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苏老爷子也没有想到一向惧怕他的苏若如今居然会反驳他，面上有些搁不住了。
    不免气急败坏，“我还没死，分不分家由不得你一个小孩子来决定。”
    苏若对上苏老爷子的目光，眼睛眯了起来，淡淡的说道：“由不得我？那好，你说若是我将这些年你们的所作所为向外宣传一下，再到京城将苏菲苏姗这些年的毒蝎心肠好好的说道说道，你觉得会怎么样？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你不同意分家，那么与其早晚死在你们手里，不如就来个鱼死网破，以后的日子谁也别想好过。”
    苏若森寒的目光让苏老爷子一抖，再加上苏若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苏老爷子更是心惊。
    蒋氏被苏若这么一说心里也是害怕的，这些年苏菲和苏姗做的事情其实他们也是有些清楚的，但是总觉得无伤大雅，也就放任了，在一个臭名在外愚蠢无知的孙女和两个聪明漂亮有前途的孙女之间她一直都有一个明确的选择，可是今天被苏若这么一说，她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
    只是如今就这样让苏若得逞，蒋氏的面子也是挂不住的，起伏着的胸口显示着此时她的愤怒，指着孟莲月，怒骂道：“反了反了，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闺女，没有一点规矩，不懂孝道的畜生。”
    原本苏永安和孟莲月对于苏若的反驳也是意外的，可是当听见自己的娘这样谩骂自己的女儿，就连一向老实厚道的苏永安都听不下去了，蹭的站了起来，面对着蒋氏低吼：“娘，那是你亲孙女，她是畜生，那你儿子我是什么？”
    “生了我爹的你又是什么？”苏若紧跟着在后面加了一句。
    她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若是在平时，她就权当狗吠了，可是今天这个日子不行，若是不坚守阵地的话，那么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你、你……”蒋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敢和她叫板，指着苏永安和苏若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爷爷，我也不想做的这么绝，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只不过这两个极端的选择还是在你，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今天，苏菲和苏姗陷害我的事情我都是有证据的，今天分家一切好说，我们一家六口老老实实的留在百里村，日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不同意分家，那也行，等我到了京城，我天天站在门口一五一十的将这些年她们如何陷害我的事情说出来，让苏菲成不了亲，让整个苏家被人唾弃。”
    苏若知道现在当家的人苏老爷子，蒋氏除了谩骂占点口头上的光其他的都做不了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理会蒋氏，而是直接看向苏老爷子，她相信，精明如苏荣，自然能够权衡其中利弊，做出明确的选择。
    果然，苏老爷子只是沉思的了一会儿，便做出了决定，看向眼前不变的面孔却如陌生人一样的苏若，点点头：“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么就分家吧，不过提前说好了，分家是你们自己提出的，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来找我，日子过得是好是坏都和我们苏家没有关系了。”
    如此说话也看出此时苏老爷子心里不痛快了，毕竟他自己作出决定和被逼着作出决定虽然结果一样，但是心里总是膈应的。
    “放心，以后是生是死，我们也绝对不会踏进京城苏家半步。”苏若嗤笑一声，这样的承诺她求之不得。
    苏老爷子听见苏若的话冷哼一声：“既然如此，老二你去将老四一家人叫来，再去找村长和村子里的主事都来一趟做个见证。”
    苏永安看看自己的妻子和苏若，见苏若和妻子点头，立刻跑了出去。
    苏老爷子不悦扫了一眼孟莲月和苏若，走了出去。
    蒋氏本想再骂几句，可是当对上苏若冰冷的眸子，一下子闭上了嘴，灰溜溜的跟着苏老爷子离开了。
    房间里片刻的静默和她刚醒来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若，没事了，没事了。”
    已经回过神来的孟莲月猛地抱住苏若，低声喃喃着，不知道是安慰苏若还是安慰自己。
    苏若感受着孟莲月颤抖的身子轻轻一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像孟莲月这种谦恭温和的性子总是要吃亏的，尤其是在这个苏家，要不是苏永安对孟莲月的爱无可替代，孟莲月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其实孟莲月的内心深处里还是希望分家的，只是一直以来的贤妻孝道不允许她这么想罢了。
    这一次因为苏若儿彻底解脱了，那种心情是一种期待一种忐忑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同时还有对苏若深深地愧疚和自责。
    身为娘亲，她终究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女。
    苏若张张口，最终那声安慰那没有说出来，一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人相处，二是，这声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口，她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把家给分了。
    不多时，苏永安就回来了，和他回来的还有三个男孩，这三个男孩对于苏若来说就是熟悉的陌生人，记忆力记载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不陌生，可是偏偏真正的苏若就是第一次见，一时间还真是有些诡异。
    “若若，怎么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听爹说苏菲和苏姗又欺负你了，到底怎么回事？”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跑了过来，一脸担忧。
    这个男孩是苏若的二哥——苏瑾，只比十三岁的苏若大一岁哥哥。
    旁边站着的大男孩是苏若的大哥——苏宸，已经十六岁了。
    相比较苏瑾的清秀温和，苏宸更显阳刚强硬。
    此时苏宸看着苏若头上的裹着的纱布和透过来的血迹，即使沉默也让人隐隐感觉出了他外泄的怒意。
    而另一个已经爬上了炕，看着苏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是苏若的小弟苏枫，也已经十岁了，一副机灵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着三人关怀的目光，苏若不由的心里一暖。
    第五章 逼死
    这下一家六口算是聚齐了。
    苏若看了看这三个男孩，相对于苏永安这对父母来说，这三个男孩可算是强了不少。
    看见三人，孟莲月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失声痛哭起来：“若若差一点就没了，你爷和你奶也不给请郎中，是娘没用啊，才让你们在苏家抬不起头来，呜呜……”
    孟莲月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别人不知道，可是刚刚她就在苏若的旁边，她清楚的感觉到苏若的呼吸停了下来，当时她的脑袋就是轰的一声，随即就是一片空白，幸好，幸好苏若醒来了，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而听了孟月莲的话，苏宸三人更是怒气冲天，苏枫直接指着苏若，气呼呼的说道：“你怎么还这么笨啊，怎么又被苏菲和苏姗那两个女人给算计了，告诉你多少遍了，以后没有我们跟着少和那两个女人接触，你怎么就不听呢。”
    虽然苏枫将苏若说的一无是处，可是拿通红的双眼还是看出了苏枫对苏若的关心。
    只不过被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样指着，作为身居高位已经快三十岁的苏若来说，实在是有些汗颜，拍开苏枫的手：“老实点。”
    额……苏枫愣住了，看着苏若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平日里苏若肯定直接出手把他揍一顿，可是如今居然就是这样？
    看看苏若头上的伤，想来是没有力气了吧。
    看着苏枫愣住的样子，苏若暗笑摇头，看来是觉得自己待遇变好了，记忆里，原来的那个苏若在面对苏老爷子和蒋氏的时候总是害怕的样子，而在对待苏家兄弟的时候却是张牙舞爪，但是即便如此，苏家兄弟对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好。
    这时候苏永安，匆匆的进来，看着苏若眼底带着怜惜与疼爱，急忙开口说道：“孩子他娘，人都来了，赶快穿鞋出来，宸儿你们在这里陪着你妹妹。”
    孟月莲赶紧下炕穿鞋，此时她的心情是忐忑、是激动、是不知所措以及对未来的期待与迷茫，她不知道分了家之后会如何，但是最起码她的孩子不会在受到欺辱，这就足够了。
    穿上鞋，叮嘱道：“好好照顾若若，她头上有伤，千万别碰，等爹娘回来在说，还有，桌子上有水，若若要是渴了就递给她，别让她下床，对了……”
    “好了娘，我们知道了，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分家的事。”苏枫看着自己的娘亲又开始唠叨，赶紧说道，对于分家他们三个兄弟也是很期待的。
    孟月莲瞪了苏枫一眼，急忙跟着苏永安出去了。
    苏若心里不放心，也是，让两个老实不知争取的人去分家最后的结果也就不言而喻，想到这里，苏若立刻起身，头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是对于如今的苏若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看见苏若的动作，苏瑾赶紧拦下，忙道：“妹妹你想要什么和二哥说，二哥给你去拿。”
    “二哥，你们扶我去看看。”苏若也不隐瞒，如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爹和娘都是老实人，平日里从不争些什么，这次为了我提出分家，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限度了，而且爷爷和奶奶如今肯定也是在气头上，若是就这样让爹娘过去，那么这家分了也肯定没有我们多少，所以我不放心。”
    苏瑾有些诧异自己的妹妹的想法，虽然不错，可是如此清晰的思路，分析出了事情的利弊，这和自己妹妹糊里糊涂的性子是很不符合的。
    不过苏若说的的确是没错，苏瑾看向自己的大哥苏宸，见苏宸点头，也赞同道：“那好，妹妹你和小枫在这里等着，我和大哥去看看。”
    说罢，也不等苏若说什么，苏宸和苏瑾就出去了。
    正如苏若所担心的，此时上房里村长和几位村里主事的看着苏老爷子和蒋氏几乎是把苏永安一家人净身出户了，虽然心中觉得不公，可是他们毕竟是外人，做个公证可以，但是家事，他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坐在旁边的一个身着灰衣的老者紧抿着嘴，脸色不是很好，村长看着站在中间低着头的夫妻俩，在看看那老大苏永志一家嗤笑不屑、老三苏永强一家冷眼旁观，老四倒是想说话，可是看着自家爹娘的脸色最终还是闭了嘴，连家人都是如此，他们还能说什么，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老者，隐晦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爹，十两银子，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苏永安搂着孟月莲，失声喊道。
    而刚要进来的苏宸和苏瑾正好听见这句话，苏宸破旧的衣袖下，拳头紧握，而苏瑾也是愤怒难忍。
    在这百里村，苏家算得上是大户了，老大苏永安是书生，被苏家寄予厚望，通过自己的妻子李氏的娘家在京城花钱买了个官，之后的日子定是大红大紫。
    老三在百里村乃至禹县都是出了名的混混，平日里抢钱收钱的也算是这里的一霸了，生活自然是大鱼大肉，这次更是要舍弃这里的一切跟着苏永志去京城，将来的日子不用说了，肯定是错不了。
    而老四更是厉害，在禹县开了家布庄，一家人都在城里住着，虽然不打算去京城，但是光在禹县这地方，就是富人了。
    只有他们家因为要帮衬着整个家，所以苏永安虽然有一手木匠的好手艺，也只能在家里种庄家，而如今也只是一个为家里种庄稼的庄稼人，最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再分家之际那地也没有一份是他们家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永安说的对，他们这就是要逼死他们。
    可是显然蒋氏不是这样认为，苏老爷子当然不是真的就给这么多了，只是逼着他们向他认错，给他磕头，刚刚被苏若扫的面子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你是我儿子，我自然不会厚此薄彼，老二，你自己想想，这家里你除了种地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么我就一一说给你听。”
    一道还带着嘶哑的声音，突然而至。
    第六章 威逼
    这道突兀的声音，让众人看了过去。
    一张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瘦弱的身子，破旧的衣服，一副柔弱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微微蹙眉，这个女孩他们都认识，这种样子他们也是知道的，在苏家苏家老二一家人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干的活吃的苦都是最多的，可是在这个苏家也是最没有地位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孩，苏若，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可谓是村子里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一类孩子。
    只是偏偏这样的孩子，如今虽是柔弱，却是一副强势的样子走进来，和平日里打架斗殴的蛮横不一样，此时却是透着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骨子里留露出的霸气与威压，目光凌厉，让人有些承受不了。
    若不是旁边苏枫扶着她，谁也注意不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受了伤，那额头上的斑斑血迹被她这一身的气势，自动给忽略了。
    “做过什么？在苏永志还是书生的时候，是我爹爹种地卖钱供他读书；做过什么？在苏永强被官府扣押的时候，是我爹爹到处借钱将他接出来的；做过什么？在苏永健刚做生意的时候，是我爹爹日夜给人做家具才给他凑上的；做过什么？在你们强势逼迫下让我爹爹放弃做木匠的工作给家里种庄稼干粗活，如今你还问做过什么？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吗？”字字珠玑，毫不退让的看着在场上的每一个人，眼底的嘲讽让苏家一家人脸上火辣辣的，但是更多的是恼羞成怒，要知道现在不只是有苏家的人，还有村里的主事的人，虽然苏若说的是事实，可是那有怎么样？没用的人不如为他们这些有出息的做些贡献。
    “闭嘴，你这个臭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苏永强一向霸道，这次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说，面子上自然是过不去，大声斥骂道。
    而众人也都在苏若的强势之中缓过神来，孟月莲赶紧将自己的女儿护在怀里。
    苏永安也是挡在母女俩前面，生怕自己这个莽夫三弟不知大小的动手，苏宸三人也是怒视着苏永强。
    一家人这种态度自然是让苏永强心中怒意更甚了，想要去抓苏永安的衣领把苏永安丢在一边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分长幼尊卑的苏若，可是手还没有碰到苏永安的时候手腕就被一只瘦小的小手给抓住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挣开。
    这才看向小手的主人，那张苍白的面容之上森寒的目光，只是一眼就让苏永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打了个寒颤，回想起来自己竟然被自己的侄女给吓到了，恼羞成怒的嚷道：“臭丫头，放开。”
    其实如今的苏若也是强撑，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是不怎么样，要是在现代的时候，她用这十分的力气足以将一个人的胳膊给扯下来了，可是如今也只是堪堪制止住他的行动罢了，想到这里苏若深觉自己应该好好锻炼一下这个瘦弱的身体，不过眼下还是要先解决这件事情。
    思绪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苏若脚下狠狠踢了一脚苏永强的脚踝，一个跄踉，苏永强直接摔在地上。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一幕给吓住了。
    苏宸和苏瑾虽然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担心自己妹妹的身体，赶紧上前扶住苏若，有些不赞同自己妹妹的做法，这种事情应该是他们男孩子来干的。
    而苏枫眼底满满的崇拜和解气，看着自己的三伯倒在地上，深觉自己这个被自己认为无用的姐姐其实还是挺好的，最起码现在看来姐姐没有真的打他。
    苏永安夫妻俩也是愣住了，不过自己的女儿没吃亏比什么都强，他们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从小到大，苏若在村子里和那些孩子经常打架。
    可是如今整个上房没了声音。
    别人他们不知道，但是苏永强可是村子里最无赖也是最能打最狠辣的人，可是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给打倒了，这简直就是……他们无法形容，只是觉得应该是个意外吧。
    是的，一个意外，他们只能自动补脑是苏永强大意了，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即便是自己亲眼所见，可是若是自己觉得不可能，也会给这件‘不可能’的事情找上很多借口。
    就像如今，但是即便是这样也够将他们给震惊一番的了。
    而这个震惊首先蒋老太太就不干了，儿子永远都比孙女宝贝，这是蒋老太太的思想，况且这个儿子还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一拍桌子，怒气冲天，大骂起来：“你这个小东西，反了你了，连你三伯都敢打，真是没教养，你怎么没死呢，像你这种不懂长幼尊卑的人早就应该去死了，平时偷鸡摸狗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打到自家人头上了，这样的人直接送到官府，让她坐牢，做一辈子牢。”
    一番话下来，苏永安一家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只有苏若神色淡然，那样子仿佛说的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而在一家人愤怒的神色下，这样的苏若更显突兀，不免让村长一行人多看了两眼。
    苏若的名声只要是百里村的人几乎都是知道，虽然他们这些人没有真正接触过，但是也是经常听自己的媳妇孩子说起过，没有好话，从来都是坏话，所以即便没接触过，这样的孩子也被家家画上了不可来往的记号，可是如今看来，传言是听不得的。
    最起码眼前的苏若，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