，“大人，请让我们进来，我们要找人，很急迫！”
    飞电在窗前目睹了他们一切动作，也有些好奇他们在找什么人，于是开门让他们进来，问道，“你们在找谁？”
    “回大人，”一名侍卫说道，“桓世子不见了，陛下下令，就算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桓世子找出来。”
    侍卫回答完毕继续找，飞电托着下巴看他，问道，“殷桓一个活人，要是躲在这里的话早出声或者有什么动作了。”
    ……所以，就怕找到殷桓的时候，他已经……
    侍卫们没有再理会飞电，仔细的翻看每一个能藏小孩子的角落。
    “殷桓，失踪，矮胖，侍卫，跟踪，命令……”飞电自言自语着几个一直连不到一起去的词汇，突然间脑海中白光一闪，飞电打了个响指，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解释一切的假设了！
    他有些兴奋，想要立即去找殷晟，说不定，他的这个假设还可以帮殷晟找到殷桓！
    飞电匆匆忙忙赶到金殿，像前几次一样不等通传冲了进去，却看见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长须男子跪着说道，“陛下，桓世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啊！”
    殷晟连忙将那男人扶起，“伏尚书，不是寡人乱了阵脚，我实在担心桓儿……”
    “陛下，这件事还不一定是瑞王做的啊，”伏完说道，“你这样去找他，给他传国玉玺，用皇位保住桓世子，你也不能保证以后瑞王就不动你和桓世子啊，你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现在怎么不懂了！”
    殷晟一脸愧色，语带哭腔，“寡人是在担心桓儿……”
    他想哭却不能哭，只能红着眼睛忍着，飞电突然间感觉好心疼……飞电想到在云忧，哥哥姐姐和姥姥都保护自己，可是他却没有可以保护他的亲人，受了伤害没有人可以告诉，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他从来都忘记他也是个不算太大的孩子，也是一个受了伤需要安抚的孩子。
    飞电轻轻走过去，想着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跟这个伤心欲绝的人说话，可是开了口还是一成不变的冷冰冰，“你想找殷桓，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殷晟猛然抬头，他想起飞电替他找猫的事情，知道这只狐妖在找人这件事情上还是有特长的，他急切的拉着飞电的衣袖，“你……你愿意帮寡人找桓儿？”
    “你若开口，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殷晟心中浮现一丝希望，这丝希望甚至让他忽略了那句，一定不会拒绝。
    “寡人求你，快把桓儿找出来吧……”
    “你无需求我，”飞电没有过多的表情，“你需要请我，用最平等的语气，称呼自己为‘我’而不是‘寡人’，这是起码的礼貌。”
    本来就不是喊着金勺子长大的殷晟，并没有什么架子不架子，身份不身份的，想都没想，立即说道，“我请你将我失踪的弟弟找出来，我很担心他……”
    ……
    伏离坐在竹风亭里，吃着照顾他的高公公拿来的糕点，不够长的腿够不着地面，只能挂在凳子上来回晃悠。
    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爹爹和皇帝哥哥还没有说完话，真无聊。他偷偷在心里抱怨，然后转身偷偷看了看那位高公公，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于是伏离揣了两块糕点在怀中，从凳子上跳下来，偷偷跑了出去。
    皇帝哥哥和爹爹不带他玩，他就自己找地方玩。
    “轰——”的一声雷鸣炸起，他发现皇宫中的人似乎突然之间忙了起来，步伐齐整的卫兵们急匆匆的边行走便找着什么。
    伏离默默离他们远一些，以免被刚才的高公公看见，抓他回去。
    突然，一只通体乌黑四只爪子却雪白的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它站在小路中央，与伏离对视，对着他甜甜的“喵”了一声。
    “爪子真漂亮啊……”伏离赞叹道，对着猫勾了勾手指，“小猫咪，过来。”
    这正是殷晟的小黄鸡，它看见这个跟殷桓差不多大的孩子，以为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自己，于是跑过去，跳到他怀中。
    “好漂亮啊……”伏离捏着它的爪子，忽然他扬起嘴角，眼中露出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邪戾之色，“真想把你的四只爪子都砍下来戴在身上呢。”
    小黄鸡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强烈的危险气息通过这个男孩子的眼睛传了过来，它想要从他怀中跳下来，伏离却突然拉着它的尾巴。
    “喵……”小黄鸡转身，弓起背炸开毛，怒视伏离。
    这样的恐吓对伏离完全没有用，伏离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把刀，阴森森地看着小黄鸡，“嘿嘿……”
    “轰——”又是一声雷鸣，雨水也伴着这声雷鸣落下，又有一个绝佳的想法浮现在伏离脑海之中，伏离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带，将小黄鸡的四肢紧紧的捆在一起，然后抛进旁边的草丛中。
    “不知道猫怕不怕雨淋呢。”伏离咧着嘴邪笑着，“看看皇宫里的猫有没有本事自己挣脱捆绑呢。”
    小黄鸡瞪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四只脚因为被捆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开，它又冲着伏离叫了两声，似乎在求饶，又似乎对伏离的所作所为不解。
    “嘿嘿，”伏离笑着，“你就在这里挣扎吧，看来将会有一场非常非常大的雨呢……”
    伏离说完，继续自己的皇宫个人探险，他四处望了望，最后决定向一个看起来黑漆漆的树林的方向走。
    第二十一章 抽丝剥茧
    殷桓可以清楚的听见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可是眼睛却挣不开，脖子上麻麻的疼，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想喊人，动了动嘴巴，才发现自己的嘴里也被塞着什么东西。
    “该死……”他在心里骂道，他挣扎着想要挣开眼睛，可是却沉重的如同梦境。
    耳边突然又传来刺耳的摩擦声，似乎是石头摩着石头，总之这声音令殷桓非常难受。
    接着一道光射进来，透过殷桓薄薄的眼皮，感觉到热度和光明，长时间的黑暗让殷桓更见无法睁开眼睛。
    “桓世子殿下……”
    是听错了吗？殷桓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那么熟悉？这个人是谁？是来救自己的还是，他就是绑架自己的人？
    “恐怕要委屈您两天了，”那人继续说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个男人，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情，我怕万贵妃这件事情会超出我的控制范围……虽然也不足以指认我，但是我还是害怕……”
    殷桓往后动了动身体，撞上身后硬邦邦的东西，也许是墙，有些嗑人，估计是没有精细打磨的石头墙。
    这是哪里？皇宫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你是我最后的筹码了，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放你出来，要是杀不死那个男人，我就杀了你。”那人低沉着声音说道。
    那个男人？他说的是飞电吧，殷桓想着，其实自己也很讨厌他，现在还连累他被绑！等自己出去之后，先杀了这个人再杀了飞电！
    “哦哦，不好意思，我刚才说错话了，”那人说着，伸出手摸了摸殷桓嫩嫩的小脸，“桓世子殿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管那个男人死不死，我都要杀了你。”
    听见这个人这么说，殷桓强烈地扭动身体，可是那个男人的手还是在他的脸上，只是开始的抚摸渐渐加重力量，变成揉捏。
    “我突然觉得忍了你这个死孩子忍了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他狠狠地捏着殷桓的脸，“你想要怎么死呢？嘿嘿……”
    殷桓甩开脸，不让他触摸自己。
    “先关你两天，你也尝尝饥渴难耐，生不如死的感觉吧。”那人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殷晟听见刚才那种摩擦石头的声音，投过来的光晕也渐渐消失，殷晟眼皮之外又恢复一片黑暗。
    ……
    大雨刚停，皇宫中突然出现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景况：皇宫里所有的动物，小到水中金鱼地上老鼠，天上飞鸟和蜻蜓，大到殷晟养在狩猎围场里养着的老虎和狼，像是全都疯了一样奔跑在皇宫里，可却都遵循着皇宫中的婢女和侍卫们难以理解的纪律，似乎抱着很明确的目的，寻找着殷桓的下落。
    殷晟焦躁的在大殿里踱来踱去，直到有侍卫进来禀报，殷晟欣喜的抬头，“找到桓儿了？”
    侍卫张了张口，有些不忍心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不是的陛下，是大国师……刚才突然传出大国师暴毙的消息，属下刚才去国师府查探过了，国师是真的……”那名侍卫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殷晟对这个消息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但他立刻冷静了下来，对那人说道，“镜呢？”
    “回陛下，侍卫长还在国师府，查询国师突然去世的真正原因。”
    飞电在一旁听着，想到今天殷迹晅跟他说的事情，国师的死摆明了是殷迹晅干的好事，但是……要不要告诉殷晟呢？就算告诉他，他又能怎么办呢？
    “不必查了，”殷晟突然说道，“对寡人的行踪了若指掌，寡人刚去国师府国师就死了，摆明了是要嫁祸寡人，给寡人安上杀功臣收官权的名号，除了瑞王还有谁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飞电有些吃惊，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
    “陛下，属下现在要做什么吗？比如派宫中御医过去查一下什么的……”
    “不必做什么了，”殷晟冷冷说道，“就算是全天下的大夫都说国师是暴毙跟寡人无关，天下的百姓不信的还是不信。现在传令下去，追封国师为上公大国师。至于其妻儿的封赏，拿着寡人盖好印章的空白诏书到太傅府，让风凌谙拟旨。”
    “是，属下领命。”
    飞电惊讶的看着殷晟，从听见这件事到解决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殷晟真的是临危不惧坐怀不乱，但是为什么一说到殷桓的事情就想丢了魂似的……
    飞电张了张口，终于打算说他推测的关于万翎死的事情，可是当他看见殷晟解决了国师的问题之后又愁眉紧锁的坐在书桌边，到了嘴边的话又退了回去。
    还是等殷桓找到再说吧。
    飞电看了看殷晟，觉得是不是要安慰安慰他……可是安慰人这件事情似乎完全没有经验，还是算了吧。飞电默默地离开了金殿。
    走出来之后，被雨淋过的黄昏格外清爽，自己已经请皇宫中的动物们帮着找殷桓了，如果他还在皇宫内的话，应该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找到了。
    他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周遭的景色越来越清幽，飞电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渐渐强烈起来的危险气息。
    走到万翎落水的那个池塘边，对着波澜微起的湖面说道，“我好像，快要找出杀害你的凶手了。”
    飞电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估计万翎现在已经步入新的轮回了才对。
    飞电继续对着湖面说道，“不过你完全不用感谢我，你只不过是个低等的人类，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我讨厌不明不白，所以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你。”
    “仅仅因为你的讨厌，就要害的我拿命奉陪吗？”飞电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因为故意低沉着，所以格外别扭的声音。
    飞电从水中看见身后的人的倒影，果然是他。
    飞电转过头来，因为面前的人有些矮的缘故，微微垂下眼睑看他，“你是人还是鬼，或者是妖怪？”
    “哼，我虽然比正常人少了一点东西，可我当然还是个人。”那人突然抬高声音，不过这种尖锐的感觉到让飞电不是那么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